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邀晓
岑吞舟在狱中重病,险些死去的时候,萧睿在外头四处碰壁,发现自己渺小到连友人都无法回护,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权力的好,并对权力起了觊觎之心。
之后他对太子的不满越来越深刻,终于有一天,他向岑吞舟表明了自己想要夺嫡的野心。
岑吞舟知道他才是天命所归,剧本写的也是他们日后才反目成仇,自然愿意在当下搭把手,把他推上皇位。
那段时间,岑吞舟与萧睿表面上还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实际上已经结成党羽。
私下来往一多,岑吞舟跟当时还是诚王妃的皇后接触也多了起来。
皇后是沈家女,闺名霖音。
沈霖音精通医术,见岑吞舟身旁带了个面容有损的丫鬟,也不介意对方只是一个丫鬟,就想替那丫鬟医治好她脸上的疤痕。
岑吞舟怕江袖长得太像太子,恢复容貌会招来麻烦,便拒绝了沈霖音的好意。
沈霖音不懂岑吞舟为什么要拒绝,那时的她年纪轻,颇有为人医者,看到能救之人一定要救的倔气,和耿直的萧睿堪称绝配。
她追问岑吞舟原因,岑吞舟不想回答,她便不依不饶,每次岑吞舟来诚王府,她都要堵岑吞舟的路。
岑吞舟怕被人误会他们俩有私情,又出于对女主角的信任,就告诉了她江袖的来历。
沈霖音毕竟出身世家,哪怕童年有些不大好的回忆,也惨得有限,何曾听说过如此惨绝人寰的身世,听完立即答应替岑吞舟保守秘密,同时也终于知道,后期计划中,那枚极为关键的太子玉佩,就是从江袖手中获得。
岑鲸:“皇后要是能说服江袖,证实我从她手中拿到了雍王的玉佩,设计陷害致使雍王被先帝误会下令格杀,就能为雍王翻案。”
雍王罪行累累不假,不然也不会被废去太子之位,但那些罪行就是害死再多百姓,都抵不过先帝对太子残留的那一点父子之情。
且雍王一势弱,先帝又心软了,待到先帝缠绵病榻,雍王更是日夜不休,衣不解带地在先帝榻边侍疾,让先帝又起了复立太子之心。
岑吞舟意识到这点,便拿江袖的娘从废太子雍王那偷的玉佩做局,让先帝以为雍王心有不甘意图谋反,彻底绝了雍王的活路。
因此只要证实雍王最后是被人陷害,再来一些老臣证明先帝当初确有复立之心,江袖就有资格继位。
脆硬干枯的落叶被秋风吹动,在石板地上刮出声响。
燕兰庭看岑鲸眉目低垂,鸦羽小扇似的眼睫轻轻颤动,隐隐透露出不安,便道:“我会多安排一些人,去保护小皇子。”
只要萧睿唯一的儿子平安无事,皇后就没办法把江袖拖入皇位之争,这也是为什么岑鲸会来找燕兰庭,将自己的猜测都如实相告,因为燕兰庭能帮她。
至于江袖那边……
燕兰庭问:“江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岑鲸想起江袖在玉蝶楼看到自己时痛哭流涕的模样,摇头说:“应该还不知道。”
若是知道,再见她时,不该是那样的反应。
“要告诉她吗?”燕兰庭又问。
岑鲸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恋爱系统曾问过她,为什么会对江袖心怀愧疚,这就是原因。
江袖的娘不知道自己看中的恩客是微服至江州的太子,为了留下认亲的信物,便偷走了太子随身携带的玉佩。
岑吞舟通过反派系统的剧情推演得知,自己需要那枚玉佩。
所以她当年去江州,就是冲着江袖去的。
最后她还利用江袖对自己的信任拿到了那枚玉佩,用它害死了江袖的亲生父亲。
一切种种,宛若岑奕之事重演,让她不知该作何抉择。
就在燕兰庭忍不住想要抬手碰碰岑鲸的头,以作安慰之际,白秋姝从树上跃下,踏着轻功奔进茶室,对两人说:“外头有人来了。”
岑鲸抬起头,看向燕兰庭。
燕兰庭一脸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应该是我相府的人。”
燕兰庭也怕私下见面有损岑鲸声誉,所以早早就派人守在了外头,旁人轻易靠近不得。
可就算是相府的人,也不适合让岑鲸和白秋姝两个姑娘撞上。
于是岑鲸起身,藏到了屏风后。
那扇屏风是摆在墙边做装饰用的,不好挪动,背后空间也小,岑鲸一个人进去还行,再挤一个白秋姝就显得够呛。
还好白秋姝会武功,她直接跳出茶室,踩着墙上屋顶躲着。
白秋姝跳上屋顶,并不知道进入茶室的人抬头往上看了看,明显是察觉到了白秋姝的存在。
燕兰庭也听见了白秋姝上屋顶的声音,示意那人不用在意,并问:“什么事?”
