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莱
“咱们殿下幼时受清河郡主照顾颇多。”
这么一说门房的管事就明白了,这是来拜访清河郡主的。
他弯身退了下去。
路上遇到来往的下人,陆靖瑶怕她和赵誉走一起的事传到她娘耳朵里,边走边问:“殿下不是要去见我爹吗?”
她低着头,也没注意什么时候赵誉走她前面去了,一头撞到了堵肉墙,这肉墙还挺硬,撞的她鼻子疼。
她揉了揉鼻子,瞪大眼睛,一副要问罪的样子。
赵誉缓缓开口:“阿福,不要闹。”
长熙堂里,正门开着,堂上赵誉坐着,右手边宁国公说的话也不知他有没有在听。
陆靖瑶垂着头坐在清河郡主旁边,不敢说话。
刚刚他们还未来的及说几句话,清河郡主和宁国公便带着人匆匆的赶了过去,明明他们两人什么都没有,那阵仗倒像是两人偷会一般。
“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宁国公拔高声音,赵誉缓过神来,目光从陆靖瑶身上移开,宁国公喝了口热茶,听他道:“原吏部尚书贪污一案,不知宁国公这边进展如何?”
吏部尚书贪污受贿被查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只是贪污多少以及涉及的朝中官员还在审理之中,陛下将此事交给宁国公办,又将吏部暂时交由赵誉管理。
吏部尚书是吴王的人,这些年来吴王靠着他往朝中安排了不少人手,如今折了这一臂膀,元气大伤,陆嘉本以为吴王定是要保下吏部尚书,不曾想吏部尚书除了刚出事那会吴王走动了两次,到现在吴王府那边都没什么动静。
显然他是要放弃吏部尚书了。
吴王向来护短,身边官员替他做事,出了事他都尽量护着,那些支持他的朝臣也都一心一意的跟着他。
这回他毫不犹豫的舍弃吏部尚书,保住自己,也是寒了不少支持者的心,连吏部尚书这种鞍前马后为他效劳的人他都能眼睛不眨的舍弃,何况是他们这些人。
吴王怎么能不心疼,吏部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白白便宜了赵誉,可他不得不舍弃,吏部尚书为他做事,贪污的银钱也是经过他的允许,九成进了吴王府,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忠勇侯说的对,眼下还是明哲保身最重要,吏部没了可以在别的地方弥补回来,他不能出事。
赵誉根本不在乎吏部的进展,横竖吏部已经到了他的手里,再审下去也不过是多牵连几个吴王的狗罢了,没什么意思,反而会让吴王日后行事更加谨慎。
这时候陛下不会动吴王,也不会彻底拔了他的根。
宁国公以为他是着急处置了吏部尚书,心中暗道年轻人,瞧着沉稳,实则还是沉不住气。
“殿下放心,微臣必不会有负陛下之令,明日便会在朝中启奏此事。”
除了楚王,没有人比宁国公更欢喜看到吴王倒霉了。
他这几日忙紧忙出的把这事调查了个底朝天。
吏部这个地方历来遇到清官还好,遇到贪官那就是个肥缺。
吏部尚书利用职位之便收钱卖官已久,吏部尚书做事向来谨慎,若不是他们自己人泄了出来,根本不会出事。
他敲了敲案桌,唇角挂着笑。
他在思考要不要把忠勇侯做的这事告诉吴王,到时候狗咬狗,可就好看了。
吏部尚书可不就是被那奸诈之人暗算了吗?
