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辛一成
面面相觑半天,众人又是尴尬,又是气恼,既替牺牲掉的阮姑娘不值,又实在辨不清真真假假,一下子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德高望重的前辈了,一人阴阳怪气地说:“陆掌门风流,在下佩服。”
陆嘉尘闻言脸色发绿,包扎好伤口后,自顾自起身,拂袖离去。
没多久,星照门弟子竟是整顿待发,准备回临安了。
于安游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将那碗血给打翻,骂道:“世上怎会有这样为人父母的?!”
一人宽慰他说:“算了于兄,别说生辰八字,我们连阮姑娘生前使用过的物件都找不到呢,这招魂,恐怕是不可能的。”
他们一行共十六人,原本是来蓬莱阁支援的,可听闻了阮轻的事迹,都深受感动,想着无论如何要帮死去的人做点事情,如今这十六人中很多都开始打退堂鼓,也开始劝说于安游离开。
于安游叹了口气说:“我再想想办法吧。”
海滩上,那个不停地在海里捞尸骨的人已经累倒了。
阿晋背着他,将他放在沙滩上,哭着说:“少主,您休息一下,别再折腾自己了。”
林淮风抬眼皮的力气都没了,闭着眼,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晋拿出水壶,给他喂了点水,又给他喂了颗丹药,难过地说:“大少爷和二少爷都离开了,老爷也病倒了,您一定要挺住啊,蓬莱阁不能没有你……少主。”
林淮风什么都不说,难得一次这么安静地听人说话,不生气,也没有厌恶的意思。
阿晋抹了把眼泪接着说:“人没了我们再想办法,听说中原那群修士都在想替夫人招魂,如果能把夫人的魂魄招来,少主说不定就能和夫人团聚了。”
“招魂……”林淮风轻轻地说,“她把屋里的东西全烧了,什么都没留给我,拿什么去招魂?退婚书吗?”
阿晋哭的更厉害了,自欺欺人地说:“不会的,夫人一定是有苦衷的,她之前那么喜欢你……”
林淮风自嘲一笑,推开他,踉跄着起身,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往北面走了。
退婚书……
可以拿去招魂吗?
林淮风心想,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把人招回来又有什么用呢?问她为什么要做出那么决绝的事?
倒不如将魂魄招回来,彻底囚禁她,让她永远不得离开自己?!
是的,这样最好了。
他再也无法忍受,有人离他而去了。
长堤上,柳树摇着枯条,树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与林淮风不期而遇。
林淮风愣了下说:“是你。”
“是我。”靳十四回答。
“你回来做什么?”
“我带来了一名通灵师,”靳十四垂着眼睑,“想着……或许,应该为她招一次魂。”
“招魂招魂,又是招魂,”林淮风不耐地说,“你想拿什么招?你觉得她愿意回来吗?”
靳十四沉默着。
林淮风问的问题,正是他顾忌的原因。
如果阮轻不愿意回来,强行使用招魂,是不是又像从前那样,对她强人所难?
他这个人,生死都看得开,对世间一切几乎没有任何执念。
他本应该安心离开的,可离开之后呢?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阮轻,想着她死前的一幕,吃饭时想着,睡觉时想着,反反复复地想。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失魂落魄,仿佛失去的不是阮轻,而是身体里某个至关重要的部件。
他开始慢慢地体会到林淮风那种不顾一切往海里冲的绝望了。想了想,还是应该试一试给她招魂。
于是他把通灵师带来了。
林淮风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靳十四,两人都不说话,一种诡异的默契在他们之中蔓延开,仿佛彼此都能一眼看透似的。
半响,林淮风忽然平静下来,问道:“你有她的东西么?”
靳十四道:“刺客身上除了剑,什么都不带。”
“那你来找我,指望我身上有她的东西?”
“有的,”靳十四垂下眸,看向林淮风腰间,说:“你剑上的穗子,是她结的,对不对?”
“……”
林淮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剑柄,看到了一团染满了泥水,脏兮兮的几乎无法辨认形状的东西,经靳十四提点,他才终于想起来,这是阮轻来蓬莱阁那天给他结的穗子?!
他如梦初醒,双手捧着珍宝般捧起那串穗子,污秽的脸上露出明亮的笑容,他兴奋地说:“对,对,还有这个!她给我留了这个!”
