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莱
陆老夫人见这二人不闹了,训道:“自己家里的妯娌怎么也能吵的跟乌鸡眼似的,当着孩子们的面,也不怕闹笑话。”
陆靖烟坐在陆老夫人身侧,垂首听老夫人说话,唇角微微挂着笑。
她这两年比起幼时性子收敛了些,瞧着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姑娘。
陈氏对着陆靖烟有些心虚,老夫人把女儿养的很好,她当年为了讨好陆二爷对女儿很忽略,这个女儿是她付出最少的,比不上她的哥哥姐姐,哪怕后来老夫人把陆靖烟养在身边,她心中愧疚,想要弥补女儿,也不过是送女儿些东西,她心里也清楚女儿不缺那些俗物,可有些时候真是有心无力,她不想给自己找借口,对阿菡和阿博来说她是个好母亲,对阿烟她确实不是好母亲。
张氏也扭头看陆靖岚,陆靖岚不止一次恼过张氏,觉得她无理取闹,子不嫌母丑,她不好说张氏什么,心里真是难受,气她不讲道理,旁人嘲笑她她都听不出,没有一个孩子希望自己的女儿被旁人当做笑话的。
她心里委屈,气红了眼,见张氏看她,眼泪没忍住溢了出来,张氏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她转过身,抹了把眼泪,想忍住不哭却总也忍不住。
陆老夫人站起身,指着张氏道:“瞧你这做母亲的,都要让孩子来替你害臊了。”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张氏一心都在女儿身上,也听不进。
老夫人把陆靖岚揽进怀里哄:“乖乖,你母亲不通事,与你无关,你最懂事,最知书达理了。”
陈氏见陆靖岚哭了,也很尴尬。
这做长辈的在孩子面前拌嘴,还把孩子给弄哭了。
陆靖岚掩面哭了好一会,清河郡主命人打了水,揽了她到梳妆台前亲自给她梳妆。
她湿了帕子给陆靖岚擦眼,安慰道:“阿岚莫哭了,再哭眼睛都肿了。”
陆靖岚道:“大伯母不用担心我,我就是心里难受,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张氏时不时的抽疯不讲理,还总爱拿陆靖岚和陆靖瑶比,陆靖岚没想过和陆靖瑶比,也知道自己比不过,有些东西,从一出生就注定了的,张氏总拿两个人比,她自己心里不自知,难堪的是陆靖岚。
清河郡主叹口气:“你是不是觉得你娘总是为了这点小事同旁人争论不休,完全不值当,有失风范。”
陆靖岚抽噎着嗯了一声,明明就是一句话的事,她娘总是要闹得大家都不得安生。
“我不是埋怨我娘,我同她说过的,可她总是不听。”
“你娘如今的性子是有些不好,可她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女儿家未出嫁前都是被父母捧在手掌心上的,你娘也不例外。”
“大伯母第一次见到你娘时,你娘就像现在的你一样,亭亭玉立,仪态大方,说话都是含羞带怯的,嫁人后就没有在自己家中那么自在了,你爹又是那个性子,你娘从一个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娇小姐到为人妇事事都要操心,女人无论到了什么年纪都希望得到别人的关心,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希望别人能多注意她两眼。”