宁国公估摸着是这两人同为吴王做事,许文瑞不如吏部尚书在吴王身边早,又掌握着一大经济来源,陛下坚持不了几年,吴王登基可能性最大,忠勇侯怕有吏部尚书在,吴王会把最高的功劳算在吏部尚书头上,便先一步出手毁了吏部尚书。
知道他不喜吴王,还借了他的手,他自是不介意这个举手之劳,也好看一看这一出狗咬狗的大戏。
吴王身边得用的不止吏部尚书和忠勇侯,因他为人宽和,身边支持他的老人不少,宁国公在想不知许文瑞下一步要挤掉谁。
皇位还没登呢,自己人就闹了起来。
陆嘉瞥了眼身侧的赵誉,觉得比他两位兄长好多了,只是鲁国大长公主不让他支持赵誉,自然有她的道理。
他心中再是看好赵誉,也不会违背岳母的意思,岳母多谋善断,察见渊鱼,当年一手扶持景德帝登上帝位,没有比她还懂景德帝心思的女人了。
“宁国公慢慢察,本王只是随便问问,表姑母近来可好。”
他目光落向清河郡主,清河郡主含着笑道:“托殿下的福,一切安好。”
“表姑母身体康健便好,这些年劳表姑母照顾。”
他站起来向清河郡主行了一礼,清河郡主连道不敢当,陆靖瑶感觉屋里气氛有些不对,赵誉和她爹都是沉着脸,她娘脸上挂着笑也是僵着的。
赵誉这是在做什么?
赵誉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陆靖瑶说:“阿瑶表妹,莫要恼了。”
陆嘉脸色十分难看,清河郡主搂住女儿问:“可是阿瑶不懂事,冲撞了殿下。”
“表姑母放心,阿瑶也是本王看着长大的,本王不会伤害她的,表姑母与宁国公之意也是本王之意,本王不会强人所难。”
这般挑明了说,清河郡主心下内疚,陆嘉道:“殿下,这种事还是爷们说便好,同妇人家说什么”
赵誉抬眸看向陆靖瑶:“日后莫要任性了,你爹娘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他说完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与生俱来的威严不容忽视,陆嘉蹙着眉,跟着出去。
也不知是正门敞开的风大的缘故,陆靖瑶就是感觉有些冷,她打了个哆嗦,垂着头,她自是知道她爹娘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在他看来她如今背着爹娘往他府上送书信,偷偷与他联系都是女儿家的任性胡闹。
有谁知道她心中的恐慌,若是她自己死,横竖一条命,再痛也能忍过去,又不是没死过,可她不能忍受身边的亲人去受那种苦,慈爱的祖母,温柔的娘亲,幼稚的爹爹,他们都会死的。
她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清河郡主吓了一跳,忙把她搂在怀里哄她:“福宝,娘不怪你,是娘不好,当初让你同你表哥亲近,如今又不让你见他,你若是真喜欢他……”
清河郡主咬咬牙,女儿与母亲之间一时不能做出选择。
陆靖瑶摇着头说:“不是的,我才不是喜欢他呢。”
“好,福宝不喜欢他,福宝喜欢什么,娘让人给你弄好吃的来。”
陆靖瑶还是摇头,吸了吸鼻子,止住眼泪,问清河郡主:“平阳王刚刚的意思是不是要与宁国公府断绝来往。”
清河郡主没说话,是她对不起那孩子,没有遵守对淑妃的诺言,照顾好他。
陆靖瑶神思恍惚,回到自个院子里时眼睛湿漉漉的,嘴上嘟囔着:“断便断吧,最好以后都不要来往,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吧。”
芷柳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忙拍着她的背,焦急道:“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
陆靖瑶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哽咽着说:“没事。”
亏她还觉得自己先前在他面前假装做噩梦,被明惠郡主打,他会心疼自己呢,如今看来,不过都是个笑话罢了。
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被她骗了呢。
第52章
芷柳命小丫头去端水, 拧了帕子给她擦脸。
“又是哪个混账惹了小姐不开心。”
