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漠风铃
顾天泽就躺在他不远处,重锋抬眼就直接跟他对视。
月下云层流动,银光洒了下来,重锋看到对方唇边血迹蜿蜒。
顾天泽冲重锋露出略带恶意的微笑,目光有点涣散,却仍没有停下将绳子往手臂绕圈的动作。
四周都是埋伏,而他就这样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中,一旦交火,很可能第一个丧命,握不住绳子,那另一端的女孩儿就会被水流卷走。
多缠几圈,哪怕他没有意识了,绳子也不会脱落。
重锋听着水声,紧了紧手中的枪,心中在慢慢倒数。
雇佣兵看一击没中,有人再次扣动扳机,将绳索击断!
重锋眉头一跳,几乎是贴着地面滑了出去。与此同时,营救小组的其他人跟上了行动,直接火力回击压制,为重锋争取时间。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重锋抓住绳子的瞬间,肋下被击中,闷哼一声,丝毫没有停滞,主动翻了下去,落入水中。
一月的天气,江水冰冷刺骨,李潇潇本就没什么力气,落水后就更沉了,只觉得像是有无数只手想要将她拖入水底。
失了岸上的牵引,两人瞬间被冲出了一大段距离,重锋飞快地收着绳子,终于碰到了李潇潇。
溺水的人都会抓住一切能抓的东西,当成是最后的稻草,只要还没失去意识,哪怕本该脱力的人也会在这一瞬间爆发。
李潇潇眼睛被水迷得睁不开,耳朵进了水,晃荡的水声一直在冲击她的耳膜,忽然摸到了什么,强烈的求生意志促使她手脚并用地缠了上去。
重锋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劈晕她,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停住了,放了下来,一边踩着水绕到她身后,直接用手锁着她双臂:“潇潇,潇潇!”
他将她托起,在她耳边低唤:“别怕,放松。”
李潇潇剧烈地咳嗽,终于听清了他的声音,差点哭了出来:“团长……”
女孩儿本该清澈飞扬的声音变得虚弱沙哑,重锋即使不问,也能猜到她这些天吃了多少苦头,心头一阵刺痛。
“我来了……”重锋把她手上的绳子解开,带着她往岸边靠,“别怕。”
李潇潇带着鼻音点点头,声音都带了点哭腔:“嗯,我不怕。”
四周不时有流弹打入水中,除了最初的埋伏点,显然这一带都还有人。
重锋离了江心往边上靠,这样能减少被击中的机会,却也不上岸,一路顺着江流往下飘。
然而,对方显然也在寻找他们,重锋看到了远方有扫过的灯光,意味着前面有人在等着他们。
重锋没有半点犹豫,带着李潇潇游到了岸边,贴着边上的土壁仔细听了一会儿。
这里虽然偏僻,但毕竟是光州,对方的人数不可能太多,否则早就引起注意了。他们的目标就是他,江域长,他们的分布不会太密集。
既然前面有人,那这边多半是空白地。
他伏在岸边等了好一会儿,判定附近没人,然后才带着李潇潇一起上了岸,两人一起往密林深处走。
这是生死搏杀,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一个是现役军人,一个曾经也是军人,谁都不矫情,甚至尽量避免开口,集中精神留意四周的情况。
肌松剂的药效持续减退,加上刚才在冷水中漂流了一大段距离,虽然冷,但李潇潇能感到力气在慢慢恢复了。
重锋忽然动作一凝,将她捞进怀里,护着她的后脑往前一扑——
砰!
子弹几乎擦着他的后背穿过,打进前面的一颗树里。
重锋就地一滚,带着李潇潇翻进一个浅草窝里。李潇潇也反应过来了,知道附近有敌人。
他屏气凝息,听着脚步声,快速判断出敌人人数,低声说:“至少七人。”
李潇潇心口在狂跳,指尖微抖,低低地应了一声。
重锋将另一把枪塞到她手里:“新兵连战术课,第二堂。”
他知道她的记性一直都很好的。果然,她马上就接了一句:“我记得。”
她没有实战过,但眼下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诱敌……”重锋快速地说,“落点是十点钟方向的死角。这是要突围了,李潇潇握着枪,手心有点出汗,飞快地应了一声:“收到。”
重锋捡起一块石头,往外抛去。
死寂一般的安静中,一点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双方精神都高度集中,那点声音一出,对面马上往石头的方向打。
枪声一出,对方的所在地马上就暴露了。就在这个时候,重锋和李潇潇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从躲藏处翻起,在空中朝敌人处开枪。
两声惨叫响起,重锋和李潇潇都实实在在地击中了,两人同时变换了落脚点,换了新掩体。
死了么?李潇潇不是第一次摸枪,在新兵连的时候,就有实弹训练。
重锋也曾经单独给她训练过,但这是她实实在在的第一次实战。
不是木板靶子,也不是木头人,是活生生的人。
李潇潇快速地擦了擦掌心的汗,危机感和求生意志都在刺激着她,压过了那点残留的药效,高度紧张的情绪让她血液都在叫嚣。
一般情况下,第一轮攻击之后,寻常人都会谨慎地等待下一个机会,尤其是在敌强我弱的时候。
对面也是这么想的,重锋却在落地后没有停顿多少,紧接着就弓身闪现,悄无声息地滑出掩体,又朝一个方向打了一枪。
第三道惨叫响起,重锋同时落到李潇潇身边。
尽管战术理论已经烂熟于心,但李潇潇毕竟第一次实战,刚才根本没料到重锋会有这么一出——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对面一开始还抱着轻敌的念头,但这三枪彻底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应该轻敌,尤其对手是重锋的时候!
