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漠风铃
今天演员们上午在光州演出完,下午又坐了好几个钟的车,于是李潇潇让大家都先去休息了,总结和计划安排等相关事情,她要等到跟县文工团那边见面后调整完再说。
即使在外面出任务期间,所有人的作息都是按照军区老兵的时间表,于是第二天六点半一早,大家都都起来了……
这里不像军区那样有专门的操场,重锋领着众人直接沿着路边跑。小渔村地方小,战士们绕着公社跑了几圈。
蛇口公社也有地虽然土质不怎么样,但也能种点作物,所以蛇口的男人们大多外出打鱼的时候,妇女们就下地劳作……
农民们并没有很严格的时间安排,天亮了就去干活,天黑了就回家,反正公社给安排的活儿就这么多,干完了就有工分,干不完年底就得喝西北风。
渔民们往往起得更早,因为天亮前是鱼虾觅食的时间,也是渔民们捕捞的好机会。所以战士们跑步的时候,蛇口的渔民们大多已经在渔船上了。
妇人和孩子们端着碗,坐在门口吃早饭。
他们用的是海碗,孩子们拿在手中,那碗比他们的小脸还大,里面大半碗都是水,泡着切成块的红薯,用勺子舀几下才能翻到几颗米粒。
李潇潇经过一户人家时,那孩子正眼巴巴地看着她,旁边的年轻女人应该是他的母亲,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不耐烦地说:“赶紧吃,看啥呢!”
李潇潇皱了皱眉,那孩子却显然已经习惯了,被打骂了一下之后,喝了一口,边喝边看着这一排排亮眼的绿军装,黑漆漆的瞳仁随着战士们的步伐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跑步不能停下,几秒钟的功夫,队伍已经跑开了一段距离,李潇潇不得不回正头,但刚才那年轻女人麻木不耐的神情,已经那孩子古井一样的瞳仁,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中。
她不是第一次来乡间,可这里跟她之前去过的地方都不一样。
刚才那女人,明明还这么年轻,可那神情里没有对生活的一丝期待。就连那孩子,也安静得有点不正常。
李潇潇等人昨天下午猜到这地方,来到后县里的干部就过来跟他们碰头,还有分军区的指战员们,也需要对接,所以昨天她还没四处实地去看看……
她心想:是个例吗?
带着这个问题,李潇潇又特意多观察了几家,最终发现这并不是个例,但好在也不是全部都这样。
李潇潇心想:完了,《回家》这剧本不是完全适用。
第80章 除朽木
重锋领着光州军区众人,跟冬莞过来支援的指战员一起出操,整个队伍的女兵就只有李潇潇和她的四名女队员。
在这个时候,出发前体训的好处就出来了。她们几个在一众尖兵中也没有落后,冬莞分军区的指战员们看向她们的目光也都带着佩服。
毕竟,虽然在军区中文艺兵也要出早操,但跟其他军种都是分开练的,尖兵的体能训练要求本来就是所有军种中最高的,这几名女兵竟然能跟上而没落后,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文艺兵们感受到战友们的目光,顿时感觉出发前那段辛苦,都是值得的。
早操之后,众人回到住宿地洗漱,各自去吃早饭。
李潇潇跟队员们坐在一起。平时她都是有说有笑,但今天大家都发现,他们这位小队长今天似乎有心事。
尽管李潇潇这次被指派为队长,但因为年龄最小,大家也都习惯了将她当成小妹妹照顾。
坐在她旁边的卢秀娟问:“潇潇怎么了,被谁欺负了吗?”
