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犁
楚陌手里空了,笑着冲岳母拱礼:“娘。”
“嗳。”吉孟氏笑得慈和,她看闺女和女婿是越瞧越觉登对。两人也没叫她失望,虽女婿成亲前有点皮,没少翻墙头喂狗,但不往外招惹,不像三房那个之前说哪哪都好,现在好在哪?
这眼瞧着都快成亲了,闹那么一出。照着她的意,还是该把亲退了,没这么来事的。
“小姑,小姑父。”跟在奶身后的欣欣,见他们都喊完了,终于出声唤人。
吉安早等着了:“欣欣,”小胖丫文静了不少。
“给你带松子糖和栗子糕。”
安安毫不犹豫扎进后河口救小肥丫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是他第一次见一个人为了另外一个人拼命,目的仅仅是想救她。他羡慕小肥丫。楚陌上前,低头问:“针线学得怎么样了,还扎手吗?”
欣欣摇头:“不扎手了,我前天给我爹缝了一个绣囊。”
闻言,吉孟氏抬手捂脸,笑着道:“你缝的那绣囊只能装成串铜钱,银角子装几个漏几个。”就这老二还挂腰上在家里转了一天。
“不错了。”楚陌摸了摸她混了红布条编的小辫子:“我们再接再厉。”
欣欣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欣会和姑一样厉害的,到时给小姑父衣上绣大蝴蝶。”
“噗”
朱氏乐了:“你小姑父穿不着,给你爹绣,你爹肯定乐意穿。”瞧着小欣欣,她就想回去抱孙女,“我赶紧把菜洗洗,你们进屋说话。”
楚陌也觉好笑:“那小姑父先谢谢你。”和她姑一样厉害?目光下落,定在小肥丫那十根肉乎乎的小指头上,伸手拉过她姑的美手,指若青葱一般。他给看过了,自己这辈子该是穿不到大蝴蝶长袍。
一眼就知他在想什,吉安笑哭不得,抽回手轻轻拍打了他一下:“你还小?”
“我家姑娘还没脱膘,你别这么早就看扁人。”吉俞从后院回来便见这一幕,笑着上来拨开楚陌还玩着他闺女小花辫的手:“你也给自己闺女留条后路,万一…我是说万一她尽挑你两不美的地儿长。”
楚陌扭头看向吉安:“二哥,哪里不美?”
吉安把脸朝向她二哥,等着话。吉俞看看小妹,又瞅瞅小妹夫,一把拎起闺女抱着:“走,我们不跟这两玩了,他们尽会欺负人。”
“你也少给自己闺女灌点迷汤。”吉孟氏笑着斥道:“讲点实话。”
“娘,您不懂。儿子教了十多年蒙学,太了解小娃子了。他们就不能打击,只能鼓励。越鼓励劲儿越大。”吉俞拍了拍腰间:“我五岁的闺女给我缝了绣囊,差吗?我就没见过比咱更优秀的。”
吉孟氏听不下去了,拉着闺女进屋去:“你在这继续卖瓜。”
“二哥,”楚陌很认真地道:“你是个好父亲。”睁着眼瞎话一句接一句,瞧把小肥丫听得小脸都红了。
这话中听,吉俞掂了掂他姑娘:“妹夫,你也学着点,迟迟早早都有这一天。咱痛并快乐着,也就小时玩几年。等娃儿长大了呵”两眼往西厢三房望,“离心离德,老子娘说啥,不想听的一句都进不去耳。”
楚陌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敛下眼睫,弯唇笑之:“爹和大哥呢?”詹家这门亲事,也不尽是吉彦一人说了算,关键还在吉欣然。
“在后院,去瞧瞧吧,大黄招了条母狗回来,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大哥说腹中有小狗崽子了,爹正对着书在看。要是有小狗崽子,那就得将两条狗分开喂。”
正屋里间,吉安随她娘到炕边坐:“怎么不见三哥?”
“他去县学寻师座了。”吉孟氏叹了一口气,手压在女儿手背上:“你说这都什么事?詹家那事闹出声了,瞒不住才来这告罪。然丫头没闹,忍着声,两挂眼泪跟开了河口似的,刷刷往下流。
老三跑过来问我和你爹,你爹与我是一个想头,把亲退了。就是嫁给普通点的,也不能受这委屈。再者这委屈哪天又到头了?那姑娘有亲姑撑着腰,就算是个妾,然丫头能拿她怎么样?只能供着。”
吉安皱眉:“三哥心里有主意,就不该来问你们。问了不听,又何必多此一举?”
