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余母没注意边上两人,怕准儿媳背着她太累,主动滑下来靠墙坐着,看到来人被抓,大喜:“把他们送去衙门!”
听到这话,楼玲珑只觉得眼前一黑。她语气加重:“伯母,我有一事相求。”
余母回神,心情大好:“你说。”
“我是个姑娘家,我娘最近正在帮我议亲,若是让外人得知我被歹人挟持。无论有没有被人欺辱,外人都会……流言如刀,我怕承受不住。就算能熬过去,婚事也会受影响。”她语气哽咽:“伯母,我们走吧,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成么?”
“那怎么行?”楚云梨振振有词:“这些歹人若是不送到衙门,下一回还有别人遭殃。”
余母嫉恶如仇,对此深以为然,劝道:“玲珑,你放心,回头我帮你作证。或者,帮你保媒也成。”
如果没有抓住那俩,楼玲珑听到这话定会欢喜不已。
可问题是,那两人被送到衙门之后,很可能扛不住招出她来。到时候别说恩情,余家怕是还会恨她,婚事更是想都别想。
“伯母,我不行的。”楼玲珑的手伤本事打算回去之后再找余家讨要这份恩情,到了此刻,也顾不得了,她抬起手,像是扯着了伤一般“嘶”一声。
“伯母,我求你了。”
那手这般明显,微弱的烛光下隐约看得到血迹斑斑,余母自然发现了,她有些歉然:“玲珑,你先走吧。”
她沉吟了下,看向身侧的楚云梨:“阿岚,你送她回去。反正人也抓住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我要把那两个混账送去衙门。”又安慰楼玲珑:“你放心,你今日被挟持的事我不会说。从头到尾,被抓的只有我一人。那两个混账只要聪明,就该知道抓一个人罪名要轻一些。”
楼玲珑:“……”
余母去告状,结果还不是一样么?
主犯和从犯在律法上大不相同。前者罪重,后者可重轻发落。那两人如果到了公堂上,绝对会招出她来。
她想要的是大家一起离开,只剩下鬼屋中的两人。他们又没有做错事,去了公堂上也能脱身。
“伯母,我不要赵阿岚,她恨我!”
余母突然发现这姑娘不太好相处,顾忌着自己的名声不告状她能理解,可赵阿岚好歹救出了她,她不知感恩,还怀疑人家会对她不利。
再说,这要命的关头,还计较那些恩怨做甚?
不过,两人不熟。加上面前女子被她戳得满手是伤,余母说不出严厉的话:“要么留下来,我们一起去衙门,要么阿岚送你回去,你自己选吧!”
对于楼玲珑来说,根本就没得选。
“伯母,放在我手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份上,咱们别计较此事了,我是真的怕名声尽毁……”楼玲珑急得眼泪直掉:“我娘和大哥已经厌恶了我,最近正想随便找门婚事打发我出门,若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说不准直接把我送给鳏夫给人做后娘了。”
听她哭得厉害,余母沉默了下:“你救我一场,我会帮你的,日后帮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你娘就算不疼你,也会想让自家的姻亲更好点……”
女子有了嫁妆,就有了选择的余地。加上楼母不阻拦,婚事不会太差。
楼玲珑要的不是嫁妆,她要的是余琅。
当然了,如今赵阿岚突然跳出来救了人,她这一回的算计彻底落空,如今只求把自己摘出来。
眼看余母一副非要去衙门告状将两人绳之以法的架势,她心头越来越慌:“伯母……”
那边两人被五花大绑,楚云梨扬声喊:“我们在这儿。”
瞬间就有好几个人打着火把围了过来,看到几人的狼狈后,问:“你们是被他们抓来的?”
