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莱
她知她身份配不上陆致,也从没肖想过。
到底也不过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心态再淡然也还是免不了有些伤心,自尊心让她受不了,抿唇低头强忍着泪水。
清河郡主瞧她眼圈红红的,蹙着眉道:“三弟妹莫要胡言,这还没影的事呢。”
陈氏想为自己侄女不平,碍于张如月在场,若是同张氏吵了起来,以张氏的性子定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到时自己侄女的性子肯定是要难受的。
她赌气道:“如月,你早到了说亲事的年纪,不能叫家里的事耽误了自己,姨母不会亏待你,咱们宁国公府的大夫人最是心善,她认识的人多,日后你随郡主多去外面走走,这种事马虎不得。”
张如月垂着头福身:“如月全凭姨母做主。”
陈氏看侄女这样子一阵心疼,清河郡主觉得张如月这姑娘很好,出身不成问题,又不是罪臣之女,也是出自书香门第,容貌才华都没得说,足以配的上陆致了,只是三弟妹瞧不上,总想着给儿子找个高门大户的小姐,也不想想那种姑娘阿致能不能降的住。
到底陆致不是她儿子,张氏不愿意,她也不能强求,想到侄子刚刚说喜欢人家姑娘那傻样,怎么的她这个做伯母的也得帮一帮。
张氏这人好面子,若是外头人都夸张如月,只怕她的看法又不一样了。
姑娘家心思敏感,清河郡主对陆靖瑶使了个眼色,示意陆靖瑶多陪陪张如月。
两人走到抄手游廊下,小丫头过来附耳在紫诗耳边说了句话,紫诗面上有些为难。
张如月善解人意:“阿瑶妹妹若是有事不必陪我,改日我再登门陪阿瑶妹妹玩。”
陆靖瑶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便先走了,姐姐别忘了来寻我玩。”
张如月点了点头,陆靖瑶扭头问紫诗:“怎么了?”
“殿下派人送了信来。”
她一猜便知道是赵誉有事,不然紫诗不会在她陪着张如月的时候露出那种表情。
“只是送个信何必如此慌张。”
“祖宗,殿下的事我们岂敢耽误。”
“行了,我瞧着回头他在你们眼里比我这个小姐还重要了。”
“那哪能,殿下是小姐的,我们还不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
陆靖瑶回到院子里,赵誉派人送了几箱子小玩意过来,说是王府新得的,挑来给她玩。
她挑起最上面的九连环玩了两把,便没了兴致,倒是陆衡兴致冲冲的,她便让陆衡喜欢什么自己挑。
陆衡撇着嘴:“我未来姐夫送给你的,我才不拿呢,姐姐可别把姐夫送的东西乱送人,他会不开心的。”
“你倒是知道。”
“那是自然,男人的心思还是男人能懂。”
她嗤了一声:“我问你,五哥的事你知不知道。”
“五哥什么事?”
