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驯养计划 第100章

作者:香草芋圆 标签: 宫廷侯爵 年下 穿越重生

  等他终于忙得差不多了,想起了回家……

  却惊闻婉娘悬梁自尽的噩耗。

  婉娘近日生下了第三个女儿,不堪老夫人整日的冷言冷语,不堪夫君整日的没有踪影,不堪下人们暗中流传的‘爷在四处打通关节,要把梅娘子赎买回来’的流言……

  再也撑不下去,凄凄惶惶,三尺白绫布悬了梁。

  梦境里的他自己,面无人色,跪坐在棺木灵前,喃喃问林老夫人,也问他自己,

  “怎会如此。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一声响亮传唤,惊醒了黎明时分的漫长梦魇。

  苏怀忠抱着拂尘站在偏殿门外,传下天子口谕,

  “今日罢朝会。圣上传召程相,林枢密使两位大人,东暖阁觐见。”

  ————

  三朝元老程景懿,年纪大了,早上起得早,当先去了东暖阁。

  林思时魂不守舍,神志恍惚,落在了后面。快步走向东暖阁时,正好迎面碰到另一个方向缓步走来的梅望舒。

  昨夜歇在西阁,梅望舒身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疏懒疲倦,脚步比平日更慢了三分,精神看起来倒还好。

  “哟,梅学士昨晚歇得不安稳?”小桂圆在东暖阁外见到了,关切问了句,“眼下有些发青。”

  梅望舒不置可否,轻描淡写回了句,“昨夜有事,没睡好。”

  林思时终于见着了真人,强忍心头的激动和忐忑,大步过去,颤声道,“梅师弟。”

  站过去面前,仔细上下打量。

  虽说梅师弟生得面若好女,但如此壮阔的胸襟抱负,朝廷堂堂二品大员,怎么可能是女子,那噩梦果然从头到尾都是荒谬……

  目光扫过对面白皙的脖颈,赫然看到立领遮掩不住的几块红痕。

  林思时:“……”

  梅望舒瞥他一眼,抬手把立领往上拉了拉,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平静道,“林大人有事不妨直说。”

  正在这时,开路响鞭响起,天子圣驾到。

  洛信原背着手转过回廊,缓步走近,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淡淡问了同样一句话,

  “思时有何事找雪卿,不妨直说。”

  林思时哑口无言,默然后退行礼。

  洛信原召了梅望舒随驾,两人前后进入东暖阁。

  按照御前规矩,觐见众臣理应低头垂目,避免直视龙颜。

  但林思时被连续几日的梦魇折磨得陷入恍惚,连御前规矩都顾不上了,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梅望舒纤长如青竹的背影,伴随在圣驾身侧。

  君臣前后走进东暖阁时,不知是不是两日未睡,眼花带来错觉……

  两人前后进门、袍袖挨住时,他竟看到天子骨节有力的手,从代表尊贵身份的行龙海涛日月袍袖里探出来,轻轻去勾梅师弟的手指。

  梅望舒拢袖避过,却又侧过头来,睨了眼身前的天子,无声莞尔,露出唇边细微的梨涡。

第76章 处置

  “今日召你们进来,分别有事要说。”

  东暖阁里,洛信原高坐在明堂的大御案后,目光看向下方赐座的程景懿,点了名。

  “程相。”

  “第一次,太后移居行宫,谏官于紫宸殿外跪谏。程相原本在跪谏首位,后来听从叶相劝说,主动离去。这件事,朕感激你。”

  “第二次,朕二月发病,紫宸殿封闭。朝中众臣议储,有人提议将行宫里的小皇孙送回京城。程相不置可否,既不赞同,也未拒绝。当时京城局势诡谲,一个不慎便会引发派系争端,程相如此谨慎做法,朕谅解你。”

  “第三次,也就是这次的矫诏谋储之事。”

  他起身踱了两步,脚步停在程相面前,目光落下,

  “名单在程相手里,怎么到你手中,只有程相自己心知。你身为右相,态度暧昧,立场不定,既不曾亲自求见朕确认名单之事,也未能当众发声质疑。朕以为,此事你需担责。”

  程景懿黯然起身行礼,

  “矫诏谋储之事,老臣不能早做决断,难辞其咎。今日受召觐见,心中已有准备。昨夜老臣已在紫宸殿中写好奏本。”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奏本,双手奉上。

  苏怀忠过去接过,转奉给御前。

  洛信原打开奏本,一眼扫过——

  赫然是一封请辞表。

  程景懿原地大礼拜倒,“臣老了,雄心壮志消磨,不堪重任。臣乞告老归乡。”

  洛信原点点头,收起奏本,递给苏怀忠,上前扶起了三朝老臣。

  “程相身上观文殿大学士的职位依旧留着,赐居东都宅邸。东都天气远比京城温和,相隔又只有两日路程,程相得空时经常来京城看看。”

