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邀晓
想来陵阳日后也能多长个心眼,别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自己府里捡。
之后岑鲸起床梳洗,吃了午饭,便去跟陵阳道别。
陵阳也怕岑鲸知晓自己的糗事,没再敢留她,让人备好马车,把她和白秋姝都送回了白府。
……
岑鲸病愈回京,又正值书院放长假,自然有人邀请她出门,或是登门白府来找她玩儿。
大冷天的,岑鲸哪都不想去,就约了乔姑娘、安馨月和叶锦黛来她家做客。
乔姑娘和安馨月许久没见她,却不见半点生疏,拉着她聊起了近些日子在京城里发生的各种趣闻,岑鲸非常捧场,听得认真又专注。
就中途叶锦黛去方便的时候,她也找了个借口离开,在走廊上拦下了叶锦黛。
“你让我救的柳轩易……”
叶锦黛:“他怎么样了?”
岑鲸:“越狱了。”
叶锦黛整个呆住:“什么?”
岑鲸:“他的身份也是假的。”
叶锦黛彻底失了声。
岑鲸:“昨天夜里刚逃,据说还受了伤,城门戒严他必然逃不出去,城内医馆也都有官府的人暗中盯着,我这伤药倒是挺多,都是给秋姝备的,你从我这带些走吧。”
叶锦黛差点给岑鲸跪下了:“谢谢菩萨!!”
岑鲸:“……”
和叶锦黛相处就这点好,能偶尔听到一句充满现代风格的网络用语,感觉就像隔着漫长的岁月回首自己最初的起点,亲切到叫人怀念。
叶锦黛似乎猜到越狱的柳轩易藏在哪,从岑鲸这拿了药就走了。
岑鲸一个人回到招待乔姑娘和安馨月的茶室,坐下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们在议论岑奕。
乔姑娘:“反正我是不想嫁的,那岑将军面相太凶,那日他入城,我隔着大老远看了一眼,气都不敢大声喘,要真嫁了,我怕没几年我就要变成哑巴。”
安馨月:“瞧你说的,哪有这么夸张。”
乔姑娘:“你不怕,你倒是嫁呀。”
安馨月:“得了吧,皇后选谁也不会选安家女。”
岑鲸听了许久,终于开口,问:“皇后要给岑将军指婚?”
乔姑娘:“可不是,这几日许多人家都收到了懿旨,说是进宫赏梅,可谁不知道是要替岑将军相看。”
岑鲸虽然不想跟岑奕再产生交集,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满:岑奕想娶谁就娶谁,便是一直不娶也没什么大碍,沈霖音凭什么给他指婚,强迫他娶妻?
而就在第二天,宫里来人传皇后懿旨,让岑鲸于三日后入宫,赴宴赏梅。
第55章 岑鲸放下信件,心,跳得有……
大胤沿袭前朝律法,同姓不婚。
可岑奕毕竟是沈家人,严格来说他姓沈,而不是姓岑,所以岑鲸无法确定皇后叫她入宫赴宴,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至于燕兰庭那边……临近年底,除了官府封印,许多事务需要提前部署,还有宫廷年宴等着筹备,且又逢三载一次的考年,各地官员考课等一系列事宜从秋天就已经开始,正月初一当天除了群臣朝会,还得举办考课大典,桩桩件件落下来,饶是燕兰庭也抽不开身,只能在后宫和负责审议的门下省多留几双眼睛,一旦皇后或皇帝想要赐婚岑鲸和岑奕,他便以有违律法为由拦下皇后的懿旨,或封驳皇帝的诏书。
虽然理论上来讲,他这么做是被允许的,岑吞舟为相时也没少仗着自己统领三省,便驳回皇帝的政令,但看岑吞舟的下场便知,这么做是在打天家的脸。
不仅容易被皇帝记恨,还容易遭到弹劾。
因此燕兰庭很少干涉皇帝的政令,皇帝偶尔“病愈”给他和萧卿颜添麻烦,他也极少让门下省驳回皇帝的诏书。
唯独这次,就算让君臣之间的矛盾激化,他也决不允许帝后赐婚岑鲸和岑奕。
燕兰庭安排妥当便去信岑鲸,叫她放心,只管入宫就是。
岑鲸面对燕兰庭送来的信件,认真考虑过要不要装病不去赴宴,免得招惹麻烦。
然而思来想去,她还是登上了入宫的马车。
因为她总觉得不去赴宴,会有更麻烦的事情发生。
出发前,杨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仿佛她去的不是皇宫,而是龙潭虎穴。
