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说着,眼神催促奔老。
奔老早就看不惯红姨娘的作态,在他看来,这里是风烟堡,杨念意是堡主唯一的血脉,这堡内上下都该以她为先,结果红姨娘倒好,杨念意有的她们母女一定有,她们母女有的,杨念意却不一定有,这也忒不合适了。
以前他也试着提过,可那时小主子心思不在这些琐事上,衣食住行未被人刻意怠慢,从来都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现如今小主子终于醒悟,他当然会尽心尽力收回。
红姨娘当时温婉行礼,退出殿中后却气得咬牙,连路旁的花盆都被她摔了俩。
听说接风宴散了,她特意坐在窗前,眉眼低垂,气质忧郁。保证外面的人一进来就能看出她在难受。听到脚步声,她看着天边的夕阳,更显几分寥落:“宴会散了?”
奔老微微欠身:“已经散了。”
本以为回来的人是杨重宁,听到是奔老,她霍然回头:“怎么是你?”
奔老皮笑肉不笑道:“方才堡主跟大姑娘说姨娘平日辛苦。大姑娘也终于发现自己这些年做得不对,特意吩咐老身过来搬府内的账本,日后这堡内事务由大姑娘亲自操持。就不麻烦姨娘了。”
红姨娘一时间只以为自己听错,眨了眨眼,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做梦,实在太过惊诧,她失声道:“怎么可能?”
“姑娘长大了。”奔老一脸欣慰:“红姨娘往后不用操劳,该高兴才是。”
红姨娘:“……”
她自然是不肯的。
这些年来,除了名分上还是妾室,无论对内对外,她都如堡主夫人一般。
如果杨念意回来就收了账本,日后她就真的成了堡内的妾室,兴许还会影响了儿女的婚事……她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堡内事务千头万绪,大姑娘以前没管过,初初接手,肯定手忙脚乱。这样吧,先拿几本账本给她。”等看懂了账本再说。
她又补充道:“这事情做惯了后就不觉得累,我都习惯了。大姑娘如今是名医,该好好治病才是,把精力花费在这些杂事上,实在不合适。”说着话,慌乱的心情渐渐平复,到后来已经镇定下来,侧头吩咐边上的丫鬟:“去拿账本。”
又对着奔老道:“大姑娘若是看不懂也不要紧,她本就是做大事的人,这些杂事,没必要费心。”
奔老早就看不惯红姨娘的处事,一挥手道:“去将所有的账本搬去念院。”
婆子纷纷往书房急奔,像打劫似的。奔老这才对着面色大变的红姨娘施施然道:“姨娘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姑娘是主子,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她自己早有定论,咱们这些下人,听吩咐就是了。”
红姨娘:“……”谁跟你一样是下人?
饶是她多年来身居高位练得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忍不住沉下了脸。
“奔老慎言,若堡主听到你这话,大概要不高兴的。”
奔老满脸不以为然:“姨娘多虑了。当初老堡主也没这么大的脾气。”且轮不到杨重宁对他发火。
红姨娘明白他的意思,气得胸口起伏,险些就要当场发作。
说话间,婆子已经抬出来了十几箱帐本,奔老瞅了一眼:“这些应该是今年的,先拿去给小主子瞧瞧,其余的回头再说。”
语罢,不看红姨娘的臭脸,一挥手,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去。
刚走出拱门,就听到身后有瓷器碎裂声传来。奔老面露嘲讽,有些东西占得久了,就以为就是自己的。也是时候让他们醒一醒了。
另一边,杨重宁说服不了长女,看到奔老当真带了账本回来,气道:“念意,堡内事务不是一两天就能理得清的,你别胡闹。”
楚云梨一脸不解:“我做一些自己份内的事,怎么能是胡闹呢?若连堡内这点事我都理不清,日后还怎么接管风烟堡?”
她又一次提及此事,杨重宁不得不重视起来,强调道:“我可从未立过少堡主。”
楚云梨一脸莫名其妙:“我是外祖父唯一的血脉,这还用得着立?”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底气十足。
杨重宁一时无言以对,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不过,他还有儿子,从来没有想把风烟堡交给寡言不亲近的长女,这种想法得给她掰过来。
“你是姑娘家,治病救人已经很辛苦。当初我是不知道你私底下学医,若是知道,一定会拦着你。既然学了,就一门心思好好治病,没必要管多余的事,反正你有弟弟……”
楚云梨打断他的话:“爹,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长大了,也明白了一些道理。该是我做的事,就不该交给别人。否则,日后我怕是不敢面对外祖父他老人家,连死都不敢死。”
最后一句堪称诛心。
无颜见老堡主的,应该杨重宁才对!
第1659章 替妹守寡的的姐姐十
老堡主死了十多年,杨重宁都有些忘了他的模样。
无论老堡主在时如何风光,现如今的堡主是他,下一任的堡主应该由他选出。而不是一个小丫头仗着那点血脉占尽便宜。
杨重宁沉下了脸:“我是你爹,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我都知道。”楚云梨挥了挥手:“爹,我要看账本了。”
知道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按照他说的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杨重宁看出来了女儿的桀骜,皱眉道:“是不是你在山庄的这段日子里有人跟你胡说了什么?”
楚云梨假装没听到这话,自顾自进了门。
杨重宁又想发火,奔老从书房出来,漠然看着他。
两人对视,杨重宁率先败下阵来:“奔老,念意左了性子,你要多劝一劝。”
“我觉得大姑娘挺好。”奔老伸手一引:“堡主,请吧!”