  东都向来是本朝致仕高官离任后闲居的所在,赐居东都的老臣,依旧可以参与朝廷资政,代表着朝廷对离任官员的最高优容。

  程景懿老泪纵横,再度拜谢。

  洛信原又吩咐赐服,赐玉带,亲自将程相送上步辇,目送三朝老臣乘坐步辇出了宫。

  转身走回东暖阁,坐回紫檀木大御案后,目光幽幽地转向林思时。

  林思时:“……”

  林思时默了默,起身分辩,“矫诏谋储之事,臣事先并不知情。”

  洛信原并不否认,“矫诏谋储之事,确实和你没什么干系。朕今日召你来,也不是为了此事。”

  他重新起身,踱步到林思时身前。

  “士大夫常说,修身齐家平天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自家的家宅后院尚且不宁,如何能让天下百姓安宁。”

  对着林思时的愕然神色,吩咐下去,

  “你身上的枢密使官职留着,‘参知政事’四个字的头衔去了。回家闭门思过,把你家后院事理干净了,再入朝复职。”

  目送着紫袍重臣默然行礼离开,东暖阁里安稳坐着的文臣只剩下最后一位。

  洛信原几步踱到最后一位文臣面前,声音里带出细微笑意,

  “朕今日处置他们两个,梅卿始终不出一言,莫非是觉得哪里不妥当?”

  梅望舒低头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语气和缓地问了句尖锐问题,

  “右相离任,枢密使停职,陛下,朝中少了两名能臣,如何能确保日常运作?”

  洛信原早有打算,“你老师的资历足够服众,升任右相。左相职位先空着。”

  “之前你举荐伴驾的两名翰林学士,朕看他们年轻机敏,是可用之才,如今朝廷缺人,不妨用起来。”

  说到这里,他声音里的笑意更浓,“实在不够人手,雪卿上去顶一顶。”

  梅望舒垂落的眸光抬起,睨了对面的君王一眼,没说话。

  洛信原自己改了口,

  “实在不够人手,还有朕。政事堂难以决策的政务,直接呈交上来,由朕决断。”

  “陛下辛苦。”梅望舒平心静气地道。

  事情便如此定下了。

  ———

  转交刑部和大理寺会审的矫诏谋储大案,很快有了进展。

  刑部破案的手法和禁卫统辖的诏狱大不相同,启用老练仵作,详细查验平王府死士的尸体,再和卷宗细节一一比对。

  仵作察觉一个细节,平王府死士咬破后槽牙根处的毒药而死;牙齿毒药的位置和方式,竟和之前抓捕的废太子的行宫死士完全一样。

  废太子麾下的死士当初在京郊梅家别院外窥探时,正好遇到齐正衡奉命上山送药,被禁卫们当场抓捕,服毒自尽未成,至今拘押在狱里。

  把人提出来细问,问出一个大关键。

  废太子身边的死士,竟然有不少出自平王府。

  行宫挑选好的苗子,暗中送去平王府受训,出师后送回行宫。

  两边暗中往来密切。

  平王多年暗中协助行宫,废太子对这位‘好意帮扶’的皇叔心怀感激,他自己因为那张‘与君共天下’的密信被缉捕下狱后,也只攀咬代王一个,从头到尾只字不提平王。

  如今却因为死士毒药方式雷同的事,意外泄露出了勾连。

  平王府,行宫,赵学士,三边供证,人证物证俱全,平王隐藏多年的勃勃野心,终于显露在光天化日下。

  这天,洛信原把大宗正召来紫宸殿,多份口供摆放在桌案上,给大宗正一一看过,叹息,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朕的这些皇叔,哥哥,从前在郗贼手里都安安分分的,如今却联手欺负朕年轻,一个接一个地扑腾,明里暗里,多少招数。大宗正,皇叔祖,你老人家看看,朕要如何处置这些皇室宗亲。”

  大宗正气得脸红脖子粗,颤巍巍拄着拐杖起身,

  “这些混账!既然好好的宗室皇亲不做,偏要做乱臣贼子,陛下按国法处置便是。”

  当天下午,大理寺卿求见。

  绘声绘色,转述大宗正进大理寺牢狱探望拘押的平王,代王,废太子,如何挨个指着鼻子痛骂这帮不成器的龙子凤孙们,骂足整个时辰才走。

  洛信原唇角带笑,愉悦地听完奏禀,等大理寺卿退出去后,把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本往旁边一推,起身,

  “勤政整日了,歇一歇。把奏本带着,去西阁。”

  ————

  西阁高处,山风阵阵。

  邢以宁把大开的窗户关上半扇,回来对梅望舒道,“虽说夏日天气热,但山风太大,容易引发风热咳嗽,你还是注意些。”

  坐回榻边的红木墩,仔细探了一回脉,又查验许久,面色逐渐古怪起来,握笔对着开方子的空白纸张,久久没有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