白秋姝不知轻重,看娘亲担心岑鲸,就问要不要自己偷偷跟去,结果被杨夫人训了一顿:“那是皇宫!你以为是自家的府邸吗,能任由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吓得白秋姝直往岑鲸背后躲,忙道自己不跟就是。
马车启程穿过大街小巷,最终来到宫门前,负责接引岑鲸的嬷嬷姓溪,是皇后身边的老人。
溪嬷嬷初见岑鲸,眼底思绪复杂,有不可思议,也有怀念,但更多的,还是叹息——
长这么一张脸,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溪嬷嬷掩去眼底的思绪,带岑鲸前往皇后举办赏梅宴的似雪园。
知晓岑鲸出身小门小户,定然不懂宫里的规矩,溪嬷嬷用这一路的时间细心提点,免得岑鲸一个不小心,犯了宫中的忌讳。
岑鲸认真听溪嬷嬷的话音,一直到抵达似雪园的入口,溪嬷嬷才停下脚步,让岑鲸自己进去。
岑鲸福身谢过溪嬷嬷,转身踏进全是女子的似雪园。
园内除了适龄的姑娘,还有不少带着自家姑娘来的命妇,岑鲸孤身一人倒也不觉得害怕,四下张望准备找个僻静的角落坐着,歇一歇脚——进宫就这点不好,连个代步的工具都不能用,只能徒步从宫门口走到这。
岑鲸迈步走向角落,突然一个姑娘来同她搭话,问她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听她报上白志远的官职,且仅仅只是白志远的外甥女,那姑娘不免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来搭话,这一搭就搭上个身份不显的,对方若是赖上自己可怎么办好。
然而等岑鲸说完自己姓岑,那姑娘又变得诧异。
人尽皆知这场赏梅宴是皇后为娘家弟弟岑将军所办,意为相看,怎么会有同样岑姓的女子在这?
那姑娘心中疑惑,忽见长乐侯府的乔姑娘从聚满了人的亭子里出来,轻手轻脚地从岑鲸背后靠近,对上她的视线后,还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
似雪园隔壁的小楼上,被一道懿旨宣入宫中的岑奕扫过满园的千金命妇,面露讥讽,正要转身离开,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个和他哥长得非常像的姑娘。
他入京后没多久,便听说了这位姑娘的事迹,并得知对方名叫岑鲸。
几乎所有来告诉他岑鲸存在的人,都以为他会对这位岑姑娘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和在意。
可他偏不。
长得再像又如何,终究不是他哥,又凭什么用他哥的脸,来获得那些本就不属于她的关注和照顾?
岑奕冷眼看着似雪园里头的岑鲸,发现有人悄悄从背后靠近她。
靠近之人拍了拍岑鲸左侧的肩膀,之后又马上躲到了岑鲸右侧,一般这个时候,被拍肩膀的人都该往左侧看,但岑鲸却转身,看向了右侧,将从背后靠近她的人抓了个正着。
岑奕微愣,忽然想起自己和岑吞舟也常这样玩。
成年男子,当然不可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可他是岑吞舟带大的,忘了是从十几岁开始,他就喜欢在岑吞舟背对他的时候,拍岑吞舟一侧的肩膀,然后再躲到另一侧去。
岑吞舟内力深厚,一听就能听到他的脚步声,自然不可能上当,所以每次回头都能精准无误地抓住他。
可他就是喜欢这样做,并在岑吞舟回头的时候,送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唤他一声“哥”。
“可有见着喜欢的?”突如其来的女子声音打断了岑奕的思绪。
沈霖音走到岑奕身旁,顺着岑奕的视线看到了乔姑娘和岑鲸,朱红色的唇角微微勾起,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岑奕收回视线,转头问沈霖音:“下官若说没有,皇后娘娘是准备随便塞个人给我吗?”