那人走到燕兰庭跟前,低声道:“二十六那边传来消息,说皇后出宫,去了云记锦绣阁。”
岑鲸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人离开后,燕兰庭起身到屏风旁,赶在白秋姝从屋顶上跳下来之前,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岑鲸听。
怕白秋姝听见,燕兰庭还微微低头,凑到了岑鲸耳边。
白秋姝不知内情,进来后看到两人站在一处,燕兰庭的动作又是抬头从岑鲸脸旁拉开距离,还以为燕兰庭趁她不在,亲了一下岑鲸的脸。
白秋姝倒抽一口冷气,一个箭步上去,就把岑鲸拉到了自己身后。
两人都不知道白秋姝误会了什么,就见白秋姝瞪着眼看看燕兰庭,又回头看看不明所以的岑鲸,想破口大骂又不知道该骂什么好,最后只能怒气冲冲地拉着岑鲸离开这——
“走走走,回去了。”
岑鲸没有拒绝,走到院门口还回头看了一眼,看见燕兰庭站在檐下的走廊上,身姿挺拔如松,光这么站着,就透出一股子令人望而生畏的冷冽气息。
那是连太阳都晒不化的肃冷,如果岑吞舟不用走反派路线,一直活到现在,看见如今的燕兰庭,恐怕会耐不住满腔的恶趣味,想尽办法破开燕兰庭身上这层冰封,欣赏他一身狼狈,冲自己咬牙发怒的模样。
可惜,“如果”这个词,就是说来平添遗憾的。
岑鲸收回视线,跟着白秋姝走到人多的地方,问她:“怎么这么生气?”
白秋姝气不打一处来,怕被人听见,只能小小声在岑鲸耳边谴责:“他居然敢亲你!”
岑鲸:“……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怎么不知道。
白秋姝:“就刚刚啊!”
岑鲸回忆了一下,很确定:“他没亲我。”
白秋姝:“我都看见了!”
岑鲸没力气同她争辩,想想燕兰庭方才说的话,她问白秋姝:“我想去金蟾坊看看,你去吗?”
白秋姝不明白岑鲸突然去金蟾坊做什么,那地方店铺虽然多,可东西都很昂贵,像锦绣阁、临仙斋等,都坐落在金蟾坊,去那逛,最多逛个新鲜,因为她们什么都买不起。
不过白秋姝也没打算在庙里耗一天,又觉得去逛一圈长长见识也好,就点头应了声:“去!”
第45章 真好。
两人同杨夫人说了想到外头逛街的事,杨夫人只当是白秋姝嫌庙里无聊待不住,骂上一句没定性,也就让她们离开了。
她们俩带着丫鬟乘坐马车,一路行进金蟾坊。
车夫问她们要到哪停,白秋姝还在想,就听见岑鲸说:“去锦绣阁。”
锦绣阁做针线布料的生意,除了被褥床帐,也买衣服鞋子香囊扇套等物,业务范围很广,姑娘家想到那去看看时兴的衣裙纹样,倒也寻常。
马车在锦绣阁门口停下,岑鲸和白秋姝两人带着丫鬟刚下车,便有伙计迎上来,问她们需要点什么。
白秋姝:“先随便看看。”
那伙计也不见变脸,热情地给他们介绍起了锦绣阁都有什么,并带着她们往购买衣裙布料的地方去,显然是看准了她们这个年龄的姑娘,会对衣裙更感兴趣。
购买衣裙布料的地方挂满了成衣与展开的布匹,她们俩身后的丫鬟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将那些个闻所未闻的款式和绣样都牢牢记下,回去跟擅长针线的小姐妹形容,好叫她们复刻出一模一样的来。
白秋姝倒还好,就是看见一套搭配蹀躞带的女裙,稍微顿了顿脚步。
岑鲸漫不经心地扫过这些商品,最后收回视线问那伙计:“你们云记的江袖姑娘在吗?”
