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觅食记 第84章

作者:沈知何 标签: 美食 甜文 穿越重生

  “我离开了顾家,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寄居在顾家下的二世祖,没功没名,一无是处,一个没用的男人。

  “我姑且手头阔绰,我可以养养你嘛。”陆雨昭握住衣袖下他的手,“我这会子应当赚了不少钱,咱们四处游荡一番,你觉得呢?”

  顾昀侧目瞧她,瞧她明眸善睐,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怕笑吟吟的模样。

  她的想法永远如此不同,她会说有什么关系,然后轻而易举说出我养你这种话。一个女子在世,不仰靠男人和夫家,只要活出自己的价值。

  她的语气没有居高临下和愁苦责难,是以问询的语气,和他平等地商量这件事。

  “好。”顾昀温声笑答,“我们离开,不过不论你养不养得起我,总归不能是你养我的。”

  “给我一些时间。”回去前,顾昀这样对陆雨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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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他一些时间,陆雨昭明白是些什么,无非是考取功名之类。从他晨钟暮鼓在国子监静心求学开始,他定是早早就下了决定的。

  这是某人自证的方式,同样也是对她的尊重和考量。

  “我要稳定下来,找个好工作,养你,支撑起这个家。”

  这么形容也不恰当,像一句浪子回头的承诺,但陆雨昭欣然接纳和肯定。

  接纳这个决定,肯定他去寻求自我价值。

  只不过对于陆雨昭来讲,这不是男人的事,可以是夫妻之间共同供养和支撑的事。

  有了目标,这一切就变得简单明了,平静且平常。

  近日的糟心事已过去,日子总要往下过,只有昂首挺胸,稳步朝前迈进,才能一步一步走出来。

  经历了迷茫和痛苦之后的重建,顾昀在陆雨昭这里遇到一隅天光,豁然开朗。

  打破和重建到底是难的,得须时间去改变。

  陆雨昭不急,她等着顾昀。

  而她近来也在忙碌和考虑某件事,关于是否要和文是兮一起投资酒楼的事。

  她发现她真的攒了不少钱,清点之下,可以盘下一家酒楼,可能需要一些人脉和关系。

  文是兮笑说,“你把银子紧紧攥在手里做什么?连川饭店都舍不得扩张,如何钱生钱利滚利?”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雨昭挠着头嘿嘿笑,“我对吃的有一手,真不是赚钱的料。”

  往日她对银钱的确没什么具体概念,嫁到顾家本就吃喝不愁,手里的钱有多少她没细细清点过。

  但和顾昀那一日酸枣门一游后,陆雨昭考量的多了,只想赚更多更多钱。

  和文是兮合计之后,便有了一起盘个酒楼的想法。彼此都非常信任了,可以她主财务周转和管理,自己主内厨品控和宣传。

  她现在尚有犹疑,毕竟打算离开汴京城来着,盘下酒楼怕是会走不开。

  这事快不了急不来,文是兮给她时间慢慢考虑,不刻便聊到了吃食来。陆雨昭说起近日吃的张家的乳酪,称赞不绝。

  文是兮笑应,“这是自然,都城之内乳酥酪面谁做的最好,非乳酪张家莫属。”

  “倘若你爱吃乳酪做的菜品,清风楼的两熟鱼亦是一绝,以乳团为馅儿,捏成鱼状。做此道菜的食材便是从张家拿货的。”文是兮随口讲,“点心也是不错的,用张家酥油做的滴酥鲍螺,形状似鲍似螺,也是不错。”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去尝上一尝实在说不过去。

  申时前后,陆雨昭往清风楼去了。

  清风楼在汴梁外城,此时客人不多,气氛安谧恬静。陆雨昭找了个临窗的位置落座,初冬里出了点太阳,晒得人暖烘烘的怪舒服。

  吃个下午茶也不赖,陆雨昭眯起眼睛惬意地想。

  “客人要吃些什么?”跑堂的过来问。

  陆雨昭要了两熟鱼和滴酥鲍螺两样。

  “娘子看着面生,不常来呢。”

  “好眼力。”岁微应。

  寒暄两句,跑堂的笑着挠头,点头哈腰去了。

  这两道菜品做起来不费功夫,很快就端了上来。

  首先是两熟鱼。

  几条金黄酥脆的面鱼儿,“游”于透澈的清汤。汤水很浅,浮着淡淡油花,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陆雨昭凑近细细一嗅,很鲜,应当是菌菇熬煮后的鲜味。

  果不其然,用筷子翻开面鱼儿,汤底下堆码了一层切块的蘑菇。

  她先喝了一口汤,看似清淡的汤汁,鲜味极浓,佐以淡淡的胡椒和酱油,咸淡适宜。

  再夹起一整条炸得表皮金黄的面鱼儿,咬了一口,淡淡奶脂香弥漫齿间,满口细腻香甜。

  这捏得惟妙惟肖的面鱼儿,是一道用粉皮包裹着乳团等馅料的仿真素菜。名为两熟鱼,大抵是因为皮熟和馅熟,两相组构而成吧?

