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喜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新娘子换了人什么的,这事算是大家族的私事,知道多了对自己没好处,再对上他冷硬的脸和平淡带着杀伐的语气,毫不迟疑,多问一句都没有,忙利索的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你说你不是新娘子,那你是谁?”秦绍一脸严肃。
面前的人,分明就是他,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楚云梨压下心里的激动,面色很快恢复自然,“我是她的丫头,迷晕了被放进花轿的,这亲事不算数。”
秦绍皱皱眉,“与我拜堂的人是你。”
楚云梨心里微松,方才她最后一句话其实是试探,见他有继续这亲事的意思,看来他对自己也不是一点都不记得的。
想了想,他道,“我得去外面接待客人,你留在这里,别乱跑。”
楚云梨扬眉,这话听着,怎么像是正常嘱咐新婚妻子的话呢。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可只是个丫头!
他也只是吩咐,并不是商量,楚云梨一怔间,门已经被关上,屋子里暗了些。她走到妆台前坐下,拆了头冠,纯金打造的头冠,样式精巧,拿在手中挺重的,她仔细看了一眼,忍不住一笑,娇宠长大的姑娘家,总是要任性一些的。这银子多到一定地步,人家就不稀罕了。
这徐胭儿被宠得连世子夫人都位置都不要,只想要与心上人长相厮守,也是服气。
这地方成亲似乎都是午后去接亲,此时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秦绍刚走不久,门再次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端着托盘的丫鬟,“夫人,世子特意吩咐奴婢给您送些饭菜过来。”
楚云梨看了一眼,问,“我的丫鬟呢?”
那丫鬟有些茫然,“奴婢没看见,来的时候就您自己呀。”
看吧,处处都是破绽。
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成亲身边不带丫鬟的?
楚云梨坐过去用膳,问,“府中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没有啊。”丫鬟更加茫然,“今日大喜之日,外头宾客那么多,很正常……”她想起什么,“世子吩咐,不让府中的各夫人和姑娘过来找您。”
正常情况,这时候是有府中的长辈,比如婶娘或者是长嫂带着府中的女眷过来与她闲话的,现在这样,确实不正常,难怪丫鬟特意拿出来说。
楚云梨不知道郊外灾民暴动的消息是何时传来的,想到这里,她立刻跟丫鬟说,让她去告知秦绍,如果他要走,还是先回来跟她说一声。
丫鬟刚走,外头就有个身着细布衣衫的随从急匆匆进来,站在门口飞快道,“夫人,主子让小人跟您说一声,郊外灾民暴动,他去看一看,最迟天亮肯定回来。”
楚云梨面色微变,谁知道理国公世子是怎么遇袭的,如果那人不是他,她就没心思管了,如今两人好不容易遇上,她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他身赴险境。万一没了,她可是找了几辈子的!
她一把揪住面前人的衣衫,肃然道,“他去了哪里?快带我去!”
随从惊讶,忙道,“主子说让您留在府中等他回来。”
楚云梨已经丢开他,抬步出门,“马房在哪里?快带我去!”
马房边的侧门打开,一袭红衣的女子骑着马飞奔而出,身后紧紧跟着个同样骑着马满脸焦急的随从,两人出了理国公府,往外城而去。
当今皇上喜骑射,专门在内外城都修了一条专门用于跑马的道路,楚云梨跟着随从往那边去,很快出了城。
城外二十里处,是一大片空旷的地方,今年秋日大雨下了一个月,百姓收成几乎没有,这些都是最近才聚集过来的灾民。
此时天色渐晚,远远的看到前面棚子中有星星点点的烛火亮光,并没有想象中的暴动的乱象,楚云梨眉心皱起,“你看这哪里像是需要镇压的样子?”
福来一怔,“那世子去了哪儿?”
两人一路过来,路上偶尔会碰上有人跑马,且速度不慢,追过来应该不会落下多少才对。
“去问问。”楚云梨到了棚子外,自己下了马,拦住一个小孩子,掏出一块点心,问,“你有没有看到许多官兵,他们去了哪儿?”
