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罢,这条你拿去藏着,我明日让人另弄一条出来去交差。”
谁要藏着这东西,还不是说宫里会有人来收元帕!想归这么想,无双还是把东西折了折,塞进衣柜的角落里,打算明日再处置。
再度回到床上,无双只想睡觉,可纪昜却不想睡。
“你跟我说说,你怎么懂这么多,都是教习嬷嬷教的?”
无双又想捂脸了。
“殿下,你问这做什么?”她红着脸,“女子出嫁之前,家里人都会教一些,我是宫里的嬷嬷教的,说女子要服侍夫君,不能不懂这个。”
其实王嬷嬷跟她说的更多,说房中之术虽不登大雅之堂,却是不可缺少,夫妻之间感情好不好,可全都靠这个了。
纪昜咕哝道:“那怎么没人跟我说?”
因为声音太小,无双没有听清楚,不过她也能猜到他在疑惑什么,想到前世不解的一件事,她装作无意道:“我听说宫里皇子长大了,都会有教导人事的宫女,难道殿下没有?”
这个好像还真没有,因为那时正是魏王病犯初期,哪里顾得上这个。
见他好像真没有,无双心里窃喜不必说,忍不住靠上去,撒娇道:“殿下,咱们明天再说这些事好不好?我实在困了,明天还要早起,还要进宫,我们睡了。”
睡吧睡吧。
说是这么说,无双都睡得迷迷糊糊了,纪昜却一点睡意都没有,而是像看稀奇一样看着怀里的人,一会儿摸摸她的脸,一会儿摸摸她的腰。
等看够了,摸够了,才打了个哈欠,抱着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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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东方破晓。
微弱的晨曦透过窗纱探入室内。
床榻处,满室春色都掩藏在大红纱帐之后,只能透过细微的缝隙中才能看见榻上似乎睡着两个人。
即使是睡梦里,他也霸道地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胸膛做枕,另一只手环在她纤腰上。
屋外传来一阵动静,本来纪昜没醒,也被吵醒了。
他见怀里人没醒,便也没吵她,将她放了下,随意披了件外衫出去了。
“什么事?”
福生没敢往内室屏风后面瞧,低着头道:“宫里的女官来了。”
“收喜帕来的?”
福生点点头。
“你去弄一条出来给她们。”
他下命下得爽快,福生却有些迟疑,脑中忍不住各种猜想。
纪昜瞥了他一眼道:“你这老东西又在想什么?本王和王妃之物岂能拿去给那些人看?”
福生差点没当场跪下,意识到竟是这位不好侍候的祖宗,转念想想也是,宫里规矩是大,但再大能大过殿下和王妃?
“奴婢这就下去办。”
纪昜挑了挑眉道:“你也就别下去办了,就在这办吧。”
说着,他起身从内室柜子里翻出一块白布来,又扔了把匕首给福生。福生拿着刀,本来准备划手指,又想手指受伤太过明显,转为划手腕,没想到下刀太重,血竟喷涌而出。
纪昜啧了一声,去给他找伤药。
早知道的这样,还不如他亲自来,真是笨手笨脚的!
被嫌弃笨手笨脚的福生委屈极了,不过那药止血极快,撒上去血就不流了,他赶紧弄了点血去白布上,又弄了点白布把伤口绑了下,最后才把那白布放进盒子里,端出去给门外的人。
第58章
经过这么一闹,内室里的无双也醒了。
她醒来还以为在如意馆,下意识叫了声‘梅芳’,直到纪昜的那张脸出现在她眼前。
别问她为何一眼就认出是纪昜,因为他眼中的得意、餍足、窃喜遮都遮不住。其实抛开前世那不愉快的开始,以及她碍于自己心态对他的误解,不头疼的纪昜其实并不难相处。
“殿下,你怎么起这么早?”
“刚让福生把喜帕拿出去。”
无双虽犹豫还是问了:“那喜帕怎么弄出来的,女官查看过后没说什么吧?”
“我让福生放了点血。说什么?她们敢说什么?”
门外,女官只把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就赶忙关上了。
像她们这种人,自然认得出真正的喜帕是什么样,可东西是里面给出来的,就说明经过魏王的许可,她们自是不敢多言,和福生寒暄了两句,就匆匆离去。
屋里,无双听说女官离开了,也松了口气。
玲珑她们进来服她起身更衣洗漱,纪昜则在外面的次间,等两人都收拾完,早膳也传来了。
两人坐下用膳,纪昜的口味其实和无双差不多,都喜欢稍微甜口点的,桌上虽也有咸口的面食,但两人几乎没怎么动。
「你不要太过!」
「我哪里过?平时你要处理公务,我也没与你计较,今天新婚头一日,你没公务要忙,把白日时间让给我又如何?她素来胆子小,宫里那些女人你是知道的,个个都是吃人的虎狼,我不陪着她,我不放心。」
「你即使进宫了,也是在父皇那,而不是陪她一起。」魏王试图跟他讲道理。
「平时你总是抱怨我凡事都扔给你,如今我帮你办事,让你好好休息,你怎么不愿了?」
「你在强词夺理。」
纪昜没有再理他,觉得方才吃的那红豆米糕还不错,夹了一块给无双。而里面的魏王,就感觉顷刻失去了对外面的感触,若是此时他有身体,大抵脸色会十分难看。
……
用罢膳,就该收拾收拾进宫了。
按规制,新王妃入宫是要穿冠服,可无双一提冠服就直皱眉,纪昜见她不甘不愿的模样,道:“也不一定要穿冠服,常服就行。”
真行?
