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前世无双知道这件事是有些延迟的,她先于郿无暇出嫁,数月后才得知郿无暇竟被赐婚给了魏王。当时她被震惊到无以复加,彼时郿无暇给她出主意让她设计赵见知,做成闺誉坏于对方之手,并造势让对方不得不娶她。
至于和魏王的婚约?她都这样了,自然不用履行。
反正当时郿无暇是这么跟她说了,还说家里会帮她去跟魏王解释,万万没想到竟解释成了这样。
倒不是当时的无双不想姐妹好,而是就算她懦弱胆小愚昧,但有些常识还是知道的,若不是有前因在,以长阳侯府的家世是万万攀不上堂堂一位皇子的。
开始她以为是魏王性格恶劣,恼恨她的悔婚,便以姐代之。当时她对长姐十分愧疚,觉得都是因为自己任性自私,才让长姐落于有杀妻之名的魏王手中。
当时,她在赵国公府处境十分不好,日子过得艰难,也无力去关心这些事。又隔了一阵子,听说圣上将明惠郡主赐婚给了魏王做侧妃。
其实当时这些事离她很远,中间她由于心有愧疚,不敢踏足魏王府,和长姐有数的几次见面都在长阳侯府。只知长姐过得十分忙碌,似乎那位明惠郡主不是个省油的灯,和长姐斗得厉害。
再后来,是魏王登基为帝,长姐被封为皇后,明惠郡主这个侧妃被封惠妃。直到她和纪昜有了不伦之情,她从长姐嘴里得知,造成她如今这副局面的,惠妃就是始作俑者,当然赵国公府的人也在中间起推波助澜的作用。
因为当时带她入宫,是她的婆婆陈氏。
当时她听信了,也很伤心,更恨赵家的人即使不喜她,也不该这么害她。可不久之后,一次她在惠妃口中,又听到不同说辞。
惠妃并不否认引她入宫,就是为了对付郿无暇,但她长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当初郿无暇能以那么卑贱的身份嫁给魏王做正妃,就是因为利用设计了她这个蠢货。
说只有她自找的上杆子倒贴赵见知,魏王妃之位才能空出来,又自嘲自己也是助力,说她和赵家连着亲,而当时赵家其实私底下已经和晋王有所勾连,她逼得再厉害又有何用,魏王就是不会娶她做正妃。
魏王当时为了躲避太后逼婚,便李代桃僵,将婚约转嫁到了郿无暇头上,这其中郿家似乎也做了什么,才促使这桩婚事成,不过具体内情惠妃并不知道。
惠妃只知道郿无暇设计了自己,差点让她失贞,她新仇旧恨加一起,也是对魏王依旧不死心,才宁可自跌身份,也要嫁进魏王妃做侧妃。
……
而此时,无双却在想,前世可有明惠郡主见她一事?