小孩子浑身衣衫褴褛,看到香甜的点心后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山峰,“他们追着人去那里面了。”
那山上都是密林,楚云梨看了一眼,“从哪边上的,你带我过去,我再给你一块。”
此时已经是深秋,借着月色,山脚下的林子处确实看得到大批人活动过的痕迹,到了这边,骑马就不好走了,她和福来一起丢下马直接从密林中往山上爬。
“夫人,世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们没必要追来。”福来有些不解。
黑暗中,也实在不好找人,但如果真找不到,理国公世子如紫蝶记忆中那样,明天下午找到时,已经是一具尸首了。
第150章 代嫁丫鬟二
想到这些,楚云梨愈发焦急,月色下的林子里,只能勉强视物,想要找出白天有人走过的痕迹都很难,不知道俩人在林子里奔了多久,突然看到前面有火光。
走近了才发现一队人中间烧了火堆,正围坐着,且身着兵服,福来一见之下大喜,飞快奔过去,“世子呢?”
那边众人看到福来,都颇为诧异,“福哥,你怎么来了?”
待看到边上一身大红衣衫的女子,顿时更加惊诧,试探着问,“夫人?”
“确实是夫人找来,世子呢?”福来再问。
几个人挤眉弄眼,把福来圈了过去,嘀嘀咕咕说了半晌。
福来走回来时,抹了一把脸,“夫人,世子去左边的鹰嘴岩了。”
鹰嘴崖,如它的名字一般,是如鹰嘴一般长长的山崖,底下一大片悬空,崖上连棵草都没有。如果人从那里掉下去……
楚云梨面色微变,抬步就往左边去,福来伸手想要拉住她,却晚了一步,口中将要出口的话也变成了呢喃,“世子和一个女人过去的……”
等她到的时候,鹰嘴崖上空无一人,走到边缘处,看得到一块地方似乎少了一块石头,断口都是新的。
楚云梨面色微变,身后跟着过来的福来和为首的小将面色也大变,“世子呢?”
“到底下去找人!”楚云梨大喊。
“世子会不会已经走了?”那小将试探着道,“早前还有一个姑娘在的。”
潜意思想说是秦绍带着那个姑娘走了。
“不会。”楚云梨神情肃然,“你们最好是分成两队,把那个女人找到,剩下的去底下找人。”
鹰嘴崖下常年不见人,荆棘丛生,走在最前还要开路,楚云梨手中拎着一把大刀,一路挥砍着过去,后头几人都颇为讶异,“这新夫人未免太彪悍了些,定安伯家是这样养姑娘的?”
他们不甚着急,说到底,还是不相信自家主子会从上面掉下来。
不信归不信,待看到自家夫人这样严肃的神情后,手底下一点儿没慢,夜色渐渐深浓,里头有些不服气的小兵嘀咕,都被为首小将镇压下去了。
直到天色蒙蒙亮,楚云梨的手臂酸软,此时她身上的大红衣衫都裙摆都被她嫌弃不好活动撕了,又被荆棘划拉了些,看起来颇为狼狈,大红色似乎都暗淡了些,因为太累,她也有点想放弃了,万一秦绍不是掉下来,而是在别的地方呢。
或许,真如小将他们所说,离开了呢?
但是她都不敢赌那万一,上头找人的那队人没有过来回复,如何秦绍真在这林子中,不可能一夜过去还找不着……
又用力砍了两刀,眼前突然出现一抹墨色衣角,里头还夹着眼熟的大红色,楚云梨扒开荆棘奔过去,果然是秦绍。
此时他正躺在一片荆棘上,茂盛的荆棘都被他压出一个人形来,扯倒了一大片,好在人没有结结实实落在地上,身后众人发现了不对,待看到面前的情形时,倒吸一口凉气,忙手忙脚乱的上前去扶。
翻过来的秦绍,满身是伤,包括脸上也不例外,都是荆棘划出来的伤口,不止如此,还有几根荆棘插入他腹间,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指间的青黑和肚子上一把插着的匕首。
有人谋杀!
