作者:寂寞的清泉
韩莞摇头道,“谢三夫人也应该听说了那件易子大案,我小时候被小包氏苛待,哪里会吹笛子。还是在住进西平侯府那半年学的,只会吹几支简单的曲儿。后来遇到那个樵夫……”
她把如何得到那首曲子的话又说了一遍,又道,“那些年在乡下,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吹笛子,天天跟着我师父采药制药,还要跟着下人学种菜,忙的紧。后来日子好过了,两只虎去参加聚会被人取笑,才想起小时候会吹笛子,教了他们。”
谢三夫人暗松一口气,拿起茶碗低头喝茶。
她就说嘛,她在京城的时候,只听说五家姑娘笛子吹的好,绝对不包括韩家姑娘。后来,她老人家带信来说,韩莞跟卢氏一样都是棒槌,两只蠢狗互相咬,倒把他们摘了出来……
一个人变聪明变通秀,有可能是被境遇逼迫而改变,或者说快速成长。但这个人不只变聪明变通透,连之前不善长的东西都善长了,就不是改变或成长那么简单了……
想到她老人家,谢三夫人又难掩悲伤。她还是大意了,不知是谢家那几人想通了,还是这个村姑想通了。
谢三夫人拿茶碗的手都颤了几颤,赶紧强压下这股情绪。
她先把嘴唇勾起,抬头说道,“韩娘子现在是苦尽甘来,谢家长辈都知道冤枉你了。别说他们,就是我听了,也心疼你这些年受的苦。明承那孩子很好……”
韩莞打断她的话,叹道,“苦了这么多年,许多事我都想通了。两个儿子都孝顺,我们娘仨日子过的挺好,不想改变。”
谢三夫人摇摇头,不赞同地说,“到底年轻,许多事不要意气用事。”
韩莞没接她的话,笑道,“我听说谢三夫人通音律,琴弹的极好,想来也会吹笛子吧。能否吹上一曲让我见识见识?”
谢三夫人摇头笑道,“我弹琴尚可,可不会吹笛子。”
谢明来红了脸,低下头。
韩莞笑道,“好遗憾,我家只有笛子没有琴。”突然想到什么,又笑道,“哎哟,瞧我这记性,差点把那事忘了。我的一个丫头会唱一首好听的曲儿,就是有些难,我想用笛子吹出来,可好些调子不知该怎样吹。正好请谢三夫人和谢六爷听一听,把谱子记下来。”
谢三夫人和谢明来都极是感兴趣看着她。
韩莞对蜜露说道,“去,把蜜珠叫过来。”
蜜珠进来。
韩莞说道,“你唱的那首‘采红菱’,再给谢三夫人唱一遍。”
蜜珠红了脸,说道,“那是奴婢小时候在家跟姐姐学的小曲儿,好几段,奴婢只记得前头两段,谢三夫人莫见怪。”
说着,就唱了起来:
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郎有心,得呀得妹有情,
就好像两角菱,从来不分离呀,
我俩一条心。
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妹有心,得呀得郎有情,
就好象两角菱,从来不分离呀,
我俩心相印
……
谢三夫人对艺术有着狂热爱好和追求,比谢明来还甚。蜜珠刚唱两句,不同寻常的曲风就把她吸引过去。神色游离,静静地听着歌曲。
蜜珠唱了两段便停了下来,红着脸说道,“奴婢只会这两段,后面的记不起来了。”
因为词里有郎有妹,她的脸红如胭脂。
这是韩莞之前教她唱的,话也是韩莞让她这样说的。打算是,若能见到谢三夫人当然更好,让蜜珠直接唱给她听。若没见到,等到以后需要时唱给谢明来小少年听。
之所以让蜜珠唱,一个是她本身嗓声好,唱的小曲儿动听。还有一个是她从老家逃荒过来,不知道老家到底在哪里。
谢三夫人似才清醒过来。喃喃说道,“太好听了。天若有情天亦老,情歌大多缠绵悱恻,却还能唱的如此欢快和别样。这首歌儿,更确且地说,应该是某个地方的小调。你家乡在哪里?”
蜜珠眼里有了迷茫,“家乡的具体名字奴婢也不记得了,只约摸记得离家不远处有山有大湖,湖里有菱角。后来家乡遭了水灾,跟着爹娘姐姐出来逃荒,走散了……”
谢三夫人说了句“可怜见儿的”,又道,“你再唱一遍。”
蜜珠就又唱了一遍。
谢三夫人又让她唱一遍,蜜珠唱了四遍。
蜜珠唱的时候,谢三夫的手指情不自禁地跟着动,有些像前世的打拍子。
之后,谢三夫人要来纸笔,把谱子和歌词记下,笑的眉目舒展。谢明来又誊抄一份,送给韩莞。
谢三夫人从腕上抹下一个虾须镯赏给蜜珠。
太贵重了,蜜珠有些不敢接。
谢三夫人笑道,“给你的,你就收下。这支曲儿我极是喜欢。”
蜜珠高兴地接过。
谢三夫人起身笑道,“长辈让我早些回府,就不打扰你了。都说高手在民间,还真是。若韩娘子以后再听到不一样的好曲子,告诉明来,让他给我带信儿。”
韩莞把他们送到垂花门,看着他们走出院大门,脸色沉下来。
这位谢三夫人身上有不少矛盾点,似乎只有她听音乐或歌曲的时候是她真实的表现。
不能说豪门媳妇就不能喜欢音乐,但她太执着了,又遮遮掩掩。
她嘴里说着谢家长辈和谢明承的好,但当韩莞说自己跟谢家的关系不好时,她的态度是高兴和放松的。虽然只是一闪而过,韩莞也注意到了。明面似劝着韩莞同谢明承合好,实际却不希望他们合好。而且,说“长辈让她早些回府”,意思就是谢家长辈不喜她在韩莞家久呆,也就是谢家长辈不喜韩莞……
谢家大房跟三房没有一文钱的干系,他们又远在千里之外,自己重不重新回谢家关她什么事?