是没有的。
她哪知晓她前世的此时没有改变,还如以往那般来到宣平侯府,没有她的改变,就没有郿嫦和郿娥,没有她的改变,前世此时的郿无暇依旧风光无限是瞩目焦点地跟在陈月怡身边,与各家贵女们结交。
前世没有郿无暇真面目的显露,自然没有引起众贵女议论,没有这个借口,明惠郡主也不好张口就说要见一个侯府庶房的女儿,只是让人引着从一旁经过,见她卑微的、怯弱地立在那儿,明惠郡主不屑一笑,就走了,心里根本没把她当做对手。
“你就是郿家三姑娘?”明惠郡主嘴角噙笑,袖下的手却捏紧着。
哪怕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此时不卑不亢半垂目站在那的少女,当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
秋香色绣百蝶穿花的夏褂,很好的展现了她凝脂般的如雪肌肤,更衬托出一种娇嫩感,似乎碰一碰,那娇贵的皮子就会破。
眉如远黛,眼如春水,还只是半抬头就让众人很惊艳了。
“倒是个可人,怪不得你那姐姐如此妒恨你。”
这句话倒有几分道出明惠郡主的心声,可放在别人耳里就是明惠郡主对郿三另眼相看,觉得郿家大姑娘的所作所为太过分。
这让站在一旁的郿无暇顿时白了脸,半垂的眼帘下有仇恨的波涛在翻滚。
她冷笑:你又比我好到哪去,还不是个肖想旁人之物的下作之人。她捏了又捏手指,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与此同时,也有计策在心中诞生,至于能不能成,还要看给不给她机会。
无双只半垂目也不说话,这倒让想让她接话当众数落姐姐,因而落为笑柄的明惠郡主有一种落空之感,同时也有些意兴阑珊。
“你下去吧。”她摆了摆手,竟是将无双当下人使唤了。
赵兰芝心道不好,知道她这是起了嫉妒之心,可旁人不会这么认为,别人只会觉得明惠郡主太趾高气扬,明明是你叫人家来的,现在又这样让人家走,虽明面上不会有人替无双说话,但私下其实已经落了下层。
同情无双的,只会更同情她,同时心里会落一个明惠郡主跋扈无礼的印象。别看这些贵女们都围着明惠郡主转,实际上各人心里都有一本账,以后如今交往都在这本账上。
无双下去了,明惠郡主心里烦闷,看到其他人也觉得碍眼,又把其他人也赶走。
一众贵女纷纷走出这间花厅,心里也是有些恼怒,又丢了面子,再看到同病相怜的无双,当即叫住她同走。
花厅里,赵兰芝十分无奈。
明惠常年在宫里,不知人心险恶、人言可畏,可不代表她不知道。她正琢磨着想跟明惠郡主说几句什么,既能警醒她,又能安抚她,这时有一个少女从门外走进来。
“你是谁?”明惠郡主皱眉道。
赵兰芝已经认出此女是谁了,她跑过来做什么?
“郡主,我是郿家大女儿郿无暇,也是郿无双的大姐……”
...........
今日来宣平侯府各家子弟不少,一般这种场合赵见知都是主角。
只是他性格清冷,也是不想出风头,就避开了众人,和几个相熟的同龄之人一同去了‘望夏春’。
所谓‘望夏春’,就是处于整个园子的最高处,一座用奇石堆叠而成的假山上的凉亭,石是太湖石,亭叫‘望夏春’。
此地风景极好,往东是池塘水榭,往西是一片竹林,这座占地面积颇大的假山连着一排爬山廊,往前是一个大大的月洞门,若是知晓整个园子布局的便知,这座假山刚好将整个园子的后半部分一分为二。
每次府里宴客,这边是男宾,那边是女宾。
赵见知对‘望夏春’很熟悉,因为他幼年每次来宣平侯府,他表兄陈洮就会拉着他跑到这里来。垂髫之年,最是顽皮,总喜欢登高望远,等再大些,知道男女有别了,他表兄就喜欢拉他来这里看小姑娘。
以至于后来长大了,没那么年少轻狂了,来这里却成了每次来宣平侯府的一个习惯。
今日并不止陈洮和赵见知在这,还有与他们交好的几个青年,最大的年纪不过二十,最小的今年才十五。
陈洮最近得了个新玩意,叫千里镜,被堂弟陈端拿着,站在假山顶上往下俯瞰。
山下有几个贵女打此经过,一边走着路一边说着话,陈洮听了一会儿,俊眉往上抬,坐在他身边的赵见知波澜不惊,喝着茶。
“这郿家三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光这一会儿就听到了好几次。”陈端拿着千里镜,颇有几分心痒难耐道。
这让赵见知想起当年,不愧是堂兄弟,以前陈洮也是如此,只是没有千里镜,不过如今陈洮成了亲,倒是稳重很多。
“好的不学,学偷看人小姑娘!小心四叔揍你。”陈洮拿起一颗花生,撞向陈端。
陈端赶忙就躲,还是被撞了额头。
旁边几个青年帮陈端说话。
“知慕少艾,人之常情。”
“陈四别教训你弟弟了,你像他这么大时不也这样。”
看来也不止赵见知一人知晓陈洮当年的年少轻狂,陈洮呸骂道:“去去去!”