秦绍背上几乎没有伤,将他平放在地上,楚云梨凑近去摸他脖颈间,察觉到微弱的跳动时,终于长长地舒口气。
没死就好,“赶紧回府,然后找大夫去。”
楚云梨也不是怕暴露,她已经看出来,秦绍身上都是外伤,最要紧的还是他的毒。
这边她一点药都没有,回去之后,她找到了银针,还能帮他稍稍压制。
她低声吩咐了福来,让他帮忙去买一副银针。
理国公世子秦绍成亲当日带兵镇压灾民,却掉下了鹰嘴崖,再找到时,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消息传出,众人皆惊。
楚云梨是和秦绍一起回去的,当知道消息的国公和国公夫人包括老太太来看到她满身狼狈的模样时,都颇为讶异。
昨天秦绍带兵出城,他们都是知道的,还想着一会儿等新媳妇敬茶呢,没想到这人已经跑出去不说,还弄成这样回来。
但是却说不出责备的话,小将都说了,要不是她执意下崖去找人,现在秦绍还躺在荆棘丛中生死不知。
大夫来得很快,楚云梨换了一套衣衫稍微洗漱过出来时,大夫已经诊完了脉,“世子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可能会留疤,但并不严重,可是世子身上有毒,很严重,如果不加以控制,世子怕是熬不过今天……”
“老夫对各种毒经验不多,国公爷还是赶紧另请高明。”
国公面色冷然,吩咐人去请大夫。
屋中乌泱泱挤了一堆人,楚云梨根本靠不上前,老国公夫人伸手拉住她,待看到她手上的伤,满眼怜惜,“孩子,多亏了你。”
国公夫人也满眼感激,不过除了感激,她眼中还有些别的,“我们秦家娶到你,是我们的福气,你怎么知道绍儿有危险的?”
最后一句,似乎无意一般问出。
事情太复杂,楚云梨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道,“昨天的新嫁娘不是我。”
众人一愣,包括门口的福来也是一愣。
“我只是我家姑娘身边的丫鬟,不知怎的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已经到了轿子里,本想着下轿的时候说,但听着动静宾客众多。又想干脆到了新房再说……”
屋中众人的面色都严肃了起来,有些机灵的下人已经退了出去。
“那你说了吗?”国公夫人面色肃然。
“说了。”楚云梨看向床上的人,“世子当时没说什么,盖头还是我自己揭的,然后后面的礼就没走了。世子忙着去待客,还让我等他回来。喜婆该可以作证的。”
屋中安静,只剩下了国公夫妻和老国公夫人。
半晌,国公夫人姚氏出声,“你还是没说,你如何知道我儿出事的。”
这一回,她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威胁之意。
楚云梨扬眉,“说出来你们不信,是直觉。事实上早在福来过来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已经直觉世子会有危险,不信你们可以问当时在这屋中的丫头,我还让她去找世子禀告,如果要出门千万跟我说一声。”
丫鬟很快进门,跪在地上把昨晚上进门到楚云梨的吩咐都说了。
国公夫人面色缓和了些,“你说你是丫头,那你的主子呢?”
“不知道。”楚云梨坦然,“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我为何会在花轿中。”
至于徐胭儿喜欢二公子的话,不应该由她来说,反正国公府随便一查就能知道了。
恰在此时,外头有人带着太医进门,给秦绍诊治过后,叹息道,“毒素太强,只能压制,还得找到解药再说。”
开了方子离开了,底下人去熬药。
屋中气氛沉闷,理国公一家人看着站在面前身姿笔直的姑娘,这一点也没有为人丫头的规矩,回话时没有跪不说,语气也坦荡荡没有丝毫卑微之意。
说她是伯府正经的姑娘也有人信。
“定安伯这是什么意思?”姚氏面色难看,“我们要的可是伯府嫡女,他们倒好,送来一个丫头,堂堂理国公世子难道只配娶它定安伯一个丫鬟?这是侮辱谁?”
理国公慎重,“来人,去请定安伯来。”
一行人出了秦绍的屋子,去了前院,还带上了楚云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