李潇潇回过神,有点哭笑不得,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这么多兄弟姐妹在呢,谁敢欺负我,不要命啦?”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李潇潇一边跟大家说说笑笑,一边继续想着刚才的事情。
《回家》里面用的核心就是亲情的羁绊。
她一直以为,在这个淳朴的年代,哪怕物质缺乏,而且正是因为物欲低,所以亲人之间的感情应该是更深的。
如果出现个别例外李潇潇还不会当作一回事,但这显然不是个例。
在这个年代,文工团或者文艺队的作用就是在物质缺乏的情况下,为了避免百姓精神陷入麻木,为了丰富他们的精神生活,所以才会为百姓表演。
可是,刚才李潇潇看到的好些百姓,跟现代里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而麻木的打工人,竟然有点相似。
李潇潇仔细回想了一下在羊城剧社、市文工团的日子。他们也曾经到过乡村中表演,那里的农民过的也是苦日子,但生活气息很浓,跟这里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她发现了一个问题:在以前她到过的乡村地方,因为缺少娱乐节目,所以当电影放映员、文工团演员等到农村的时候,村民们都会十分热烈地欢迎。
因为当村民们看到放映员、演员时,就意味着他们能看到电影或者表演,填补他们劳动之余的空白时间,而且这也是心灵上的一次享受。
可昨天文艺兵下来时,除了县里的干部、当地武装民兵之外路过的百姓虽然也有远远地围观,但也只是看看,并不像其他地方的百姓那样表现出兴奋。
这说明,这里的百姓对他们这群光州大军区来的文艺兵,似乎没什么兴趣。
太奇怪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呢李潇潇一边吃一边想脑里忽然浮出一个念头:也许这里的百姓就是没看过什么文艺表演呢别的地方百姓看到演员就联想到京剧芭蕾剧话剧,但这里的百姓如果平时就没怎么看过,自然也就不会联想也没有期待。
她正捧着一个菜包子啃,这想法一闪而过,让她的动作顿了顿。
李潇潇有点惊疑不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县文工团就是严重失责。
自从她穿越过来之后,除了去年开会时碰到的几个省文工团老师想抢署名权之外她碰到的大多是文艺工作者,都是非常敬业的。
但事实摆在眼前,这里谜团重重,她在出发前,叶老师也没有告诉她这里是这么个情况,所以极有可能是宝安县这里欺上瞒下……
她越想就多,想得出了神,捧着菜包子一动不动,连咀嚼都忘了。
重锋看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姑娘腮边鼓鼓,要不是她偶尔眨眨眼睛,别人都能以为她是雕像。
他咳了一声:“李潇潇同志。”
李潇潇想得太投入,甚至都没听到重锋的声音,还是卢秀娟用手肘轻轻顶了顶她:“潇潇。”
卢秀娟刚好戳在她腰上她抖了抖,差点整个人弹起,回过神后看到卢秀娟惊讶地看着自己她尴尬地说:“我、我怕痒。怎么了?”
卢秀娟噗嗤一声笑了笑,又连忙说:“重团长在叫你。”
李潇潇转过头,果然看到重锋在看着自己。
重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跟平时一样淡漠如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李潇潇同志,你过来一下。”
现在李潇潇余光扫了一下其他人,大家脸色如常,谁也没有觉得重锋突然叫她有什么奇怪的。
她松了口气,心想也是,她和团长分别负责文艺兵和尖兵,团长还是总负责人,叫她过去商量事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跟重锋一桌的战士们早就吃完了,只剩下重锋和方浩明。李潇潇飞快地把手里的菜包子塞进嘴里,颊边鼓得像进食中的小仓鼠。她又用手挡着嘴巴,边走边快速地吃着。
她走到重锋身边时,使劲地咽了咽,差点被噎着,吞下去后才朝重锋打了声招呼:“重团长。”
重锋原本就是看她心不在焉,似乎连早饭都吃不下,这才让她过来一起吃的,没想到她自己就这么三两口吃完了,有点心疼又无奈。
他也发现这里的村民有点不对劲了,反应太平淡。凭潇潇的名气,以往她走到哪里,都能引起轰动。
现在蛇口附近的山头和红树林,都已经有人在藏着准备逃港,昨天潇潇就已经因为可能来不及救下这批人而不安,但好歹想着能争取现在还在蛇口公社各村的人。
但现在情况有变,还要先查清楚再做行动,安排话剧的时间又得往后延了。
以往她是编剧和演员的身份,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但现在她的角色一变,成了带队人员,演出的对象和环境却一起出了问题,她还得先解决了这些麻烦,才能按原计划走。
重锋知道她心里压着事,大概正在努力地想办法……
他朝李潇潇点了点头:“坐。”
于是李潇潇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副准备听领导吩咐的模样。
重锋又朝方浩明说:“去盛一碗粥过来。”
方浩明应了一声,很快就拿着一碗稀粥过来,放到李潇潇跟前。
李潇潇看了看方浩明,又看了看重锋,一脸疑惑,心想这不会真的是喊她过来吃早餐的吧?