“对,刚喊人帮忙的就是我。”楚云梨冲着众人道谢:“麻烦几位大哥把我们送去衙门。这样的歹人,还是关在大牢中才好,免得又去祸害别人。”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大部分的人都很愿意帮这个忙,当即一行人结伴出了巷子。楼玲珑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余母则不然,在这期间,说了两人被绑的前因后果。
“我的车夫被他们打晕,直接蒙了我的眼睛,等我再看见东西,已经在这个院子里了。”她强调道:“这姑娘刚好撞见我被绑,纯粹是受我连累才到了此处。”说到这里,她还觉得不够:“他们俩想讹银子,把我们绑在那里后就去买酒菜庆祝,好在我儿媳来得快,否则,他们喝醉之后,还不知道要做什么。”
言下之意,那两个人目的是讹银,就算有些龌龊想法,也还没来得及把她们如何。
众人也看得到二人虽狼狈,周身都是泥土,但身上衣衫整齐,并无被欺辱的迹象。加上余母有意引导,没有人往那些肮脏的的地方想。
见状,余母暗自松了口气。
她是女子,知道这女子名声被毁之后的艰难,加上楼玲珑愿意拼着受伤逃出,她不愿因自己而让其余生坎坷。
楼玲珑躲在人群中,随着众人离衙门越来越近,她心头越来越慌,越来越紧张,又找不到机会跟那俩被捆着的人说话,干脆挪到余母身边:“伯母,咱们别去告状吧。这么点小事,麻烦大人不太好。”
“你别害怕,有我呢。”余母嘱咐:“你若是不敢说话,到了公堂上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问题是,楼玲珑知道得太多了。
她回头去看两个五花大绑的人,夜里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只知道他们受了伤,走得狼狈,偶尔还会被人踹上一脚。
事情发展至此,已不由她控制。余母话都说到了这种份上,楼玲珑若还执意不肯,难免惹人怀疑。
就在这样的纠结里,衙门到了,两个衙差正昏昏欲睡,看到众人前来,睡意瞬间消散:“何事?”
余母上前,把事说了一遍。
衙差得知她是余琅的母亲,又听说了她的遭遇,立刻跑去请了大人。
大人前来,连夜审问。
站在公堂上等大人时,楼玲珑浑身都在颤抖。余母发现后,知道她是真的害怕,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你别怕。”见她颤抖不止,想了想道:“事情没那么坏,大不了就闹得人尽皆知。你担忧的是自己的亲事,回头我帮你做媒,你想嫁什么样的人?”
楼玲珑不回答,低下头道:“伯母,我心悦余公子。”
余母讶然,随即笑道:“我有儿媳了。你也别觉得我儿子有多好,他那个人冷冰冰的,一点都不会疼人。只知道看书,要是能娶书作媳妇,我看他真的就冲着那书下聘了,谁嫁谁知道。我是过来人,姑娘家嫁人,还是要找个知冷知热的相濡以沫,才算和美。”
被捆着的两人浑身酒气,本就不太清醒,还没怎么问,就招出了楼玲珑来。
“是她出银子让我们把她和余夫人绑来的……”两人不是真的绑人,又要故意放其逃出。从未想过这事会惊动大人让自己吃上官司,此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们真没有想伤害人,她明明说夜里会逃出去,可没说会报官啊!”
另一个人接话:“普通人干不出这么离普的事,我们以为她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想玩过家家,这才答应的……拢共也才收她三两银子。我们兄弟俩平时连鸡都没偷过,不敢做这样的坏事,求大人明察。”
听到这兄弟二人的供词,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想过这两人会狡辩推脱,却不成想说出了这样的真相来。
余母惊诧地张大了嘴,满脸不解地看着身边的人。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楼玲珑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颤声道:“他们胡说,他们想脱罪,求大人明察。”
两人敢做这样的事,胆子并不如他们口中那般小。眼看楼玲珑要推脱,年纪稍长的那人沉声道:“银子我花了一两,还有两枚银角子,你的银子从哪里来的,让他们来一看便知。”
银角子称得是重量,每一枚的长相都有略微的差异,一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挺多,兴许是全家所有的积蓄。所以,挺多人都记得自家银子长什么样。
听到这话,楼玲珑心都凉了。
白日里两家人前来寻人,在发现了二人出现后,大人已经让人去楼家和余家报信。
楼家母子俩先赶到,楼京康一进门,看到自家妹妹跪着,听到边上两个歹人指认。他的心蹲顿时凉透了。
那个梦,果然不只是梦,是真的发生过的事。
第1637章 小嫂子十八
楼母也有一瞬间的僵硬,反应过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摘清母子俩:“玲珑做的事,我们母子都不知道,白日我们报官时就说过,她已经许久没有和我们说话了。”
楼玲珑:“……”
饶是早就知道母亲不如以前疼她,可这么急着撇清也是她未料到的,着实伤着了她的心。
大人颔首,吩咐师爷送上东西:“这两枚银角子,你认识吗?”