“你娘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你要多孝敬她,陪她说说话,不要觉得她不讲道理,你同她说不通,等你有一天做了母亲,你就会明白一个母亲可以不在乎所有人的看法,但她不会不在乎子女对自己的看法,你瞧你娘活的不清醒,她比谁都清醒,她心里难受,她拿你同阿瑶比,不过就是觉得你大伯对我好,而你爹生性风流,四处留情,你娘心里不平衡,觉得一家子兄弟为何会差那么多,才会想让你比阿瑶更优秀。”
她拿梳子为陆靖岚梳头,陆靖岚听她说话感觉心里特别舒服,仿佛一瞬间就想通了。
“我自然是心疼我娘的,只是父母的事情我一个做小辈的插不上手,我娘也没必要为了我爹失去她原有的样子。”
她垂首勾住自己的头发。
清河郡主笑笑:“你还是太小了。”
清河郡主把陆靖岚带出去时,张氏看着女儿,欲言又止,陆靖岚笑了笑,往陆靖瑶身边坐,同她说话。
张氏心里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清河郡主一眼。
陈氏同老夫人说小姐们大了,今年春衫准备为她们每人多添四身,月例银子也添一些。
老夫人疼孙女,给多少都觉得应当的,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只说陈氏自己看着办就好了。
接下来又说了陆靖秀的婚事,她姨娘这阵子在陆二爷那里闹腾,生怕陈氏给陆靖秀配的婚事不好,怂恿陆二爷亲自为陆靖秀择亲。
陆二爷一个爷们,这方面本就不如陈氏,加之陆靖秀又是庶女,陆二爷便是认识那些朋友,一起喝酒时也不能说我有一个女儿,咱们结为亲家如何,这要是陆靖烟还差不多,陆靖秀一个庶女,他这么说不是羞辱人吗?一个爷们亲自为庶女择亲,说出去只怕又是一大笑话,王氏一个姨娘更没什么好亲事,最后还是落到了陈氏手里。
陈氏懒的理,王氏怕她故意给陆靖秀不好的亲事,到处蹦哒,她那么厉害,便叫她自己为陆靖秀做亲事。
老夫人道:“你是嫡母,这事你做主就好了。”
“娘,儿媳什么性子您最清楚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媳是不做的。”
以陆靖秀的身份夫家是不可能越过陆靖菡,王姨娘贪心不足总觉得自己的女儿不比陆靖菡差,该找个比陆靖菡夫家还好的,无论陈氏多尽心王氏都不会满意的,到时候又要到陆二爷面前哭,陈氏索性就不管了。
“我手里倒是有现成的人选,只是还未见着人,未必合适。”
陈氏面色一变,老夫人挑的自然是好的,而且十有□□是给阿烟挑的,她若是不给陆靖秀做主婚事,老夫人就要把选给阿烟的先紧着阿秀的来。
到底是亲孙女,老夫人再不喜欢王姨娘,对这个孙女还是护着的。
第63章
陈氏斟酌了下, 半是赌气道:“娘若是觉得合适, 便派帖去邀到府里坐坐。”
老夫人为陆靖烟选的亲事自不会差,和嫡女般配的人家怎么会瞧上陆靖秀一个庶女。
老夫人蹙着眉, 陈氏捏着帕子说:“二爷总怕我亏待了阿秀, 我也晓得我是阿秀的嫡母, 她的婚事该由我做主,只是阿秀的姨娘是个有主意的, 我便是做主了怕她也瞧不上,觉得我不是阿秀生母,待她的婚事不尽心,娘您是阿秀的亲祖母, 你为她做主的婚事想来是能令她满意的。”
陈氏心里不满,她为宁国公府做牛做马这么多年, 陆二爷拿个妾室当宝,她原以为老夫人是护着她的, 没想到还是比不过血脉亲情, 不过是个庶出,老夫人也拿话威胁她,哪家像这般嫡庶不分。
若陆二爷不说什么, 陈氏自不会愿意落得苛待庶女的名声, 她不会在陆靖秀的婚姻大事上使绊子,陆靖秀的身份配什么样的夫君合适,她不会亏待她,可陆二爷总是防着她, 没事说两句唯恐她故意给陆靖秀寻不好的亲事,她心里就不舒服了,既然你觉得我不能给你女儿寻个好亲事,那你就自己来吧。