  陆雨昭问跑堂的做法,得到和她猜想差不多的答案。

  “鱼皮”便是用绿豆淀粉揉的面皮,“鱼肉”则是碾碎的乳团加山药泥等混合而成的面糊糊状馅料。面皮包好满满的馅儿,再捏成一条鱼儿,下油锅里炸。表皮炸至金黄便可捞出,放在煮好的蘑菇汤里稍滚上一圈,不用太久,就可以端出装盘了。

  这道菜兼得酥和软,脆与糯,便是在“鱼”的“皮”与“肉”之间。

  表皮炸过,是金黄酥脆的,置于菌菇汤后被汤汁微微浸湿,咸鲜入味。继而咬破表皮,饱满的馅料便争先恐后地钻入口齿,细腻绵软,嫩滑粘稠,还有乳团独特的奶香味。

  这道菜的奇特之处在于,它明明是咸口的,却犹有淡淡的奶脂甜香。竟不违和,相映成趣。

  有趣的点还很多,一趣在于这仿荤素菜,面鱼儿的形状捏得惟妙惟肖,二趣在拿乳团做菜竟算素食,牛乳(牛奶)放在后世可算不得素菜的,第三趣则是再把鱼儿放进菌菇汤里作“鱼汤”饮,提炼出蘑菇的素的鲜味来。

  总之是非常符合当朝素食主义者的口味的,茹素斋饭,寺庙祈福,士大夫养生……此等口味需求的出现,从街贩小食到酒楼大菜,便宜间或昂贵,在素食这方面皆是下了不少功夫。

  据陆雨昭所知,时人的仿真素食花样真的非常多,假煎肉、假炙鸭、素蒸鸭、玉灌肺、五味熝麸等等数不胜数。

  “娘子快些用滴酥鲍螺,晚些就化了,怕是会影响风味。”岁微提醒陆雨昭。

  陆雨昭这才把注意力挪到滴酥鲍螺上。

  不是她兴致缺缺,实在是此类奶油甜品在后世实为常见,不算稀奇玩意。况且她在先前,也吃过蜜浮酥奈花,早已没了这个时代也能用奶油奶酪做甜品的惊讶感。在她这个现代人眼里,这个大抵已是失传间或没落的古法美食两熟鱼才是罕见物,更吸引她的瞩目。

  岁微却是两眼发光。

  到底是小女孩子心性,看到冰凉凉的、甜腻腻的、软绵绵的,奶香四溢的奶油甜品怎能不疯狂心动?

  陆雨昭忍俊不禁,打算分予她尝尝。

  思忖着这螺旋状如冰淇淋的一坨,软趴趴,似螺似鲍,乳白色的两朵盛开与盘碟,并无薄脆饼干抑或脆壳甜筒之类的托底可以上手拿。正去找勺子,却只见手间的筷子。她一时生了踌躇,难道吃冰淇淋用筷子夹?

  还是说……

  适时就听到岁微对自己讲,“娘子,清风楼这道糕团点心每日限时兜售,卖得十分紧俏。要些带回去给大家尝尝吗?不若我趁早去问问订下,临走时去取。”

  唔,糕团点心,岂不是直接上手拿就好。

  陆雨昭缓缓瞪大双眼,凑近去细细观摩这道滴酥鲍螺,她这才发现是它是半固体状的,更近似于冻好了的奶味雪糕。应当是放了一会儿,有些许融化了,显得软趴,说到底她有些先入为主了,还以为是和蜜浮酥奈花差不多的东西呢。

  陆雨昭径自拿了一块递给岁微,自己也捡了块吃。

  冰冷凉爽,奶味香甜,甜丝丝,凉津津,入口即化的细腻绵软。果然和冰淇淋的口感不大一样,也没有一般奶油的轻盈,更厚重些,似是炼化的奶酪。

  陆雨昭更好奇的是它的做法。

  此般乳制甜品,这味道已是无可挑剔了,就算拿到后世相比,也不会太差。但后世的手艺成熟工具多样,简单便捷,用裱花袋挤出奶油裱花也差不多形状,也不是特别难上手的事。

  岁微把滴酥鲍螺捏在指尖小心翼翼地吃,生怕化了,见陆雨昭面露疑色,很了然她对其间做法又好奇了。

  旋即便嘿嘿笑讲,“清风楼后厨有位当主厨的女厨子,这个厨娘‘点酥’、‘滴酥’的手法纯熟,不容易做,不是谁都能做的。”

  “是她的看家本领,也成了清风楼的招牌呀。”岁微咬着点心含糊道。

  “看来‘点酥’、‘滴酥’是门手艺啊。”陆雨昭了然了。

  她又向小丫头虚心求教,“具体怎么个做法呢?”