“何止他有主意?然丫头和她娘两眼都长头顶上,一心想着一步登天,哪愿意入寻常门户?”吉孟氏一肚子气:“你瞧着吧,等两人成完亲,还有的闹。就陪着上京这事,那唐氏若要执意留下然丫头侍奉,然丫头还就走不了。”
婆母压儿媳,一压一个准。
“这都是她自己择的路,您就别跟着操心了。”吉安帮着她娘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她在闺中时,不是看着您‘欺辱’她娘吗?等嫁了,亲身经历了,她就该明白事儿了。”
吉孟氏自嘲:“说是不跟着操心,但总管不住自个。”转眼看向女儿,“那唐家也不是个要脸面的,闺女出了那样的事,若放旁人家掩还来不及。他家倒好,就差跑上门来告诉。”
“这是指望着三哥去退亲。”吉安笑笑。
“我还真希望他们如了愿。”吉孟氏长吐一口气:“这回事,也叫我和你爹看出来了,詹家不是好相与的人家。詹唐氏为着娘家侄女,几天没吃,詹云和他爹在小妾房里过,去瞧都没瞧一眼。
据说他当年没考中举人的时候,花用的大半是詹唐氏的嫁妆。中了举之后,也没消停,考了三回会试没中,参加拣选。往上通路子,靠的也是唐家的钱财。后来成功进了府学,眼里没唐家了,纳妾,一个不够还两个。”
“他们都不是您。”吉安觉她家那口子说得很对,利字有几人能看透?
“不说了,越说越没劲。”吉孟氏搂住闺女:“一代管一代,我只管我闺女日子过得好就行了。这次回去,你们就该收拾东西上京了。”
吉安点头:“辛语跟着我理账了,这次没回来,是随外院大管事去巡田了。”
“那丫头心眼实,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吉孟氏有点庆幸当年一时心软,捎带上辛语,不然闺女远嫁,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
“心眼是实。”吉安笑道:“她现在可是我院里的大丫头,前儿回来还偷偷跟我说,大管事带她去牙行了。牙行里的人牙子手上都有好几十上百人。见识多了,就是不一样。”
辛语怀疑上蓝花了。
蓝花十五岁,长得一般,看布膳那工夫,就不是普通丫鬟能做到的。楚陌在屋里,蓝花从不往前凑。而且只要她与楚陌一道用膳,蓝花就不会给她布菜。
她早就生疑,也早把事与楚陌说了。楚陌回了她,当初太爷一共选中九个丫鬟带来三知院。他只挑了蓝花,旁的都是太爷选的。
他挑的确实是最规矩,也是里子最深的一位。
吉孟氏看着闺女,成亲有两月了,这次回来,样貌没什变,但气韵成熟了。眉眼间多了一丝温婉,可见女婿没少闹她。
被娘瞧得面上生热,吉安歪到她肩上:“娘,您跟爹新婚时有吵过架吗?”
心中一动,吉孟氏没多问,笑着直白答道:“怎么可能没有?刚成亲那会我们还与你爷奶大伯他们住一块,没出一月,我与你爹拌了三次嘴。在你大伯娘那受的气,全撒在他身上了。”
吉安笑道:“我跟楚陌也吵过了,不过吵完当场就好了。”也是他及时打住了,不然她肯定要生大气。
吉孟氏凝眉:“丫儿,娘不是偏着女婿,只是觉两口子过日子,闹了别扭,咱不能把错全栽在对方头上,自己也得想想是不是哪里有不对?他爱惜你归爱惜你,咱们得明理。”
“您说得对。”吉安抱住她娘。
“当然了,咱若没错,也别委屈自个。”吉孟氏拍着闺女的背:“娘希望你们都好。”
“会的。”
“你要给然丫头添妆吗?”吉孟氏记着老三那九十九两银呢:“我和你爹打算给一百零一两,原本是想贴她三十亩地的,但现在不贴了。”
吉安轻眨了下眼:“我成亲时,詹家老太太添了一套金头面,我也给她添一套差不多的。另附一只金镶玉项圈,算是全了我与她的姑侄情分。日后与詹府就走礼,不打算有什大往来。”
“随你。”吉孟氏没意见,姑娘都是楚家人了。她手没那么长,伸不到楚家去。
后院檐下,欣欣大仰着脑袋,手举高高:“小姑父,你吃糖。”
才看完两只狗的楚陌,盯着那只白白胖胖的小手捏着的松子糖,迟迟下不去嘴:“你自己吃。”
“不吃吗?欣洗过手。”
见他摇头,欣欣不跟他客气:“那我吃了。”看着人,将糖塞嘴里,“谢谢你小姑父。”
“你刚已经谢过了。”楚陌忍不住又去摸她的小花辫,这丫头长着长着,眉眼间竟有了一丝安安的影子,尤其是那双眉。虽然浅淡了点,但眉形与安安一模一样。
欣欣将嘴里的糖顶到一边,认真道:“刚是谢谢您和小姑给欣带糖,现在是谢救命大恩。”
闻言,楚陌不禁挑眉:“救命大恩。”
“嗯,爹娘告诉欣,欣下雪天掉大河里去了,是您和小姑跳下河把穿着大棉袄的欣救上来的。”小丫头抱拳,深鞠躬顶到楚陌的膝盖骨:“谢谢小姑父,欣会孝敬姑。”
嗯,谢小姑父,孝敬你姑。这胳膊肘可真是一点不往外拐。楚陌蹲下身:“不是大雪天,是初冬。”
“初冬是什么时候?”欣欣直起身。
“初冬就是冬天刚来时。”
“冬天就是下雪天啊。”小丫头拧起小眉头:“我爹说的,冬天就是要下雪的天。”
这话错也不错。楚陌转眼看向还待在犬舍那的吉俞,他教娃娃的时候,能不能把话讲清楚,回过头来:“冬天刚来时,寒意还没攒够,下不了雪。你掉下河的时候,天冷但没冷到够下雪。”
欣欣盯着她小姑父,久久才点下脑袋:“欣懂了。冬天下雪就是大牛下小牛,大牛要嗯嗯很久才能把小牛生下来。欣是冬天嗯嗯嗯的时候,掉下大河的。”
这…楚陌竟无话可说,找来的吉安不禁笑出了声,楚大解元哑口了。
用完午饭,吉安带着两只木盒去了三房。吉欣然还在禁足中,见到吉安一点不意外,扯起唇角屈膝行礼:“小姑,您回来了?”