果然,重锋说:“喝完后就去县文工团,抓紧时间。”
重锋并没有刻意压着声音,听起来跟平时没什么区别。隔壁的卢秀娟小声地朝其他人说:“重团长也太严格了吧,潇潇刚才就是发了会儿呆,这是嫌她吃得慢,直接把人喊过去看着她吃?”
朱红星偷偷地瞄了重锋一眼“估计是重团长都有安排了,你没听到他说的吗?待会儿他们要去县文工团,重团长不想耽误时间吧。”
毕竟刚才潇潇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要是没人叫她,时间可不就是白白浪费了演员们小声说着,他们只听见重锋的声音,却看不到重锋的目光,是与他的语调毫不相符的温和。
李潇潇咳了一声,脸上微烫,掩饰一样飞快地拿起碗,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用碗挡住自己的脸……
说来也奇怪,这样一紧张一松弛,温热的粥水缓缓滑过食道,她脑里那根紧绷的弦居然也微微松了松。
她手腕一动,挪了挪碗,漂亮的桃花眼从碗后露了出来,偷偷地看了看重锋,脑海里响起昨晚他说的那句话尽力而为,其他的交给我。
李潇潇深呼吸一下,将肺腑里的浊气呼出。
团长说的其他交给他,并不是意味着她就能什么都依靠他。
既然军区下的指示,是要用思想武器彻底根治逃港的问题,她不可能请团长直接以暴制暴。
既然问题是出在县文工团上依然是属于文艺事业范畴,是她的领域。
她只会将因为她职级低而受阻的问题交给他。
她飞快地想了想几个念头闪过。她放下碗,朝重锋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团长,我怀疑宝安县文工团没有执行军区文工团的指示。”
“去年年底从京市回来之后……”李潇潇说,“军区向下下令,各级要推广话剧,但蛇口公社的百姓可能还没看过话剧。我想先跟这里的百姓确认一下,再去县文工团。”
对于重锋来说,直接去文工团一审,他就能判断出文工团那边有没有说谎。
尽管如此,重锋还是点了点头:“好。”
潇潇不是他,文艺兵并没有学过审问的技巧,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先跟百姓确认,县文工团那边再怎么抵赖也没用也是一个方法。
吃完早饭后,尖兵们各自巡逻站岗,文艺兵们开始在院子里练早功,而李潇潇和重锋则去找百姓了解平时的文艺表演情况。
果不其然,村民们表示,县文工团偶尔还是会来表演的,但每次来都是吹拉弹唱,从来没在蛇口公社演话剧……
村民们眼里带着疏离和警惕,但也没有不理人,李潇潇问什么,他们也说什么……
了解完情况后,李潇潇朝村民们道谢,跟重锋一起往回走。
等走远了之后,她几乎都要被气笑了:“宝安县文工团胆子挺大啊。”
这就是部队和外面的区别了。如果在部队中,有人敢阳奉阴违,重锋眼神都不会多给一个,直接按军规处理,从来没有因为部下违纪而动过气。
部队里面令行禁止,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性。但外面和部队不同,虽然各级文工团之间是上下级的关系,但省级以下的都不是军队编制,属于职工,没有军人的纪律性,中间可操作的空间很大……
这次军区文工团直接对百姓演出,需要跟地方文工团对接,所以问题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
李潇潇当即一刻都等不及了,要去跟宝安县文工团那边理论。
两人到了文工团后,本该是练早功的时间,李潇潇却看到演员们都很懒散,三三五五地聚在一起,随意地扭着腰摆着手。
李潇潇刚才从百姓口中听到了宝安县的骚操作,也猜到演员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一看到这场景,居然也没什么感觉了。
不过,很奇怪的是,在普遍穷苦的情况下,这里的演员穿着却都在水平以上跟村里的百姓一比,这些姑娘们居然也有了点城里小姐的意思。
县文工团的演员们原本都在“练早功”突然来了两个人,纷纷往门外看去……
女演员们看到重锋,眼神都亮了,李潇潇脸色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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