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汪云改嫁之后,想和现在的男人好好过日子,刻意不再打听陈大江的消息。
都过了好些天,她才从别人口中偶然得知,陈大江再过两三个月就能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汪云愣了好久。
她以为杜月娟夫妻会故意陷害,让陈大江一辈子呆在里头。因此,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会一直守活寡,两个孩子也会被人低看,这才想着再嫁的。
要是陈大江这么快就能出来……她可能不会改嫁。
也可能还是会改嫁。
毕竟,孩子有一个蹲过大牢的爹,对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嫁也嫁了,回不去了,她没有多想,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冬去春来,天气一日比一日好。
也是这个时候,陈大江终于得以从大牢中出来,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过得颓废,后面的几个月,得知自己能出来,精神瞬间好转。
所以,走出大牢时,他除了瘦一些,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站在大街上,陈大江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汪云已经改嫁,他没有家了。
一直站在大街上,也引人注目,陈大江缓缓往前走,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曾经和汪云住的家门口。
此时门口有个门房正在打盹,还是曾经的人。
站在大门口,陈大江好半晌才回神。
那个打盹的终于发现门口站着人,当看清楚陈大江的容貌时,门房愣了一下:“姑爷?”
话喊出口,才惊觉自己失言。
如今的姑爷另有其人,早已经不是陈大江。要是被主子发现,免不了要挨一顿责罚。门房反应过来后看了一眼大门,急忙走到了陈大江面前:“您快走吧!”
陈大江:“……”
“现在这宅子里住着人?”
门房沉默了下,点了点头:“姑娘带着姑爷住着。”
陈大江:“……”
也就是说,汪云改嫁之后,带着新嫁的男人住了回来。那他算什么?
“你去告诉你们家姑娘,我要见她。”
没银子寸步难行,陈大江如今兜里一个子儿都没有,要是拿不到银子,今夜就得露宿街头。可能会和乞丐抢桥洞。他养尊处优多年,早已忘记了当初那种贫穷的日子,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你快点啊,愣着做甚?”
门房被训,回过神后,面色一言难尽。若是没记错,这人已经不是自家姑爷,他哪来的底气呵斥自己?
想到此,门房冷哼一声:“我可不敢去,你自己在这等着吧!
陈大江:“……”
第1540章 酒娘(完)
陈大江也不太敢上前。
一来是近乡情怯,从大牢出来的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如果可以的话,他万分不想自己这样一副模样出现在妻儿面前。二来,汪云已经改嫁,对他还有多少情意且不好说。
都说有了新人忘旧人,他这么贸贸然上前,很可能会被汪云派人乱棍打出来。
再有,万一这会儿汪云不在,或是禀告的人没去找她,直接告诉了那姓周的,他肯定要不到银子还会挨一顿打。
左思右想之下,他没有上前,而是如门房所说,蹲在了大门外。
这半路夫妻始终不如原配那般毫无保留,两人又各自有孩子,各有各的私心。汪云的嫁妆铺子一直捏在自己手中,所以,她三天两头就得去铺子里瞧瞧。
陈大江等到天黑,又等到了天亮。这一夜特别难捱,快天亮时,他暗暗打定主意,天亮之后就去找汪云。
用不着他找,今日刚好是汪云去铺子里的日子,一大早,她就带上了一双儿女,准备出门。
马车刚出门不久就被人拦住,汪云掀开帘子,便看见了,站在面前消瘦了许多,狼狈不堪的陈大江。
“你出来了?”
陈大江顺着她掀开的帘子看到了康健的儿女,心微微一松:“是。云儿,本来我不该来麻烦你的,但我放不下你,也放不下两个孩子。”
最主要的是,没银子寸步难行。
在陈大江入狱之后,汪云想了各种法子救人,自认对得起他。加上后来陈家夫妻纠缠的那一趟特别烦人,夫妻两人许久不见,她也已经再嫁……曾经那些深厚的情谊早已烟消云散,汪云没有哭,只是心情有点复杂:“我们挺好。你不用担忧,我不会亏待了两个孩子的。”
听到她这样说,陈大江一颗心直往下沉。
汪云这话里话外,都表明了以后两人不用再来往的意思。
“我想回乡,但我没有银子。”陈大江开门见山。
如果汪云真的不想和好,肯定很乐意给点好处打发了他。
他猜得没错,汪云听到他的话后,掏出一个荷包丢在他脚下:“你走吧。”
陈大江放在身侧的手紧握,点了点头,捡起地上荷包缓缓离开。
荷包里只剩下一点散碎银子,他先去酒楼中饱餐一顿,然后找了马车回乡。
时隔一年,村里的变化很大。各家各户都建了房子,还有一些正在建,陈大江几乎认不出来。
不过,陈家没有丝毫改变,他很顺利地找到了家门。
陈母那一次去接孙子,摔断了骨头。本来不能乱动,但在城里又住不起,只能勉强撑着回来。
回来之后,儿子儿媳很不满他们两人去接孩子的事,本来还算孝顺的小夫妻俩,那愣是逼着两人做事。陈父还好,本身也不得空闲,还是和以前一样干活。
可陈母受着伤,哪里经得起劳累?
