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辛一成
时辰算的分毫不差,正好此时阮轻被逼到悬崖边上,手里拿着一把折断的剑,她满身是伤,白衣被染得通红,厉声质问陆萱萱:“我灵根已经废了!对你来说完全没有威胁!你为什么还不能放过我?!”
陆萱萱正要放狠话,此时他们身后突然出现了很多人,掌门陆嘉尘追着黑衣人追到这里,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萱萱,道:“萱萱,轻儿,你们在做什么?!”
“爹!”阮轻喊了一声,眼泪滚落,断剑指着陆萱萱,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陆萱萱要害我!”
话音落下,陆萱萱立刻慌了神,看向陆嘉尘,道:“爹爹!不是我!我是被人引到这里来的!”
陆嘉尘皱眉暼她一眼,扭过头看着悬崖边上的少女,脚尖往前一步,朝她说:“轻儿,你这是做什么,你快回来!”
他往前的时候,阮轻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踩到松石,哗啦哗啦地滚下山崖。
见状,陆嘉尘立刻停下了动作,伸手拦住两旁的人。
阮轻眼眶通红,身体被悬崖上的风吹得摇摇欲坠,却仿佛看不见身后的深渊,握剑的手发抖——
她设想过,此情此境之下,她完全可以指控陆萱萱是怎么害她的,说自己后悔来到星照门,后悔成为他们的女儿,可真正面对着陆嘉尘那张脸,她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说出来有意义吗?
他们难道会因为她的死而后悔?
不会的,阮轻知道——陆嘉尘自始至终就没把她当作亲生女儿!
话咽了回去,阮轻面上露出嘲讽的笑,看着陆萱萱,当着所有人的面,字字清晰地说道:“假的永远是假的,你永远也无法成为真的我。”
陆萱萱脸色煞白,顾忌地看了眼周围,众人脸色也是精彩纷呈:陆嘉尘沉着脸,他身后的弟子要么吃惊不已,要么八卦好奇,还有人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陆萱萱气炸了,恼道:“阮轻!你不要胡说八道!”
阮轻表情决然,丢下断剑身体往后一仰,直直地往悬崖下倒去!
那一瞬间,耳边只剩下了风声,其余一切都被抛之脑后——
“轻儿!”
“三小姐!”
悬崖顶上的声音迅速地远离,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哗啦啦地倒冲入耳膜,她像一片落叶直直地下坠,仰面看了眼夜空——
满天星斗犹在,在幽蓝的夜空中,显得静谧而温柔。
按照计划,席月生会在悬崖下面接住她,介时她会服用寂灭散,等星照门的人赶过来,她已然成了一具死尸。
阮轻仿佛呼吸到了自由的气息,睁开眼却看到一抹白影自夜空而来,流星般划过,身影渐渐清晰,离她越来越近——
陆宴之?!
他怎么来了?!
藏书阁着火,嗜书如命的他不应该继续在藏书阁救火吗?!
她坠崖,他为什么要跳下来?!
他疯了吗?!
脑中各种念头一闪而过,阮轻身子被猛地一扯,一道符篆被无限放大、延长,如长布包裹着她,在半空中将她整个人接住,接着是猛地一荡,她骤然悬停,挂在了半空之上!
阮轻:“!”
一时间,阮轻又气又笑——
好你个陆宴之,干啥啥不行,坏她计划第一名!
阮轻仰头看过去,陆宴之悬在她上方一丈远的地方,凭着一把插入峭壁的刀将他和阮轻二人挂住。
“放开我!”阮轻忍住剧痛,徒手去撕缠住她的符篆,她知道就凭陆宴之这病弱的身子,很快就会坚持不住,到时候还会连累他一起坠崖!
“你别、乱动……”陆宴之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阮轻后悔跳崖前丢了断剑,此时任她怎么用力,都破不了那道符篆!
该死,如果她灵根无损,此时想要挣开陆宴之,简直是轻而易举!
“你放开我!”阮轻懊恼着,几乎就要上嘴去撕开那破符!
然而就在此时,陆宴之插入山崖上的刀突然往下一滑,他二人跟着那下滑的刀,急急地坠了一段距离,卡在了一道裂缝的尽头,徒然停住——
而此时,裹住阮轻的那道符直接从陆宴之手里脱落,带着她直直地下坠!
阮轻惊魂未定,甚至还来不及为挣脱了陆宴之而高兴,又听到上方传来一声:“收——!!”
陆宴之目眦欲裂,竭尽全力控制符篆,将她悬在了下方崖壁上的一处断枝上!
“……!”