七个人竟然还拿不下一个重锋,这三枪也激起了他们的血性。
重锋也知道,没有下一次了,对方已经有了戒备,再出去就是活靶子。
对面显然谨慎了很多,互相掩护着,一点点地缩小包围圈。
李潇潇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精神紧绷,冷不防地听到重锋低声说了一句:“潇潇,等出了这里,我们就结婚。”
李潇潇愣了一下,随后才磕磕巴巴说:“好、好的。”
身前的男人笑了一下:“我爱你,潇潇,不是我二十年前抱的小婴儿,也不是给我写退婚信的那个小姑娘,只是你,潇潇。”
李潇潇蓦地睁大眼,脑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他知道了。
他一边听着四周的动静,一边飞快地按着她的后脑重重地吻了一下,快得连李潇潇抖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分开了。
“待会儿在我出去之后,马上匍匐后退。”
重锋冷静地说着,李潇潇却一下子明白他要做什么了,然而他在她拒绝之前,加重了语气:“待会儿近身战我顾不上你,你走,我才能放开。”
头顶友军飞机在盘旋,远处友军在喊话让敌人投降,但没有照明,双方距离太近,没法直接扫射,否则会误伤重锋和李潇潇。
他说要跟她结婚,那一定是能回来的吧?外面的是雇佣兵,她确实没法跟那些经验丰富的肉搏。
明明道理她都懂,但她的脚像是生了根一样,连拔动一步都做不到,直到他推了她一下,她才终于按他说的做了。
包围圈在缩小,看着地上模糊的影子,对方开始直接扫射,重锋翻身躲过,主动进了他们的包围圈。
他只有一个人,而他们还有四个人,继续开枪就容易误伤同伴。
因为对方这一瞬间的犹豫,重锋拔出军刀,干脆利落地划破了对方的脖子,温热液体当即溅射出去,迷住了另一个人的眼睛。
咒骂声响起,贴身肉搏一旦开始,对面就失了开枪的机会。
手里人体还在抽搐,重锋将他推向对面的敌人,对方这回不再犹,直接绕开,扑身上来,重锋矮身,腰腹挨了一下,正好砸在枪伤上,他眼前一黑,一下子没站住,后膝又挨了一下,让他径直跪在地上。
让人闻风丧胆的重锋跪在跟前,这足以让他们兴奋起来,不停地叫骂起来。
光州军区的援军即将赶到,其中一人抓起重锋的头发,另一只手拿起匕首,刺向他的脖子——
砰!
重锋看到了本该已经离开的李潇潇,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返了回来。
不,十有八九是根本没离开过。
这一枪直接将这些人的怒火激到了最高点,另一个人怒骂着朝李潇潇的方向扫射,李潇潇扑到一边,被强火力压得出不来。
那人甚至还往前走,只要绕过掩体,李潇潇就必死无疑了。
重锋被剩下的两人缠着,眼看着那人越走越前,他收回挥出的军刀,甩向持枪的那人。
那人杀红了眼,因为枪声,也听不见背后的声音,军刀扎进他的后背,枪声一顿,李潇潇学着重锋刚才那样,背贴地滑出,直接朝那人的心口扣动扳机。
因为收回军刀,也顾不上躲闪,重锋硬生生地挨了一刀,对方的匕首卡在他肩骨上,导致动作顿了一下,重锋不退反进,毫不犹豫地握着对方的脖子用力一拧。
最后一名敌人连出手都来不及,一发子弹正中他眉心,重锋的友军终于到了。
狙击手的支援先到,远处的灯光终于近了。
重锋落水前就中了枪,运气也背,子弹卡在身体里,伤口一直没有处理,一直撑到现在,还有肩膀上的穿透性刀伤。
李潇潇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体连日被打了药,本来就虚弱,天寒地冻泡在水里,全凭一口气撑着作战。
于是,等援军一到,竟然连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
两人连夜被武直送去了军区医院,重锋伤势严重,当即就被推进了手术室,而李潇潇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尽管没有外伤,却比重锋更晚才醒过来。
因为之前被频繁用药,被强制昏睡,每次睁开眼看见的都是顾天泽,李潇潇几乎对睁眼这个动作有阴影了。
然而幸好的是,这次终于是对的人了。
重锋就坐在她的床边,身上穿着跟她一样的白色病服,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
生死之前没有顾忌,也没时间想其他,但空了下来,脑海里许多念头纷纷扬扬,李潇潇目光颤了一下,缩了缩手。
重锋微微一用力,不让她后退,粗糙的手指滑过她的指缝,跟她十指交握。
“团长……”
李潇潇低低地喊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还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都是,可她一句都说不出口。仿佛只要不说,她和他之间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重锋摸了摸她的脸,眼里都是心疼:“饿吗?郑夫人送了粥过来,先喝点葡萄糖,晚点儿可以吃点粥。”
李潇潇眼圈一红:“你知道我是谁吗?”
重锋笑了笑,刮了刮她的眼角:“是我的未婚妻。”
李潇潇的瞳仁泛起水光,一眨眼,泪珠滑了下来:“我不是。”
说着,她拉了拉被子,想要把头蒙起来。重锋按着她的手,用了巧劲,没怎么用力,却让被子再也没法拉上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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