也不知道是因为伤没养好,还是受伤太重,总之,如今能够行动自如的陈母已经变成了瘸子。看到儿子回来,她还以为自己在梦里,伸手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忍不住扑了上去。
“大江,你可算是回来了。”
陈大江回来,对老夫妻俩来说是一件好事。但陈大海夫妻俩就没那么高兴了。
无论因为什么,陈大江都是坐过牢的,这样的人,在村里会被人鄙视。
他们夫妻什么都没做错,平白招人白眼。大人也罢了,孩子也会被村里人看不起。
孩子不懂事,联合起来孤立陈大海的儿女。他们夫妻看在眼中,却不能改变分毫。
陈大江回到村里之后,很快就发现了,和以前的不同。不少人都不愿意和他打招呼,甚至还有人冲他吐唾沫。
恰逢月底,楚云梨回来运酒,刚好看到陈大江混在村头的一大片人群中闲聊。
陈大江最近都在努力消除村里人对他的隔阂,但收效甚微。看到有马车过来,人群发出一阵骚动:“好像是月娟回来了。”
“不是好像,那就是。”有人振振有词:“前两天富贵就说,这一回的酒是月娟自己回来运。”
“她这也是回来探望杜师傅……”
自从杜父开始酿酒,村里的人都改了对他的称呼。尊称他杜师傅。
有手艺的人向来都会被人高看一眼,杜父那一双手每个月能挣好几十两,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再有,大部分的村里人都靠着给杜家干活攒银子村里这些新修建的房屋,基本都是从杜家赚来的银子。
陈大江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没多久,马车到了近前,众人围上去寒暄。
楚云梨本身性子随和,也掀开帘子跟众人闲聊,余光瞥见人群里的陈大江,惊讶问:“你出来了?”
陈大江:“……”
他最近努力和村里人拉近关系,做梦都想让他们忘了这件事。她可倒好,生怕众人忘记了似的,上来就提醒。
“月娟,你近来可好?”
楚云梨颔首:“挺好的,又开了几间铺子,就是有点忙。”
陈大江听在耳中,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然后,接下来半天,陈大江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听人议论杜月娟带回来的东西,还有她如今过的好日子。
并且,他这些日子以来收效甚微,让人该孤立还是孤立,他都有点不想留在村里了。
另一边,陈大海在儿女又一次哭着回来之后,忍无可忍:“你给我滚!”
陈大江:“……”滚就滚。
他还不想在家呆了呢,当即转身就走。
陈母刚好在院子里扫地,看到小儿子负气离开,顿时心急如焚。
她从来没想过兄弟俩能在同一屋檐下住一辈子,早晚都会分开。但却不是这样负气离开。心急之下,她抬步就去追,因为腿瘸着,跑得并不快,着急之下,脚绊着了门槛,一头栽倒在地,当即就摔得满头满脸的血。
陈母摔倒了,已经走远的陈大江急忙奔了回来。
陈大海见状,嘲讽道:“我看你根本就不想走!”
陈大江:“……”他再次转身就走。
这一回,却是怎么都喊不回来了。
陈母被扶起来,洗了脸上血迹,发现她撞着了额头,牙也磕掉了两颗。
村里的人,一点小伤都不请大夫。陈母也一样,当时觉得头有点晕,便回去躺着了。
陈大海夫妻两人又去地里忙,陈父压根就没回来。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只觉得头越来越重,胸口越来越堵,还越来越心慌。
见势不对,陈母想要出声喊人,却发现自己已经哑了身。她想翻身,根本就挪不动身子。
她就那么躺在床上,眼泪缓缓从眼角滑落,这大概就是老天给她的报应。
如果杜月娟是自己的儿媳,依着她的性子,自己摔倒之后,她肯定会过来守着……事实上,要不是为了接回两个孩子伤了大儿媳的心,大儿媳也会多看顾她一二。
陈母心里后悔,看着乌黑的房顶,渐渐地闭上了眼。
陈家人傍晚时回来,陈母早已经没了气。陈大海也没让人去找陈大江,自己将母亲的丧事给办了。
等到陈大江得到消息赶回来时,陈母已经入了土。兄弟两人心里都有气,一言不合又打了一场。
这一架打完,陈大江在村里彻底留不住了。
其实,他也没想留,回来的这段日子,吃吃不好,住也住不好。比起曾经他做东家时,简直犹如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