横竖我尽心尽力的为你女儿选个好夫君,最后你还是觉得我选的人配不上你的女儿,那我又何苦吃力不讨好呢。
清河郡主怕再说下去又要闹得不好看,忙叫下人领了公子小姐们去花厅玩。
孩子们都出去后,老夫人对陈氏道:“我知你心里委屈,可阿秀是我的亲孙女,我不能不管她。”
陈氏拿帕子抹眼泪:“娘既然知道媳妇的难处,又何必为难媳妇,阿秀的身份摆在哪里,她姨娘想让她找个比阿菡夫家还好的亲事,媳妇倒是能找,那也得人家能瞧的上阿秀啊,阿秀名义上是我的女儿,外头的人也只认我不认王姨娘,她若是寻了门好亲事,我这面子上也有光啊。”
老夫人叹气道:“阿秀姨娘不好,阿秀无辜,让她姨娘养成那个性子,我当初想着把阿秀也养在身边,总好过让她姨娘教的小家子气,只是我身边已经养了阿烟,阿烟和阿秀性子不合,这事便做罢了。”
陈氏垂首不语,当日她对阿烟多有忽略,陆二爷更是不喜欢阿烟,老夫人心疼孙女,把阿烟养在身边,她心中对女儿愧疚,也感激老夫人对阿烟的养育之情,老夫人这么说,她确实不好再拒绝陆靖秀的事。
张氏听老夫人袒护陆靖秀有些不赞成,她不喜欢陆靖秀,同为正室,这方面她是支持陈氏的。
她性子火爆,没有陈氏那么能忍,三房后院被她捏的死死的,三房的庶子都被她管的规规矩矩的,便是身边缺了短了的也不敢说什么,更不用说像陆靖秀这种什么都不缺,还要上蹦下跳嫌东嫌西的了。
因为感同身受,这会张氏已经安全忘记刚刚与陈氏的不愉快,笑着说:“阿秀才多大啊,这会就着急了,福宝都还没寻亲事呢,再说了,二嫂整日里忙着府里的事,哪里能知道这些,不如交给媳妇吧,媳妇为了给那几个侄女寻夫君打听了许多,保证给阿秀侄女找的夫君合王姨娘的心意。”
陈氏微微颔首:“有劳三弟妹了。”
“哎呦,什么有劳不有劳的,我整日里也没什么事,就琢磨这些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清河郡主觉得老夫人都要气坏了。
“行了,二房的事三弟妹便不要插手了,二弟妹身为阿秀嫡母,婚事该是由你做主,她姨娘若有不满,便叫她来找我,若是二爷有什么不满,我让公爷去问他是哪里不满。”
这就是要为陈氏做主了,陆二爷最怕的就是陆嘉,在陆嘉面前他怎么敢有不满。
清河郡主又对老夫人道:“娘,不是媳妇嚼舌跟头,老二老三确实不像样子,先不说老三,老二这些年护着个姨娘护的跟什么似的,碰不得骂不得,倒是比二弟妹还娇贵,媳妇听说王姨娘从未在二弟妹身边立过规矩,她既是妾,便该伺候主母,如她那般为人妾者睡到日上三竿的倒是未听说过,若是三房分开住媳妇也不说什么,如今三房住在同一府,如此不守规矩之人说出去也是落了宁国公府的面子,媳妇觉得没有规矩是不成的,王姨娘若想继续在府上住着,旁人家的妾室如何她便如何,她若不想,便遣到外面的庄子上养着吧。”
她抿了口茶,面上端庄贵气。
她向来不插手二房三房的事,旁人的事她是不会多管的,今日也是实在看不过眼了,这天底下没有正室会喜欢妾室的,陈氏同她关系自不是王姨娘一个妾室能比的。
何况王姨娘不知天高地厚,前些日子跑陆二爷那里闹腾要给陆靖秀寻一门好亲事时竟敢说我儿天生丽质,除了身份,哪里都要比陆靖瑶强上万分,怎能因为身份这辈子就要受到拖累。
一个妾室竟有如此大的野心,还拿陆靖瑶做比,清河郡主便让她瞧瞧,哪里差了。
老夫人这些年不止一次惩治王姨娘了,然而终归是心软,每次发了狠的也不过是打几巴掌,陆二爷还心疼的要命,跪着求老夫人饶了王姨娘,老夫人心烦,索性就眼不见为净,由着他去了。
“你大嫂都说了,便按你大嫂说的办吧。”