也不只是装的还是真不知道,陆靖瑶在他头上翘了一下:“笨蛋,你同五哥关系好,五哥就没和你说过他有喜欢的姑娘。”
“五哥身边好几个丫头呢,那些个丫头不得了,玩笑起来连我都敢戏弄。”
陆靖瑶皱着眉,这确实是不成样子,她五哥就是对身边丫头太宽容了,纵的好几个丫头脾性大的很。
张如月回了院子,正好陆致派了身边的贴身丫头秋云给她送了只鹦鹉过来,那鹦鹉是陆致□□了好几日,送来逗张如月开心的。
秋云道:“张小姐,我们公子说你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太无聊了,送只鹦鹉给你解闷。”
张如月的丫鬟把鹦鹉接过去,张如月道了谢:“五公子有心了,姑娘替我谢谢你家公子。”
“我家公子心善,对谁都这样,张小姐不必不好意思。”
她说这话时笑盈盈的,只是话里的意思就是瞧不上张如月了,国公府的丫鬟都自觉高人一等。
张如月叫丫鬟把鹦鹉挂在檐下,秋云前脚迈出院子,丫鬟笑着逗了两下鹦鹉:“小姐,这鹦鹉真漂亮,小姐给娶个名字吧。”
张如月淡淡的勾了勾唇角,那只鹦鹉蹦哒了两下,突然叫道:“破落户,破落户。”
丫鬟面色一边,扭头见小姐唇角僵住的笑,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在鹦鹉头上敲了一下:“不许乱说。”
鹦鹉嘎嘎叫了两声:“扫把星扫把星。”
“小姐,这鹦鹉定是被人存了心的教的,奴婢瞧着刚刚五公子的丫鬟便不像好人。”
“行了,不必说了,把它拿远些。”
丫鬟气的在鹦鹉头上又敲了两下,把它丢远了,回来时愤愤不平:“这国公府的人也太欺负人了,小姐好歹也是二夫人的亲侄女,入了这国公府谨言慎行连门都没怎么出过,竟能想出这种法子羞辱小姐。”
张如月没说话,喉咙里一阵酸涩,这便是寄人篱下的滋味,委屈都只能往肚子里咽。
“这鹦鹉是五公子送来的,五公子待小姐向来好,想来不是五公子的主意。”
“不管是谁的主意,你记住,不许乱说。”
“小姐这委屈就要白受了吗?奴婢去同二夫人说,叫二夫人给小姐做主。”
张如月道:“不许去找姨母,姨母待我不薄,这种小事还是不要同她说,免得给她添乱。”
小丫鬟撅着嘴,一脸的不乐意,跑出去揍那只鹦鹉撒气,张如月坐在窗前,想着到国公府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宛如做梦一般。
第90章
张如月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份, 她虽也出自书香门第, 可在宁国公府有些脸面的丫鬟眼中不过是上门投靠的穷亲戚,她是女孩, 又未出嫁, 族里那些人为了利益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到了姨母家虽是寄人篱下,到底不会把自己给卖了。
想到娘临终前嘱咐她要听姨母的话, 不可撒娇任性,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够无条件的包容她了。
她素来淡然,觉得无论受什么委屈都不会在意,这会胸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闷, 箍的她难受,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她是不爱哭的, 在那些虚伪的族人面前,眼泪只会让她更加弱势, 让那些人更加放肆的欺负她, 大抵是在宁国公府这些日子比不上从前忙碌,她越想心中越委屈,日后如何无所定论, 她若是男孩, 怎么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小丫鬟在教训鹦鹉也没注意到她哭,她仰着头默默流泪,本想着偷偷哭一会就好了,没想到陆致突然跑了过来, 她慌乱中擦着眼泪,还是被他瞧见了。
“如月表妹,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陆致见到她哭,慌忙的加快脚步跑了过来,张如月侧了侧头,避开他,觉得有些尴尬。
陆致心疼的要命:“如月表妹,我替你出气。”
张如月见他一脸担忧,心下更加委屈,又不能告状,只是不停的哭。
陆致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急得直挠头。
“你家小姐怎么哭了,谁欺负你家小姐了。”
小丫头想说,张如月帕子掩在脸上冲她摇头,小丫头跺脚撇着嘴跑开了。
“五公子别问了,我就是心中闷得慌,一个人憋的。”
陆致道:“一个人在此确实无聊,是我不好,不如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张如月哽咽一声,摇头说:“不必了,五公子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就好了。”
陆致在她身旁坐下,侧头看着她说:“我既然瞧见了便不会不管你,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便同我说。”
“我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她捂着脸,半晌才憋红了脸说:“好丢人,我不想哭的,还被你瞧见了。”
“姑娘家哭本就是正常的,哪里有什么丢不丢人。”
张如月有些不赞同:“我不想被旁人看见我哭,我觉得哭便很尴尬,若是你哭被旁人瞧见了不觉得尴尬吗?”