她嘴上这么说着, 心中不免想小姐自上回病了一遭便总爱说些胡话,怕不是梦中还魇着。
她扫了紫诗一眼, 紫诗会意, 垂着头退了下去。
芷柳见小姐坐在窗前不说话, 心中叹气。
紫诗候在廊下的柱子前,见她出来便唤了声姐姐。
芷柳拉着她往边上走了走, 低声道:“我问你, 你在小姐身边伺候,她近来可有什么异常。”
紫诗摇了摇头,芷柳沉了脸色, 道:“小姐为什么哭了。”
她一板着脸, 紫诗就害怕, 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刚长熙堂里的事她不知道,只是在外面候着,芷柳想着自家小姐可能是被清河郡主训了才哭的, 松了口气, 不是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便好。
吴王府东花园的一处庭院雕镂精巧,殿堂屋顶是绿琉璃瓦歇山顶,正间与东西次间用雕饰精美的楠木隔断,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打开,正门大理石中屏风前的紫檀硬木嵌螺钿桌上摆放的香炉里飘出袅袅清香。
里面传出一阵声响,下人们埋头跪在石砖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屋子里静悄悄的, 吴王捏着拳面色阴沉的坐着,忠勇侯站在中央,两侧站着好几位面色不善的官员,还是忠勇侯先出言打破安静。
“几位大人现在是什么意思。”
他垂着眼,几位大人面面相觑,御史台林大人躬身道:“殿下,非臣等不通礼数,吏部尚书多年来为殿下做事,功劳苦劳都有,当日殿下所说臣等为殿下做事,不说荣华富贵,最少殿下能保臣等一家老小平安,如今境地,叫臣等如何信任殿下。”
想到即将被斩的吏部尚书,吴王痛心的阖上了眼。
屋里顿时又是死寂,吴王做惯了好人,如今面对这样的指责他无力解释,吏部尚书一事他做的太绝,不但没有为他开罪,反而跟着落井下石。
忠勇侯突然冷笑一声:“几位大人的意思是殿下之过了。”
一个鬓角发白,同吏部尚书关系甚好的官员气道:“忠勇侯,莫要以为我们不知此事是你从中作梗,吏部尚书往日是同你有几分口角之争,那也是为了殿下好,咱们同为殿下做事,该以殿下的利益为先,而你只顾私欲,不顾大局,害得吏部尚书落此下场,今日便请殿下给句话,是要留这个小人在身边,还是要臣等为殿下效力。”
这是要吴王放弃忠勇侯了,忠勇侯的分量是重,可他一个人哪里比的上这么多人。
吴王心烦意乱,揉着太阳穴摆手:“此事日后再议。”
日后,哪个日后,还不是两方都舍不得。
“殿下,臣等不盼着殿下能给荣华富贵,可最起码当日所说妻儿老小平安,圣旨下达吏部尚书府的那一日我那婶子当场便去了,如何不叫人心痛。”
“够了。”
忠勇侯冷喝一声。
“吏部尚书是为了殿下做事,殿下日夜辗转,心中哀痛不比你们少,当日缺少银钱在朝中打点,吏部尚书是受殿下示意,你们呢,那些银钱你们从中拿了多少,自不必我来一一说明了吧,殿下若不是为了你们,又何至于眼睁睁的看着吏部尚书去死,你们还有脸在这里哭。”
几位大人脸色憋的通红:“胡说。”
“有没有胡说几位大人心里清楚,你们误会我不要紧,可不要糟蹋了殿下的一番心意,贪污受贿是陛下大忌,必会严惩,几位大人可回家瞧瞧自家老小这会过的什么日子,再去想想吏部尚书府,若不是殿下当机立断,如今几位大人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指责殿下。”
几位官员被他堵的无话可说,他们是和吏部尚书关系好,想为吏部尚书讨个公道,可比起吏部尚书,他们更加重视自己的命。
台基之下,明惠郡主听着里面传出来的话,手抠着铜炉。
赵璋拽着她往外走,她蹙着眉,到了滋兰池中的亭子上才甩开他,抱怨道:“你做什么。”
赵璋淡淡道:“你可听见了。”
明惠郡主揉着胳膊:“听见什么?”
“你去寻父王不就是为了让他救吏部尚书家的五小姐吗?”
吏部尚书家的五小姐也是从小便和明惠郡主交好的,说是交好,倒不如说是那五小姐处处讨好明惠郡主。
明惠郡主听他提起,眼睛都亮了:“哥哥有法子救阿缃吗?”
赵璋都不知怎么说自己这个愚蠢的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