陈氏站起身应了是,面上欢喜,感激的看了清河郡主一眼。
老夫人乏了,摆手让她们都下去,陈氏到了外面又对清河郡主道了谢,清河郡主道:“娘年纪大了,凡事不要同她争,多顺着她,心里不舒服,可以同我说,我会为你做主。”
“大嫂,你是不知道,我的日子难啊。”
“一个妾罢了,你真该跟三弟妹学学了。”
张氏挺了挺腰板,来了底气。
“二嫂,你听我的,直接给她灌碗药下去,让她从此都不能开口,瞧她还怎么闹腾,二爷便是心疼又能如何,还能为了个妾同你拼命不成,男人都是贱骨头,这会爱的死去活来,回头不能说话了,二爷还有那耐心哄着她吗?等二爷厌了她,还不是由着你发落。”
张氏办事向来利落,陈氏这些年被王姨娘压着,哪里有她的底气。
张氏又劝陈氏,清河郡主没有听她们说话,带了陆靖瑶回去。
陆靖瑶自在宫中出事后,清河郡主便不常带她往宫中去了,便是宴会也很少带她出去。
陆靖瑶知道清河郡主这是怕别人打她的主意,如今陛下身子愈发不好,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事。
中月十五上元节,清河郡主与宁国公陆嘉入宫侍宴,陆靖瑶与陆衡,陆致陆靖岚几个一起去看灯会,街道上四处张灯结彩,街上人多,陆衡和陆致两个性子活泼,手里挑着灯笼在前面为陆靖瑶和陆靖岚开道,身后跟着宁国公府的侍卫保护公子小姐的安全。
陆靖岚瞧着天边一片红光,眉头微微蹙着,担忧道:“阿瑶,人太多了,咱们回去吧。”
陆致听见了,回头笑嘻嘻道:“妹妹别怕,哥哥保护你。”
他往街边小摊上一跳,伸手拿了个面具盖在脸上,身后的护卫上前付钱,远处行来长长的花灯队,举灯人身穿大红衣裳,脖子上挂着花环,花队中央十六人抬的轿子上一妙龄少女,莲步轻移,玉袖生风,扬柳小腰左右摆动,玉指素臂,青涩魅惑。
她是醉仙楼今年的花魁,还未挂牌,身上保留着女子的纯真,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正经人家的女子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供人取乐。
花灯队所到之处一片叫好声,粉车之上着轻纱的女子提着花篮往四周撒花,花瓣落到陆衡肩上,陆衡皱着眉,嫌弃的拍下去,扯住陆致的衣袖,回头对陆靖瑶说:“咱们快些走吧,前面有舞狮。”
他年纪小,对这些没兴趣。
陆靖岚也觉得这样在街上游,四周男人像疯了似的拍手叫好有失体统,挽着陆靖瑶的胳膊正要往前走,远处传来尖叫,街道上的人更加乱了起来,花灯队被迫停了下来,宁国公府的护卫上前各自护住各自的主子。
陆靖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问道:“怎么了?”
紫文紫诗紧紧的拽着她的衣袖:“小姐慢些走,别散了。”
人群越来越乱,陆靖瑶被人推得踉跄一下,差点跌倒。
“世子呢”
一转身陆靖岚陆衡陆致全都不见了,陆靖瑶有些着急。
紫文道:“小姐先别慌,有护卫跟着。”
“前面怎么回事”
“着火啦,着火啦。”
有人往这边跑,护卫道:“三小姐,前面着火了,属下护送小姐回府。”
“世子不见了,你们快去找。”
护卫一脸为难:“三小姐,属下是保护您的安全,世子身边也跟了人,您莫要着急,先随属下回府。”
亲弟弟堂哥堂姐不见了陆靖瑶怎么能不着急,不过她也怕自己乱动反而会添麻烦。
又怕自己这么回去了陆衡会寻她。
“留一个人在这里寻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