纪昜点头告诉她,真行,不行也得行,反正敢挑刺的不会在意这个,在意这个的不敢挑刺。
既然他说行,无双就打算听他的,不是她矫情,实在是那九翟冠太重,翟冠的帽胎都是用赤金累丝做成的,一个冠十几斤,她昨天才穿戴了一天,实在受不住。
可即使不穿冠服,王妃的常服也很繁琐,所幸整体没有那么重了。无双穿了件织金撒花绣百子千福对襟夹衣,下着油绿绣鸾纹双襕边马面裙,头上戴了金丝鬏髻,其上插着金凤镶红宝赤金挑心,赤金嵌宝石珍珠花草簪,右鬓则用赤金累丝流苏的掩鬓压着碎发。
本就底子好,肤色白,此时额前碎发全部梳起,露出精致的小脸来,当得是国色天香。连妆粉胭脂都不用用,只在唇上擦点唇脂即可。
谁知玲珑刚帮她将唇脂擦上,正在一旁更衣的纪昜走过来,给她擦了。
“擦什么口脂,那东西里面掺了朱砂,吃进口中小心中毒。”
他用大拇指蹭了两下,口脂倒是蹭掉了,他手指也染上了。再看无双,嘴唇上能明显看出口脂被蹭掉的痕迹,十分不雅。
玲珑只能又让人拿来热帕子,给无双擦了擦,又用珍珠研磨的妆粉顺着嘴四周按了一圈,看着才稍显正常。
那边纪昜刚用帕子把手上的口脂擦了,他今日穿了身秋香色四团龙圆领袍,白护领,头上戴着翼善冠,看起来格外贵气逼人,倒与他平时打扮大不相同,反而更像魏王一些。
无双莫名觉得这身衣裳眼熟,因为她之前也有一件秋香色的衣裳,还是郿娥送的。这秋香色看着不会艳丽,但也不会寡淡,庄重雅致,让人印象深刻。
福生道:“殿下昨日穿红,今日换个色,黑灰宝蓝多少显得暗沉了些,这件上月新做的圆领袍正好,看着贵气。”
纪昜嫌弃道:“啰嗦。”
可他平时跟主子就是这么啰嗦的,若是哪天少啰嗦了一句,被下面那群小王八蛋看出来怎么办?所以福生也不显恼。
无双坐在妆台前,见福生又从一旁太监捧着的托盘里,拿起一个玉扳指为他戴上,他嫌弃地甩了甩手,最终还是戴上了,忍不住就是一笑。
“笑什么,走吧。”
无双便在后面跟着他走了。
走了几步,他似乎觉得不对劲,停下脚步来。
“你走得未免也太慢了些。”
她噘了噘嘴,道:“我是女子,步子小,走得慢也是正常。”
他想了想也对,便放慢脚步,开始还控制不住,渐渐变成了两人并肩而行。只是一个人高,一个人矮,一个人双手背在后头,一个人双手在袖下交握,放于身前。
宫嬷嬷和福生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个人,忍不住都露出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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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宫,按理说就该分行了,纪昜去拜见太和帝,无双则去拜见太后。
也不知他想到什么,竟没让无双去慈宁宫,而是跟他一同去了紫宸殿。不过无双并未进去,而是站在外面等。
此时太和帝刚下朝,见儿子站在他面前,也略有些感叹。
“你能成亲,朕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你性子冷清,你王妃年纪小,平时两人相处,你也要多让让她……让她好好养着身子,多给你生几个嫡子,到时朕定与她厚赏……”
让皇帝唠家常,也算极为罕见了,可纪昜却并不领情,面上看着毕恭毕敬,眉眼间却藏着不耐。
太和帝眼角余光扫见,不禁目光一凝,见‘魏王’今日似乎格外器宇轩昂、意气风发,这可不像他那个‘太沉得住气’的儿子能有的气质,太和帝说着说着,目光渐渐复杂起来。
“行吧,知道你不耐烦,朕也就不多说了,去吧。”
“儿臣告退。”
等纪昜走了,太和帝才叫来冯喜询问。
冯喜出去了一趟,回来,轻声细语道:“据说,魏王妃在外面等着呢,只是人没进来。”
“魏王妃怎没去拜见太后?”
冯喜顿了下,“可能是等着魏王殿下一起?”
太和帝眉眼动了动,也没说什么,转身往里头的御书房去了。
他在龙案前站了站,也不知在思索什么,过了会儿,突然转身在书橱里翻找,不多时从中抽出一副画。
打开卷轴,是一个女子的画像,眉眼和魏王像了四五分。
他叹了口气,在龙案后坐下,将画像放在面前。
“这孩子随了你,那孩子却随了朕,难得碰见他出来一回,平时跟那个说话,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话比朕还少……”
“你怨了朕一辈子,他也怨了朕这么多年,朕也真不知自己是对了还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