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周母狠狠把儿子甩开,拔腿就跑。
周三郎抬步去追。
察觉到身后三人真的追了上来,楚云梨跑到一处水塘边时,将怀中的孩子放下:“软软,我有些话要跟他们说清楚。你顺着这条路回镇上,一会儿我再来追你。”
李软软刚被吓得不轻,听到姑姑还要让自己先走,才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姑姑,我怕……”
楚云梨伸手推她:“别怕,一刻钟后,我肯定追上你了。你快跑,若是被他们抓住,就是给我添乱。”
李软软不想成为累赘,也不想给姑姑添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抬步就往镇上的方向跑。
看着小姑娘跑远,楚云梨悠闲地抱臂站在路旁。
不过几息,于父就追到了。看到女儿只一个人,小姑娘已经跑远,他气得怒火冲天,抬手一巴掌狠狠扇来。
巴掌带着风声扇来,这一下若是挨实了,怕是牙齿都要掉两颗。楚云梨轻微地走了一步,刚好避开他的巴掌。抬脚一踹,于父控制不住的往左栽倒,然后,“噗通”一声落水声起,他已经掉进了路旁的水塘中。
女子不如男人力气大,周母远远的看到于父掉入了水中。到底怎么掉的,她没看清。倒是看清楚了三儿媳手中已经没有了孩子。
这地方离镇上不远,再耽搁一会儿,李软软到了镇上,他们想要抢人就更难了。
就算抢过来,也难免会惹人议论。贺家若是走个过场还好,万一真如三儿媳所说,贺家要的是小姑娘陪葬,他们就算拿到了银子,麻烦事也多着。
越想越着急,周母脚下加快,到了三儿媳身边时,她没打算与其纠缠,脚下不停,飞快往镇上追去。
楚云梨一把拽住她的手臂,直接把人推入了水塘中。
周母尖叫一声:“我不会游水……”
刚吼完就被灌了一口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去。
周三郎追到近前,看到水中扑腾的两人,着急之下,也顾不得与楚云梨说话,直接跳入了水中。
他跳的时候,楚云梨看准时机伸脚一绊。
周三郎其实是摔下去的。
他确实会一点水,都是小时候和村里的玩伴一起偷摸着学的,自己扑腾还行,救人就比较勉强。加上他下来的时候腿被踢了一脚,此时正隐隐作痛。拖着母亲往湖边挪时,不会水的周母不停扑腾。没多久,周三郎就浑身乏力,眼看着自己也要交代在水里。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自救的法子,大喊道:“来人呐,救命啊,有人溺水了。”
这周边住着几户人家,兴许会来救人。
楚云梨从路旁捡了一根干柴,伸进了水中:“快点抓住。”
于父不太会水,只能扑腾着不让自己往下掉,想靠回岸边还得多寻摸一下。看到干柴,顿时眼睛一亮,立刻伸手抓住。
楚云梨只是捏着,并不用力拉。
边上母子俩也想要拉,三人挤来挤去,期间又喝了不少水。一个个呛得面青唇白,周母眼睛将闭未闭,好像要晕了。
楚云梨不想落人把柄,不能就这么把人丢下。冷笑道:“你们要是再敢找我麻烦,我会更加不客气。”
说着,将周三郎拉了上来。
周三郎浑身乏力,只想躺倒在地大口喘气。但还有两个人等着他救命,他只能强撑着拉周母,可惜她已经神志不清,被于父抢了先。
好在于父上来后没有独自离开,而是和他一起救人。
周母呛了不少水,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她真就浑身放松不管不顾闭上眼睛了。
就算知道抓干柴,她也抓不牢,还是周边的人听到动静赶过来帮忙,才把她给拉了上来。
周母躺在地上不停呛咳,只觉得自己死了一回,哪里还想得起来要抓人?
等到周边的人问及三人落水的缘由,周母说不出话,于父没脸说。周三郎也不肯开口,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嘛。
若是被人得知他被自己的媳妇推入水中,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于父看着镇上的方向,很有些不甘心。
周三郎则顾不上了,找了人抬母亲回家换衣,再耽搁下去,怕是要生病。
事实上,这池塘中常年都有丢东西,甚至还有死鸡和猪,三人喝了不少水,饶是于父身康体健,也扛不住,回家就开始拉肚子。周三郎上吐下泻,整个人痛得死去活来。
周母除了上吐下泄,还多了一个呛咳的毛病,三人都请了大夫。
等到贺家的马车过来,发现根本没有小丫头,前来的管事婆子很是不悦:“胆敢欺骗贺家,你们知道后果吗?”
听这话里话外,好像交不出人,还要被贺家报复。
于父此时满脑子都是不被大户人家记恨,偏贺家人又是儿子请过来的,他根本脱不了身。伸手一指:“周家的那个姑娘,今年十四,八字也合。你带她走吧。”
周母睚眦欲裂:“不!”
婆子眼睛一亮:“当真?”
周玉儿吓白了脸,飞快往门里躲。
周家几兄弟倒是想护着,可这婆子明显来者不善。要是交不出人,以后真的为难周家怎么办?
母子俩回来后,周母忙着咳嗽跑茅房,周三郎也忙着跑茅房,只抽空说了一句李安娘不答应让李软软去贺家,别的还没来得及多说。
周家另外三兄弟其实不太想护着,反正只是走个过场,妹妹跑这一趟虽然会毁了名声,可只要嫁妆多点,一样能找个好人家。
大嫂吴氏眼神一转,笑着迎上婆子:“大娘,我这妹妹平时不见生人,这是害羞了。您稍安勿躁,我去劝劝她!”
周母闻言,恨得眼睛通红:“我不许!”