靳十四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一旁,盲眼的通灵师抱着一把琴,说道:“除了生前之物,还要至亲之血,以及生辰八字。”
“至亲之血简单,”靳十四淡然说,“陆嘉尘还没走远,我去杀他便是。”
林淮风笑了,仍然捧着穗子,朝他说:“你别杀他。”
靳十四挑眉看他。
林淮风低着头,一点点将穗子上的泥剥开,缓缓说道:“想要知道阮轻的生辰八字,眼下最快的办法,就是逼问陆嘉尘。”
靳十四费解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解释。
林淮风将穗子剥干净了,脸上再次露出笑容,缓缓地说,“到时候,你也不用问他阮轻的生辰八字,你直接问他陆萱萱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靳十四微微皱了下眉。
林淮风抬眸注视着他的眼,“阮轻不是什么私生子,她是陆嘉尘和宋如意的女儿,只是被陆萱萱顶了位置。”
话音落下,靳十四几乎是立刻拔剑出鞘,身影一闪,从林中消失。
第25章 “我看他们不像疯子,像……
两日前, 东海峡谷。
一条莹绿色的人鱼从浑浊的海水中游过,口中衔着一颗五色龙珠,尾鳍在水中轻轻一扫,沿着一条细细的暗流, 钻入了一道鬼斧神工的狭壁之中。
海水慢慢变得清澈, 人鱼的尾巴宛如划过夜空的星云, 在深不见光的海底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又如彗星般缓慢地淡去, 接着鱼尾一挺, 消失在视野里, 只余下一道不断扩张的水波。
细听, 水波之中却有生灵在说话。
“姬夜公主回来了!”
“姬夜公主, 外面怎么样了?魔族退了吗?!”
“姬夜公主, 陛下正在大殿等你呢,咦, 公主您手里拿着的,可是人族的魂魄?”
一道结界将金灿灿的宫殿屏蔽起来, 在深海之下, 峡谷之中,几乎无人能察觉到它的存在。这里是龙泉宫,曾经的东海霸主——人鱼一族如今的藏身之所。
手持五色龙珠的姬夜急匆匆进了宫殿,身上还带着战火留下的焦油味,她满脸焦灼,眼角的泪珠被海水冲去,张了张唇,朝大殿里那个头发雪白、身材矮胖的老头喊了声:“父王!”
老头儿立刻转身,尾巴一扫, 冲了过来,双手扶住姬夜的手臂,将她全身上下检查一遍,说道:“我儿!你怎么才回来?!身上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过来,我给你治疗!”
姬夜焦急地打断他,双手捧着那颗五色龙珠,“父王,你快救救这个人!”
“好好,我儿,”矮胖老头儿说,“你快让我看看你的脸,哎哟,怎么被烫伤了?!”
“父王?!”姬夜甩开他的手,怒道,“你现在,立刻,给我救我的朋友!”
“……”
虾和蟹围了上来,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他们父女吵架。
老头儿一见姬夜发怒,立刻慌张兮兮,嘴里说着“是是是”,拿过姬夜手里的龙珠,看了看说,“哎哟喂,这是个什么样的魂魄噢!”
“她救了我!也是她击败了魔族,”姬夜义正言辞说,“你看看她的过去就知道了,魔族大军被她一举歼灭,以后我们可以回家了!”
老头拿着龙珠看了又看,沉吟许久说,“唔,只有魂魄吗?她的肉.身呢?”
姬夜皱起眉,摇头说:“粉身碎骨,没了。”
老头将龙珠递还给姬夜,说道:“肉.身都没有,这我如何能救?”
姬夜不接,只看着他,眼泪在眼睛打转,半响,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漂亮的尾巴在水里甩来甩去,嗷嗷地哭着说:“我不管!我不管!你无论如何都要救她!你要是救不了她,我现在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姬夜一哭,那老头更加六神无主,慌乱无措,紧张地手都抖了,急忙安慰说:“哎哟我的祖宗,你别哭了!我救!我一定救她!以人鱼族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的朋友救回来!”
姬夜立刻止了哭,水亮的眼睛看着他说:“真的?!你能治好她?!”
一只虾回答:“不,他不能。”
姬夜又开始嚎啕大哭,老头儿气恼道:“我能的!我给你试一试!”
姬夜看着老头,老头拿着龙珠,摇头晃脑,“人族有夺舍一说,我若是能将她的魂魄唤醒,再让她夺舍上身,这不就把人救活了吗?”
姬夜懵懵懂懂说:“夺舍,是要强行夺取别人的身体吗?”
蟹说:“是的,没错。”
老头说:“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姬夜哭的累了,打了个嗝,一个气泡从嘴里飘出去,说道:“她那么善良,应该不会夺舍别人的,还有什么办法吗?”
老头摸摸胡子说:“找个自愿的行不行?”
姬夜:“可到哪去找呢?”
老头拿起五色龙珠,将魂魄放在一面镜子上,说道:“看看她的生平,从她的过去找找答案吧。”
*
船只从海湾驶出,迎着西沉的日光,在浑浊的海面上破浪。
陆嘉尘迎风站在船头,看着临安城的方向,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一趟也不算白来,至少心头大石落地,十几年来的心事终于了结了。
只是不知道,宴之那孩子,听到消息之后,又会是什么样子。
念及此,陆嘉尘担忧地皱起眉头。
上次送阮轻离开临安,陆宴之坠水,侥幸被人救起,却也因此大病了一场,卧床半个多月。
那次只是将阮轻送走,他便病成那副样子。这一次,她彻底不在世上了,那敏感多愁的孩子,恐怕又要自责一阵子,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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