陆致干咳了一声,为了哄张如月,还是把自己曾经那些糗事给说了出来。
“你知道有多少人见过我哭吗?”
张如月想到陆靖瑶刚和她说过陆致爱哭的事。
陆致接着道:“这没什么好尴尬的,我小时候丢了五两银子便一直哭,我娘都说了没关系,就五两银子罢了,我心里还是觉得难受,哭个不停,谁哄都没用。”
张如月没忍住笑了出来,她眼圈红红的,听陆致说话拿着帕子直乐。
陆致见她开心了,眸色愈加温柔,说:“心里有不开心的哭一哭便好了,二婶平日里忙着府中之事,你若无聊,便去寻我或是阿瑶妹妹也可以。”
张如月点头:“我知道了。”
陆致拍拍胸口:“心里想不明白的便来和我说,我当年做过丢人的事可是你想都想不出来的。”
张如月情绪平缓,扬唇脸上又挂着淡淡的笑,她素来淡定,少有像刚刚一般失控。
陆致有些着迷的看着她,张如月避开他的目光:“五公子若是无事便回吧,我有些累了。”
陆致微怔,随即哦了一声,站起身,面上有些尴尬,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儿再来看你。”
对上张如月微潮的眸子他微微拱手,乌黑的头发垂下来恰好垂到张如月的脖颈,她往一旁挪了挪,他也恭身往她凑了凑,轻声唤道:“如月表妹。”
她嗯了一声,他垂眼瞥见她纤长嫩白的手指,想要伸手拉她,他觉得他的心意表妹都知道,他已经当着娘,大伯母二伯母的面说想娶如月表妹了,他也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了,不知表妹怎么想,心里可有他。
他试探性的伸了伸手,张如月避开他,站起身,面色冷了下来:“五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
陆致愣了一下,随即认真道:“如月表妹,我是真心喜欢你,想要娶你为妻,表妹给个机会可好。”
张如月未料他会如此直白,抿了抿唇,淡淡的开口:“五公子,如月早已听闻京中世族公子多情,如月刚来,自觉配不上五公子,还望五公子见谅。”
“不是的,如月,我自见你第一面便觉得心下欢喜,每日都想看看你,我已经和我娘说了,想要娶你为妻。”
原来他已经和三夫人说了,难怪三夫人会派人送那只鹦鹉来羞辱自己。
她闭了闭眼,打断陆致的话:“五公子,如月配不上五公子。”
“谁说你配不上,如月,你不要妄自菲薄,我觉得你好,是我想娶你。”
像是为了证明他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他神情很严肃,张如月想到在小花厅里三夫人羞辱她的话,她便是再比不上宁国公府的小姐,也是一身傲骨,岂能任人羞辱。
“五公子不必再说,如月与你不合适,不仅是身份不合适,如月对五公子全无男女之情,便是到了婚配的年纪,要嫁,也不会嫁给五公子,男女有别,如月客居宁国公府,不想招惹是非,也不想因此传出什么谣言,对我对五公子都不是好事,甚至会拖累宁国公府几位小姐的名声,所以五公子日后便不要再来见如月了。”
要断就断的彻底,她便是什么都没有了,一身傲骨还在。
陆致见她娇艳的唇里吐出绝情的话,心坠到谷底:“如月,我知道我这样很冒失。”
“五公子,我虽是投靠宁国公府不代表我很随便。”
陆致有些慌:“如月,你不要误会,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如月不知五公子的意思,也不想知道五公子的意思,话已至此,不必多说,还有,烦请五公子走的时候把你那只鹦鹉拿走。”
“鹦鹉,什么鹦鹉。”
张如月勾了勾唇角,陆致一头雾水。
她唤了小丫头把进门把屋门关上,小丫鬟把那只嚷嚷个不停的鹦鹉递给他,陆致瞧着紧闭的四扇双交四椀菱花门,提着鹦鹉,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张如月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