杨重宁心中生了怒气,又一想,觉得自己没必要现在就跟她掰扯,一个小丫头而已,从小到大连账本都不会看,以为做堡主就是过家家呢。
不要紧,等她吃了苦头,就知道厉害了。
回到自己院子,就看到窗前坐着落寞的红姨娘。
“红儿,你怎么了?”
红姨娘头也不回:“没什么。就是有点心寒,我对念意如亲生女儿一般,可她却……方才奔老过来,画里画外都说我是个下人,应该听念意的吩咐行事……”
杨重宁拧眉:“他真这么说?”
“这么多年,我何时说过谎?”红姨娘摇了摇头:“宁郎,我心里实在烦闷,想回娘家小住几天。”
“别!”杨重宁从身后揽住她:“她从没看过账,哪里懂得这些?不出三日,她一定就让人把账本送回来了。到时候你不接,非得让她知道厉害,承认自己错了,你再帮忙。”
红姨娘在一开始的慌乱过后,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不好明目张胆的为难堡内的大姑娘,要的就是杨重宁表态。目的达到,她苦笑道:“这丫头,以前都没看出她这般凉薄。”
杨重宁深以为然,也跟着斥了几句。
楚云梨会看账本,但她没有去翻,就像是杨重宁说的,杨念意从小到大都没学过这些,她若是拿上手就精通,难免惹人怀疑。干脆让奔老选了几个精通的人查验。
红姨娘出身武道世家,但和风烟堡完全没法比。风烟堡每月花销不少,她想从其中捞银子,实在太容易了。楚云梨不认为她能扛得住这个诱惑,果不其然,几个帐房先生入书房半个时辰后,奔老前来禀告:“姑娘,账目有问题。”
其实,如果给红姨娘作假的机会,应该没这么容易查出。楚云梨要账本太急,加上红姨娘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突然查她的帐,所以,账目很粗糙。
楚云梨丝毫不意外:“先别走漏风声,让他们查出确切数目。”
到时候,一起讨回来。
忙完这些,已经是深夜。楚云梨睡了一觉,翌日天蒙蒙亮她就起了,在院子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剑法,亲自给那二人熬了药,又一也给他们施针。
现如今二人的病情已不再凶险,不用一天三次。南风两次就可,梁红林只需一次。楚云梨空闲了不少,抽空睡了个午觉。
睡醒后,她负手在院子里溜达,频频看向后山。
风意在后山闭关,杨念意从小到大没见过母亲几次,可能是她不会医术,从来都没看出来风意身上有病症。
说实话,这个亲娘对待女儿也太生疏了些。
不过,杨念意记忆中,对母亲是很期待的。如果可以的话,楚云梨还是得把人救回来。
黄昏时,她甩开身边伺候的丫鬟,一头扎进了后山。
后山有好几条小道,通往风意闭关之处的那一条较别处要好走些,看得出来,应该经常都有人路过。
闭关练武,也是要吃饭的,楚云梨站在山洞门前的空地上,听不见里面有动静。倒是看到山脚有人拎着食盒上来,她一闪身,躲到了树上。
送饭的丫鬟将食盒放在山洞前转身就走,动作熟练,没有要唤里面人的意思。
又等了一息,山洞门打开,一抹素衣身影走了出来。
楚云梨飞身而下:“娘。”
风意上下打量她:“念意,你怎么来了?”
“堡内发生了许多事。”楚云梨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神情:“爹给杨之遥定了亲事,那边中毒多年,已命不久矣。杨之遥不想嫁,把我打晕送上花轿,若不是我机灵,现在已经守了寡。”
看风意丝毫诧异都无,楚云梨心下疑惑:“你知道?”
风意垂眸:“你不是没事么?”
楚云梨:“……”
可是杨念意真的因此死了啊!
“你到底是不是我娘?”楚云梨适时露出一点悲愤:“我险些被人害成了寡妇,你就不想着帮我讨回公道?”
风意漠然看着她:“你还小,好些事情不懂。”
楚云梨一步上前,拽住她的手腕。
在这期间,风意想躲,却根本躲不开。
事实上,楚云梨并没有用尽全力,站在这里的人如果是杨重宁或是红安山庄庄主,早已经避开了她。就算是武功平平的庄主夫人,兴许也能挣脱。
风意闭关多年,却连庶务缠身的庄主夫人都比不上……实在太不寻常。
楚云梨手指一动,开始把脉。
风意察觉到了,并不挣扎,眼神欣慰地看着她:“我听说你会帮人解毒?”
楚云梨看她一眼:“还能治伤。”
风意扬眉:“你看出来了?”
这么明显的旧疾,看不出来才怪。风意体内生气尽失,全靠着练出来的那点内力吊命,若不是天天闭关,怕是坟头都长出树来了。
“难怪你要天天闭关,是谁伤了你?”
听到这话,风意知道女儿是真的看了出来,欣慰之余,苦笑道:“我不知,那时候父亲刚走,兴许是他结下的仇怨。这些年来,我弱成这样,也没空去查。”
楚云梨不赞同道:“堡内那么多人……”
“我反正是没空查。”风意嘱咐:“我不要你帮忙,不谦虚的说,我练武天分很高,生你那时就已经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当年的我都打不过他,如今的你若是去找他,就是主动奉上自己小命。比起报仇,我更想让你活着。”
说这番话时,她一脸严肃。楚云梨却能感受得到其中的爱女之心。这些年来,不与女儿亲近,大概也是不想伤她的人盯上女儿。
楚云梨垂下眼眸:“娘,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