白氏见状,立刻上前安抚:“娘,之前是您说的,这是好事。咱们没道理把送到怀里的银子往外推,五妹跑这一趟之后,您多给点嫁妆,就什么都有了。”眼见周母急得呛咳,咳着咳着又开始吐,明显不愿意。白氏继续劝:“五妹这些年来大门不出,什么都不会做,若是嫁了人,也会被婆家嫌弃。咱们多给点嫁妆,婆家看在银子的份上,才不会为难她啊!皆大欢喜的事,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又压低声音:“李安娘不愿意送软软去,在我看来,那就是蠢。那可是二十两银子……”
说到银子,白氏难免就想起了李安娘最近做的生意,听说一个月下来能赚几两,最近都在打听铺子了。酸溜溜道:“三弟妹有那手艺,根本不缺银子花,不愿意也正常。可咱们家不同啊,我们家里人多,孩子也越来越大,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咱们得想法子赚银!有了这二十两,家里几个孩子兴许还能寻个夫子认几个字,不求科举入仕,做个账房先生也是好的,那可就不再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走出去别人会高看一眼,婚事也容易许多……”
她一番话说得飞快,周母最早时也是这么想的。可她实在舍不得女儿,还想要拒绝时,忽而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看去,刚好对上管事婆子的眼神。
周母吓了一跳。
害怕之余,心里后悔不迭,他们就不该招惹上这样的人家。
她疼女儿,可女儿到底比不过儿子。再说,二十两银子着实不少!
当即闭上了眼,明显不再拒绝。
她这么一默认,周父本来就不管这些事,再说了,他也认为拿女儿去换二十两银子,没什么不好。
兄弟三人立刻冲进了屋。
没多久,就把周玉儿拖了出来塞上马车。
管事婆子顺势掏出了一份红色的婚书,让周父在上头摁指印。
周父疑惑:“这是什么?”
管事婆子笑了:“看您这话说的,两家结亲就得有婚书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也是结两姓之好,可不兴强买强卖。您答应了,我才能带她走。”
话里话外都挺尊敬,还有点谄媚。
说实话,周父活了大半辈子。也被大户人家的下人鄙视过几次,还是第一回 被人这样尊崇,晕晕乎乎就按了指印。
拿到了婚书,管事婆子爬上马车,吩咐车夫回去。
见状,周父追上前几步:“我女儿何时回来?”
管事婆子一挥手,随口道:“等事情办完了,我们自然会送她回来。”
这副随意的态度,也让周家人安了心。其中也包括周母,婆子这样张口就来,该不是胡说。那么,李安娘口中的用生人合葬之事,应该说假的!
她这么说服了自己,心里一放松,忍不住又呛咳起来。
……
楚云梨把人收拾了,没多久就追到了李软软,带着她回了家。
又去隔壁接回了吓得不轻的周奇志,做了晚饭后,本来打算在镇上开铺子的楚云梨立刻改了主意。
连夜带着两个孩子赶去了府城,在外城寻了一间铺子租下。不打算回镇上和村里了。
她还好,怎么折腾都行,可两个孩子经不起吓唬。
说实话,现在就往府城般,楚云梨手头的银子还有点不凑手。却也顾不得了,先搬过来,安顿下来再想法子赚银子。
她手头紧,一日后就在简陋的铺子里开了张。
这里的人比镇上多,生意也更好。
贺家正堂,道长正在做法事,让周玉儿穿着一身红衣抱着公鸡站在灵堂前。
贺小公子还未成年,边上没有贺家人守着,灵堂上空荡荡的,周玉儿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瑟瑟发抖。
她头上几个哥哥,从小到大没干过活,也没受过这样大的惊吓。
这人一紧张呢,就尿急。周玉儿实在忍不住了,叫过来边上的婆子,颤声道:“我想去茅房。”
婆子满脸不耐,上前请示了道长,这才带着她出门。
贺家院子美仑美奂,至少,在村里长大的周玉儿就没见过这些景致,想到自己是这家小公子的未婚妻,哪怕是冥婚,那也是妻子了。加上婆子待她客客气气,惹得她心思浮动,忍不住试探着问:“大娘,以后我能住在这里吗?”
冥婚之事隐秘,别说外头的人,就是贺家伺候的人知道的都不多。能够在道长身边守着的,都是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人。
闻言,婆子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想住啊,得看你的命。”
周玉儿眉心一皱,心里思量开了。
能住就是能住,不能就是不能。什么叫看她的命?
按当下的规矩来,身为公子的遗孀,只要不再嫁,为何不能住?
当然了,也可能真的是走个过场,等把人下葬了,她就能回家了。
看到了各处房屋的飞檐,还有院子里面的各种景致,周玉儿真心想留下来。她也不要求多,只想要锦衣华服,美味佳肴,一辈子有人伺候就行。想到此,她又问:“大娘,我是五公子的妻子,若是我真想嫁给他……”
婆子就没看得起这个农家女,根本也懒得应付,待她客气只是不想落人口舌,闻言有些不耐烦:“你都拜了天地结了冥婚嫁给了公子,已然是咱们府上的夫人了!”
又指着前面的院子:“里面就有恭房,你快一点,别耽搁了道长的事。”
周玉儿:“……”
既然已经是五夫人,为何下人还对她这么不耐烦?
刚才她可是看到这婆子对待家中的大夫人时毕恭毕敬的态度了的。周玉儿不是几岁的孩子,蹲在恭桶上,她心里又思量开了。
半晌后,在婆子的催促中起身整理衣衫,摸着身上顺滑的料子,她愈发想留下来。到了门外后,忍不住拉住婆子的手,低声哀求道:“大娘,我真的想留下。若你能帮我,以后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她声音压低,显得整个人楚楚可怜。
大娘眼神意味不明:“你还是离开的好。”
只一句话后,无论周玉儿如何恳求,她却是再也不肯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