那伙计一愣,一边心想今儿找他们江姑娘的人怎么那么多,刚走一个,现在又来两个,一边问:“二位认识江姑娘?”
白秋姝意外:“嗯?云记?这锦绣阁也是云公子家的?”
伙计闻言,不大确定眼前两位客人找江姑娘的用意,便斟酌着说道:“赶巧了,江姑娘今日确实来过这,却不知走没走,二位若是不嫌麻烦,便在这等一等,小的替你们去问问?”
岑鲸:“有劳了。”
那伙计忙道不敢当,快步转身上了锦绣阁二楼。
片刻后,江袖从楼上下来,速度之快,踩得楼梯踏踏作响。
“岑姑娘,白姑娘,你们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碍于自己丫鬟的身份,江袖对岑鲸的称呼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只在私下会唤岑鲸“岑叔”。
江袖的反应不见异常,这让岑鲸松了口气:皇后应该还没有把江袖的身世说出来。
白秋姝:“我们也是临时决定过来逛逛,要不是阿鲸说,我还不知道锦绣阁跟玉蝶楼一样,都是你们家的呢。”
两人都知道岑鲸不爱说话,没有硬将话题丢给岑鲸。几句闲聊后,确定她们真就是来金蟾坊这闲逛的,江袖便提议带她们到云记名下的店铺看看。
嘴上说是“来都来了,不多看看怪可惜的”,实际每逛一处,江袖都会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吩咐掌柜认住岑鲸和白秋姝的脸,日后若是她们俩来买东西,价格只管往低里报,亏的部分让他们少东家自己补。
她还处处留心岑鲸的视线,发现岑鲸在某样商品前多停留片刻,就默默把那东西记下,等晚些做个统计,让燕大人帮着弄进书院去。
西市码头那边,江袖也早让人去传了话,云息知道江袖是在陪岑鲸,就没再派手底下的人来催她。
她们一行三人辗转数家店铺,期间进到一家乐器行,话赶话地聊到了明德书院西苑的广亭。
那里是姑娘们上音律课的地方,四面无墙透风,白秋姝说最近天凉了,若遇上风大些的日子,在里头上课还真得多穿几件。
江袖闻言跟着吐槽,说在广亭那地方弹琴,意境是好,就是经不住风吹日晒,冬天天冷,挂上遮风的帘子光线就会变差,还得每张桌子上放一盏灯,遇上夏天最热的时候就更惨了,又不能像在室内那样存住冰盆散发出来的凉气,只能硬生生受着。
白秋姝:“如今倒还好,书院重修广亭,用水车从西苑门口引水,把亭子做成了自雨亭,天热的时候屋檐边会落水帘,所以待在亭子里还是挺凉快的。”
江袖正要感叹这个改动不错,白秋姝突然反应过来:“江姑娘对广亭很熟悉的样子,可是去过西苑?”
江袖微微一顿,随即笑道:“我怎么可能进得了明德书院,也是听来买东西的客人说的。”
江袖解释的同时,不自觉看了眼岑鲸。
她其实进过西苑,准确地说,是进过原本只招收女子的明德书院,而且还是被岑吞舟丢进去的。
要问原因,就不得不说到岑吞舟的教育方式了。
岑吞舟并不是那种一味宠溺纵容小孩的家长。
偶尔她也会被气到暴跳如雷,虽不至于摔杯砸碗,但也足以让见识过她发火的熊孩子们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