沈霖音面露无奈:“阿奕。”
岑奕态度冷硬:“娘娘召下官入宫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沈霖音叹气:“为你指婚是陛下的意思,你若实在不愿,本宫定会为你想办法,本宫只是希望你明白,我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亲人?”岑奕冷笑:“娘娘,下官唯一的亲人,已经被你们害死了。”
沈霖音也不为“谁害死谁”而争辩,只道:“你这样说,叫家里的叔叔伯伯兄弟姐妹们如何自处?”
岑奕嘲道:“娘娘大可放心,他们也从未把我当成亲人,还一个个都巴不得我死,好腾出沈家家主的位置。可我就是要活着,当年他们利用我捅兄长的心窝子捅得欢快,我便叫他们这辈子都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岑奕身为武将,即便骇人,那也是如一柄煞气十足的钢刀,叫人望而生畏,少有像眼下这般,透着一股子阴恻恻的戾气。
这样的岑奕便是沈霖音也有些扛不住,可她不甘心就这样失去本该理所应当站在她身后的助力,她挣扎道:“即便不是为了沈家,为名、为利、为权,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愿意帮本宫,本宫一定……”
“你能叫他活过来吗?”岑奕打断沈霖音,给出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替他实现的要求。
沈霖音深吸一口气:“人死不复生,但本宫可以帮你报仇……”
“然后被你利用,做你手上的刀?”岑奕扯了扯嘴角:“我脸上写着‘傻子’两个字是吧?”
岑奕烦了,他不欲与沈霖音说下去,转身就要离开,沈霖音对着他的背影道:“阿奕,你是本宫的弟弟!”
她一再强调这点,似乎是明白,她与岑奕之间,也就只有这点情分可讲。
岑奕停下脚步,提醒她:“娘娘的堂弟叫沈赴,早在五岁那年便随他自尽的母亲死了,下官叫岑奕,是岑吞舟在外收养的义弟。”
沈霖音:“可要不是岑吞舟,你爹娘便不会死!你如今还这般惦记着他,你叫你爹娘如何能瞑目!!”
沈霖音的话句句如刀,可岑奕却并不争辩,他转身看着沈霖音,问她:“所以在娘娘看来,我必须恨他,不然便是不孝”
沈霖音:“是。”
岑奕定定地看着沈霖音,突然嗤笑一声,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难怪他当初一口咬定,就是他的错。”
沈霖音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岑吞舟动手杀了她大伯,大婶婶撞见后悲痛欲绝自尽而亡,留下一个独子被无需偿命且心怀愧疚的岑吞舟偷走收养。多年后沈家人认出岑吞舟的义弟岑奕乃是他们沈家丢失的孩子,岑吞舟因此向岑奕坦白当年之事是自己的错,有什么问题吗?
可岑奕却没再解释,只丢下一句:“皇后娘娘也是沈家人,下官方才说过,沈家人越是想要什么,下官便越是不让他们得到,下官决不食言。”
沈霖音看着岑奕离开,来来回回把岑奕的话语想了一遍又一遍,最终站立不稳,被身后的溪嬷嬷扶住。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她原想着五年时间过去,岑奕也该放下了,有他在,自己放手一搏未必不能成,但原来岑奕放不下,不仅放不下,还因杀父仇人的死而憎恨自家人。
为什么?
沈霖音和每一个沈家人一样,都想不明白岑奕的脑回路,她在楼上吹着冷风站了大半日,直到嬷嬷问她何时开宴,她才缓缓回神,望着热闹的似雪园,突然笑了起来。
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医治比萧睿还不堪的安王,可除了安王,她似乎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可以利用了。
燕兰庭,萧卿颜,萧睿……到头来,她一个都扳不倒,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