一阵脚步声急促地响起。
不多时,一个人影在爬山廊拐角处出现,渐渐露出了全身。
是赵家的下人。
“二公子,老爷请你去一趟。”
赵见知站起来,说了句‘先走了’,便和下人离开了。
...........
一刻钟后,赵见知出现在曲水楼。
这曲水楼就建在水旁,和对面的月碧楼遥遥相望,两座建筑都是临水而建,面阔三间,南北无墙,各置十六扇海棠十字的落地窗,风景极其优美。
五月,正是赏荷的最好时候,水面上的荷花已经开了,淡淡地散发着幽香。池中有锦鲤在游,红的白的花的,十分灵动。
赵见知和数位青年才俊坐于厅中,每人手边的花几上都放着一盏茶,这是魏王赐下的。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了,至今还未见到魏王其人。
可堂堂魏王,谁又敢质疑,只能继续枯坐着。
第30章
曲水楼靠南边一处花厅里,周宕正和魏王在说话。
“就真就把人扔在那儿不管了?”
“他们既喜多想,就让他们继续多想。”魏王啜了口茶,冷淡道。
周宕明白魏王意思,魏王来此地本无其他意思,偏偏宣平侯喜欢自作多情。说起来这也是他的锅,若不是他多那一句嘴,也不是这场面。
估计宣平侯也在下面琢磨了很久,才挑了这么几个人来,明面上看起来煞有其事,实际上除了一个赵二,都是各家无足轻重的小辈,明眼人一看就懂。
“我还是过去代你露个面,你刚回京,不宜弄得场面太尴尬。”周宕站起来道。魏王没说什么,周宕也就下去了。
等周宕走后,魏王才略有些恼怒地在心里哼了一声。
「你影响我,随周宕来宣平侯府,又点名赵家小辈,是为何意?」
脑中没人说话,但多出一股得意洋洋之感,这让魏王不禁又皱起眉。
「是因为她?」
还是无人理他。
魏王不禁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连着几天,他每天清晨醒来,都会发现怀里多个人。
他以为他是想看他出丑,便没有多想。后来有一晚他装作睡着,实际上并没有沉睡,却发现自己根本感触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便知这是纪昜将他屏蔽了。
就像以前二人为了对抗头疼,将另一方屏蔽,以保证有一个人可以补充精力,为了做事方便,一般都是他进入沉睡。可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此举有遗患,就像现在,他竟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隐约知道自己是和她在一起。
而这次来宣平侯府,又点名赵二作陪,明明是他在外面,却受到他的影响,说出突兀之言,甚至是为何故他也不知,只能隐约感受是与她有关。
一直以来魏王都忽略了一件事,虽纪昜也是他,但两个人却是两个不同的性格,更有不同的心思。
以前在边关时还不显,也是当时二人对抗头疼已耗费无数心力,他要统军,又要耗费一些心力,自然没功夫去想其他事。可自打回京后,随着纪昜每晚往长阳侯府跑,头疼之症逐渐减弱的同时,对方也越来越不受控制。
如今竟学会了瞒着他做事,还试图影响他的想法。
「我没有打算悔婚另娶,你不要做一些蠢事。」
「你最好没有。」
魏王没有再说话,正好这时周宕进来了,二人也没有再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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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里,明惠郡主终于正视郿无暇了。
“你叫郿无暇?”
郿无暇站在下面,恭敬谦顺道:“是,郡主。”
“本郡主很好奇,你为何要帮我?”说到‘帮’时,明惠郡主特意加重了音调,“本郡主以为人作恶,总要遮掩些,你倒好,竟一点都不遮掩。”
这不是郿无暇第一次对人卑躬屈膝,事实上她并不认为对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卑躬屈膝有什么,可这一次却是让她最难受的一次。
她需得咬着牙,心里呕着血,才能保持自己的谦逊,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取信于人。
所以她哭了,哭得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