联想到卢氏曾经说过的话,韩莞不得不多想。
明天,得去见见卢氏。
谢三夫人的马车到了一个街口,她让车夫停下,对谢明来说道,“从这里去国子监近,你雇辆马车回吧,我还要去买点东西带回家。”
谢明来不舍道,“我陪娘去买。”
第三百五十七章 卢氏死了
谢三夫人嗔笑道,“娘要买些女人用的胭脂水粉,你一个后生小子凑什么热闹。”
谢明来只得下了车,在车窗前嘱咐道,“日头快落了,娘早些回家。”
谢三夫人没掀帘子,“嗯”了一声。
谢明来眼巴巴看着那两辆马车向前驶去,消失在人流中。
他刚想去雇车,迎面而来的一辆车里传来说话声。
“六叔叔,你站在这里干嘛呢?”
是谢二虎,他和大虎从文府回家路过这里。
“六叔叔。”大虎也打着招呼。
谢明来笑道,“你们等等,叔叔给你们买糖炒板栗吃。”
说着,他去旁边买了两小包糖炒板栗,又跑回来从车窗里递给他们。
“谢谢六叔叔。”
两只虎道了谢接过。
看到这两个小人儿,韩莞的心又欢愉起来。明知故问道,“不是说要吃完晚饭才回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二虎道,“娘还不知道吧,前太子被废了,文家的两位哥哥好高兴……呃,不光是他们高兴,我们几个哥们都高兴。文府有事,我们就不在他家讨嫌了。”
大虎又豪爽道,“晌午我们喝酒以示庆贺。文大哥和任二哥、鲁二哥满了十岁,他们喝了果酒,可惜我们只能喝米酒。哼,米酒,说的好听是酒,其实就是甜汤。我们又不是没喝过果酒,连青……”差点把太爷爷偷偷给他们喝青花酿的事说出来,赶紧改口道,“他们满了十岁,该喝。嘿嘿……”
那个老头为了讨两只虎的欢心,有时候没有一点底线。
韩莞一人戳了一下他们的脑门,嗔道,“你们还小,不能过早接触烈性酒,会把脑子烧坏。”
两只虎言不由衷地“哦”了一声,对视一眼。大虎很惭愧,二虎一副“就知道你会说秃噜嘴”的表情。
韩莞又说了明天暂时不回乡下,推后一天回去,已经让人给张老先生送了信。
次日巳时,韩莞让两只虎去韩家玩,她去卢氏的家一趟。
还是上午,日头就火辣辣的。韩莞把车棚两边的帘子卷起,才有一点微风吹进来。
卢氏一家后来也搬离了荷花后街,韩莞没去过她的新家,只听说在哪里。
郝雷赶着马车去了卢氏家。刚来到胡同口,就看到里面第四家挂着白幡,门口有人披麻带孝跪着哭。
郝雷停了车,回头说道,“姑奶奶,那家好像出事了,奴才见卢氏的两个孙子披麻戴孝。”
韩莞掀开车帘看了看,对蜜珠说道,“你下去看看。”
片刻后蜜珠上车,“姑奶奶,是卢氏死了。据说卢氏听说太子被废,一下就晕厥过去,夜里就死了。”
卢氏死了!
虽然韩莞没问到想问的,心里还是痛快,说了几个“该”字。
这个世界,害原主最惨的,一个是小包氏,一个就是卢氏,这下都死了。小包氏是韩莞出了手,而卢氏是老天收拾的。
韩莞直接去了韩家。
韩宗录也回来了,几人正在吃晌饭。听说韩莞还没吃,让人加了一副碗筷。
听说韩莞才从卢氏的胡同口回来,老太太冷哼道,“今天天还未亮,她的的孙子就来咱家报丧。还巴望着我让韩家的人去帮着料理后事,怎么敢想。”
按理,卢氏是老太太的庶子媳妇,跟她及后人的关系最近,韩泊述同韩泊深也是同父的亲兄弟。
但是,卢氏害韩莞害的最深,韩泊述居然要把韩宗录送给好男风的人,这两件事令老太太至今也忍不下那口恶气。别说让人去帮忙,连吊唁都不让后人去。
韩泊深不太赞同,劝道,“娘,好歹我们也是一家人,这个关键时候不去帮忙或是吊唁,别人要说闲话。”
老太太气得第一次跟他发了脾气,红着眼圈说道,“你还想去帮忙,去吊唁?他们是怎样欺负你亲闺女、欺负你亲儿子的事都忘了?”
韩泊深说道,“娘,那,那不是没有什么事吗,他们还都好好地坐在这儿。大哥一家家破人亡,可怜呢。”
老太太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自己的儿女不可怜,去可怜害你们的人,你脑瓜子里装的是什么?泊深,我不求你有出息,不求你拎得清,但总要分清个最基本的好歹吧……”
韩泊深见老母亲生气了,吓着了,赶紧跪下说道,“娘莫气,儿子错了,再也不敢了。”
见他们母子如此,江氏带着晚辈都下桌退了出去。
其他人是吓的,韩宗录和两只虎是气的,韩莞是看不上那副德性。韩泊深这种烂好人,有时候比某些恶棍还让人恨。
众人都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