她得救了,但陆宴之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阮轻往上看去,悬崖上大风吹的陆宴之如旗子般猎猎作响,他握刀的那只手臂剧烈地颤动着,眼看着马上就要脱力了——
阮轻心想,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他吧。
她自始至终就没想死,更不想白白搭上未来星照门掌门的命。
席月生还在崖底,她无法同时救两个人,却一定能救下陆宴之。
就让他这样落下去,让他被席月生救下,她照样可以服用寂灭散,照样可以假死逃脱。
阮轻伸手去拿寂灭散,岂料此时,悬崖顶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女人带着哭腔大声喊道:“宴之哥哥——!!”
阮轻:“?!”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吵,居然就在他们头顶上方?!
阮轻几欲窒息,仰头望去,瞅见陆萱萱真就不顾一切地跳下了山崖,朝着他们笔直地坠来!
阮轻:淦!
第2章 让我去救萱萱!
一个陆宴之还不够,还要赔上一个陆萱萱?!
这一家子人全都是疯子吗?!陆嘉尘为什么不拦着陆萱萱?!
眼看着陆萱萱越来越近,从他们身旁擦过,陆宴之松了刀,紧跟着去追陆萱萱——
阮轻想都没想,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手臂像断了般地痛。
“放开我!”陆宴之冲她喊道,“让我去救萱萱!”
救救救,你救个屁的救!
阮轻咬紧牙关,全力用在陆宴之身上,拽着他衣襟的手指关节发白,血从肩膀处顺着手臂流下来,“啪嗒啪嗒”滴到了他白净的衣裳上。
再这么下去,她手臂快废了。
阮轻死活不愿意松手,席月生在下面,陆萱萱不会有碍,可陆宴之再跳下去,就是白白送死了。
“你别下去!她不会有事!”阮轻刚松开牙关,身子被陆宴之往下带了带,支着他们的树枝快要撑不住了!
陆宴之红着眼瞪着她,二话不说,开始撬开她的手指,将她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扳开。
阮轻快撑不住了,几乎是恳求地说:“陆宴之,你听我一回,行不行?”
陆宴之扳开了她食指和中指,血染了他一身,他眉头都不皱一下。
阮轻整条臂膀都快失去知觉了,再欲开口,喉咙一阵腥甜,她将血咽回肚子,咬牙说:“陆、宴、之……”
“之”字落下,陆宴之强行将阮轻的手扳开,整个人重重地往崖底落去——
他都不愿意听她解释,陆萱萱的性命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
阮轻醒过来时,人还在熟悉的房间里。
身上的伤口被粗糙地包扎了一下,床边有一碗早已经放凉了的药,除此之外,屋内半个丫鬟都没有。
阮轻坐起身,喝了那碗凉药,盘腿调息,等陆萱萱那边的消息。
到傍晚时,席月生过来,冲她摇了摇头,一脸凝重。
阮轻偏头一笑,淡然道:“陆萱萱怎么样了?”
席月生奇道:“你怎么不问宴之?”
“陆宴之死活与我无关,”阮轻舔了舔嘴唇,“我只想知道陆萱萱死了没。”
很好,这很阮轻。
席月生在她床边坐下,道:“陆萱萱摔下悬崖时,为师看的清清楚楚,她身上有一道神符护着。”
阮轻挑眉,“你没救她?”
“她有神符,我为何要救她?”席月生大喇喇地抬起二郎腿,支着下巴看她,“神符这种东西不可多得,恐怕连你娘亲宋长老身上都不一定有,至少,宴之身上就没有。”
阮轻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陆家一直以来都把她当宝贝宠着,她有神符,也不算奇怪。”
席月生看着她,蛾眉下面,一双月牙似的眼睛弯了弯,笑意淡淡。
阮轻继续问她:“所以,你救了陆宴之?”
席月生淡笑道:“我谁都没救,宴之坠地之前用了符篆,他们都有自保之法,只有你没有。”
阮轻莞尔,抱着席月生的胳膊,声音糯糯的,拖着尾音,“师父,你不就是我的保命之法吗?”
席月生翻了个白眼,“好好说话,别发嗲。”
阮轻:“哦!”
席月生笑了下,露出皓白的牙齿,道:“只是陆萱萱掉下山崖后,惊动了附近的焱雾兽,宴之追上来的时候,她身上被焱雾兽所伤,中了火毒。”
阮轻眼睛亮了亮,“还有这种好事?”
席月生摸了摸鼻子,她是看着陆萱萱受的伤,全程无动于衷,现在想想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道:“如果掉下来的是你,为师绝不会让焱雾兽伤你半分,只是……”
“当然!我相信师父!”阮轻冲她眨眨眼睛,“师父若是因救她而暴露了自己,那徒弟我要愧疚死了。”
席月生:“嗯。”
“说起来,这两兄妹一个比一个坑,”阮轻身体后仰,小臂垫在脑后,靠在床头,缓缓地说,“要不是这两人横插一脚,我现在已经离开这里了。”
席月生摇摇头,眼里现出一丝不舍,道:“你先留着那药,下次再寻机会。”
阮轻答应,谢过席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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