快两月没见,吉欣然清瘦了不少,眼下泛青,想来是夜难安眠。吉安将两只盒子放到桌上:“恭喜你了。”
樟雨嬷嬷奉了茶,将礼捧起退到一边。
“恭喜什么?”吉欣然请吉安坐:“快到日子闹一出荒唐戏,小姑不笑我,我就感恩了。”
吉安没打算久留,站着没坐:“你心思还是那般重,我笑你什么?”看着她那张神情寡淡的脸,“你又有什么值得我笑的?”
屋里静默,吉安正想转身,吉欣然忽问:“小姑,你信命吗?”
“命?”
“对,”吉欣然深吸一口气,平缓着情绪:“我就是个苦命人。”前生嫁了那么个东西,进门就当娘。今世天意又捉弄她,先是那位成了她姑父,后又有唐悦儿这一出。
费尽心思讨巧,好容易才抢了唐悦儿的人,可终究没能绕过唐悦儿。唯一可喜的是,她是妻,唐悦儿乃妾。
这又是什么笑话?吉安弯唇:“出生在吉家,若你的命也算苦,那村里那些一日只食两餐的女孩还活不活了?”轻嗤一笑,“路是自己走的,你如果真不愿嫁,就直接与你爹说。他若有不同意,你来找我,我跟他谈。”
“然后呢?”吉欣然眼里生雾:“我怎么办?”
吉安望进她的眼中:“说到底,你还是不愿退而求次。”
“换作是你,你愿意将自己的富贵拱手相让吗?”吉欣然掩在袖中的手紧握。
“我不是你,你不用拿话来刺我。但我今天就可以把话放这,日后楚陌若是敢沾惹这些,除非瞒我到死,否则我定弃他如敝履。”吉安转身离开,只才跨出两步又驻足:“他不背离,是贫是富是贱是贵,我都甘之如饴。”
哪来的贫贱?吉欣然跌坐在地,泪落下。小姑,你可知前生我也因你吃过罪。谭老狗要拿你讨好那位,你剃了发做了姑子,一走了之,而我却受尽了折磨。
你知道谭老狗是怎么折磨我的吗?
出门就见一人杵在墙边,吉安瞪他。楚陌一点不怵,笑得两眼弯弯,声若蚊蝇地说:“媳妇,我很喜欢你的跋扈。”
也就这点甜她的心了,吉安走过去,故作凶狠地点了点他的鼻尖,压着声咬牙切齿道:“弃如敝履。”
“你不会有机会。”
傍晚吉彦归家,见着两人,面上的笑透着苦,不欲多说什,饭桌上拉着楚陌喝了两杯,便一人吃起闷酒。
吉安看他眉间生纹,也不可怜。罪都是自己找的,只能担着。
八月初七,二十六抬嫁妆从吉家出发。同吉安当初出嫁一般,吉欣然也是早一天出门子,信耘、信旻送嫁。黄氏拐着右腿,哭得伤心,只回了三房不多会就与吉彦吵了起来。
无人理会。
不等吉欣然回门,吉安两口子便踏上了归途。回到家中,就开始收拾箱笼。
“你里衣归到这只箱中,那是我的衣箱。”
楚陌不听,硬是将自己的里衣、亵裤塞到吉安的衣箱中。吉安见此,将他掰起推到一边去:“叫你读书,你非要跟着添乱。”
“我就想我们的里衣、亵裤放在一起。”楚陌可怜巴巴地看着媳妇。
吉安被他盯了一会,明白他的诉求了:“那我们里面穿的归一箱,外衫、袍子归拢到一块,不然到时衣服不好找。”
“好,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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