  “唔,煮牛乳发酵成酪,这自不用说都晓得。大力搅拌分离出半固体的酥油,过一遍筛布提炼纯粹些了,再混入蜂蜜与庶浆搅打均匀,接着就是‘滴酥’了。”她吞掉点心,意犹未尽地舔着微微湿黏的手指,“‘滴酥’要眼疾手快,速速挤出旋螺形状,再速速下冷水冷却凝固,最后‘拣’出来。把点心从冷水里拣出来也需要技巧的,用长夹子夹,得把握好时机,夹出之时就是点心成形之时。”

  小丫头说得头头是道,陆雨昭听罢就笑,“你怎知晓得如此清楚?岁微大师呀,不若回去教给我做做?”

  “哎呀。”岁微的脸唰地红了,扭捏搅动手指,“步骤听着简单,学不会呀。”

  “嘴馋好那一口,想偷师成功是吧?”陆雨昭笑嘻嘻揶揄她,“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岁微的脸更红了,“娘子就知道取笑我!”

  陆雨昭往她手里塞了一块滴酥鲍螺,摸了摸她的脑袋,“我错了,我错了,且吃块滴酥鲍螺宽宽心。”

  作者有话要说:

  滴酥鲍螺又叫酥油鲍螺,酥油泡螺。

  叫法很多,都是一样的东西。

第75章 辣拌饺子皮与羊肉大葱饺子 冬至吃饺子

  十一月的冬月下旬, 昼短夜渐长,一日比一日黑得早。白昼最短的这一天,便是冬至了。

  这一天是时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无论贫苦百姓还是富贵人家都要在冬至添置新衣, 备办冬食, 还有祭祀先祖。顾府上上下下都添换了厚厚的冬衣,立冬储囤了些冬菜,在冬至又置办了一批,唯恐这凛凛寒冬难以为度。

  在陆雨昭的认知里,冬至算不得特别大的节日,至少不会异常忙碌。而这会子的忙碌几欲要比肩过年了(虽然陆雨昭还没在这里过春节她还是这么认为), 一大早天未亮起了,和姚汐一起去采购, 回来在老太太屋里一起画了九九消寒图,又帮忙姚汐算府中下人添置冬衣的银钱, 最磨人的还是筹备祭祀……难怪这里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

  后世牢牢惦记着, 除了冬至作为二十四节气中之一,主要还是围绕在吃上面来, 吃点饺子,聊以纪念。她还没穿来前, 朋友圈四处正流行着的,只不过是冬至吃饺子的说法。

  冬至吃饺子这诚然是习俗的。

  她的印象很模糊,冬至似乎的确吃了不少饺子, 蘸着醋吃完, 并始终铭记着小时候家里的老人那句原汤化原食, 吃罢总会象征性喝两口饺子汤。

  又总会在这一天记起老人家们耳提面命的“冬至不吃饺子会冻掉耳朵”的惊悚之言, 长大了明知道是吓唬人的话, 还是摸一把耳朵,莫名惶惶然。所以后来即便一个人在外了,来不及自己包,也会跑去超市买速冻饺子下了吃,不单蘸醋了,加点蒜蓉又添油辣子,吃完胃里爽辣暖烘烘的。

  但有一年出差和同事们过,她才发现冬至也不尽然吃饺子的,江南那一块盛行吃汤圆。更往北了走,吃饺子却是水饺,就是合着汤水端上来的水饺;不用蘸碟,不另喝饺子汤,而是一同享用。

  她才知道除了“冬至吃饺子”,应当还有一句“南吃汤圆北水饺”,更严谨一点细分,像她这种中不溜的也该加上。

  陆雨昭帮衬着姚汐打理祭祀事宜,酉时才好不容易得了闲。一掀开祠堂的厚厚门帘,冷气陡然扑面袭来,她下意识捂着了耳朵。

  岁微连忙递给陆雨昭一个手炉,口里哈出一团白气,搓着手又跺着脚道:“这天真冷哩,娘子快些走罢!”

  陆雨昭没有去接手炉,捂着耳朵在这一刻又莫名惶惶然来。

  糟糕,是不是要冻掉耳朵了?得吃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