楼玲珑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不能证明这两枚银子是她的,兴许还有脱罪的机会。
母子俩对视一眼,楼京康沉默了下,道:“是我妹妹所有。前天我还问她,她跟我说花完了。”
楼玲珑看着这样的哥哥,只觉得他无比陌生。从小到大疼她的那个哥哥和面前的男人仿佛是两个人。
大人沉声问:“楼氏玲珑,你如何解释?”顿了顿,又道:“这大半夜的,本官不欲多说,你只要知道,如果爽快招认,本官从轻发落,反之,若意图狡辩,则罪加一等。”
余母早已退回去,不再吭声。
楼玲珑看了看母亲和兄长,见他们一脸漠然,仿佛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颓然地垂下头:“我认罪。”
母亲和兄长都不护着她,她哪儿还有脱身的可能?
真正听到她认罪,余母还是难以接受,忍不住问:“损人不利己,你这是为何?”
楼玲珑苦笑:“伯母,我要议亲了,娘想把我随便嫁了。我心里有人,想和他成亲,就这么简单。”
余母并不蠢,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
恰在此时,外面又来了人,余琅父子俩奔进来后,上下打量余母,见她站着的姿势僵硬,余父焦急问:“你受伤了?”
想起自己的伤,余母看了一眼楼玲珑,道:“那两个歹人踩的,应该没有大碍,只是暂时走不动。”
跪着的两人不认这话,年长的那个急忙解释:“夫人,不是我们兄弟要动手。这也是楼姑娘吩咐的,让我们把你的脚弄伤,又不能伤得太重……”
余母瞬间了然,楼玲珑这应该是想背着她逃出,恩情更大。
“我没有。”银子的事抵赖不掉,楼玲珑不想承认更多,道:“我只是让你们将我二人带回来关着,夜里逃脱就成!没有吩咐你们做多余的事。”
“你有。”年长的男人酒气散了大半,强调道:“你绑了夫人,目的就是为了施恩,让我们把她打伤,是想要更大的恩情。”
话说至此处,两人已彻底撕破了脸。男人转而看向余琅,冷笑道:“这女人就是冲着你来的,公子可千万别心软。否则,就称了她的意。”
楼玲珑睚眦欲裂:“你胡说什么?”
男人不搭理她,磕头道:“大人,我们兄弟让人到了这把年纪还没娶妻,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事。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只是假装绑人,让其逃脱,所以才斗胆答应。求大人看着我兄弟二人没有蓄意威胁人的份上从轻发落。”
余琅并不想放过这些伤害母亲的人:“我拿到了你们威胁我的字据。无论你们绑人之事是真是假。总归是威胁了我,还请大人按律处置。”
在他看来,这两人无论是拿了好处对母亲不利,还是他们本身就是恶人,结果都是一样。他们确实吓着了父子俩,母亲也真的受了伤。如此,就该自食恶果。
楼玲珑看着面前侃侃而谈一心要让大人治他们三人罪名的男子,心中抽痛不已。
“余公子,你看我一眼。”
余琅侧头看向她:“怎么?”
楼玲珑哭着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你爱慕我,所以伤害我的母亲?”余琅居高临下看着她:“被你爱慕的人真倒霉。”
楼玲珑一颗心被戳得千疮百孔,哭嚎道:“赵阿岚哪里好?我哪里比不过她?”
“肃静!”大人一拍惊堂木:“既然认了罪,那便画押!”
几张供词送到面前,楼玲珑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她心疾是假的,可身子弱是真的,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苦,根本就挨不了板子。
她怕痛怕死,也怕吃苦。被拖下去之前,还在不停地哀求楼家母子俩去探望她。
楼玲珑没有去过大牢,但听周围的人说过,但凡是住在大牢中,如果没有人去探望,送些好吃的,那就只能天天吃大牢中的馊饭。有些人太久没吃肉,甚至把抓到的老鼠都生吃了。
越想越害怕,楼玲珑是哭着被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