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杨姑娘有些歉然,主动和楚云梨坐在了一起:“田姑娘,张姑娘她今日心情不太好,不是有意怠慢。”
这般随和,楚云梨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我一个乡下丫头,姑娘实在不必这般客气。”
杨姑娘微微浅笑:“姑娘是尚书府的客人,我们同样是客人,没有谁比谁高贵。”
楚云梨并没有信了这话。
田兰兴挺失望的,还以为能和妹妹单独逛呢,结果有两个官家之子陪着,他常年在外做工,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看人脸色过日子。哪里看不出来他们随和底下对自己的不屑。
说真的,刚出门他就想回头了。
京城比柳城繁华得多,各种鲜艳的料子和首饰比比皆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楚云梨还好,再贵重的东西她都见过,甚至拥有过。并没有多想买。
边上的两位姑娘也看花了眼,不过,她们手头的银子不多,只能买一些小玩意儿。楚云梨不伸手不表态,边上秦夫人的婆子对此很满意,主动帮她定下了首饰和衣料。
其实,秦夫人还挺贴心的。给楚云梨定下的都是金饰,随时可以折现。
当然,拿了这些东西。日后查出了真相,兄妹两人就不能怪尚书府了。
逛了三间铺子,已经过午,楚云梨明显察觉到两位姑娘对她的嫉妒。
杨姑娘要隐晦一些,张姑娘则毫不掩饰。
“去茶楼吧。”婆子提议,还伸手一指:“就对面那家,夫人也经常去坐。”
等回到尚书府,已经是傍晚,丫鬟又说,尚书府的夜景不错,想带她去转转。
楚云梨已经知道,这其实都是秦夫人的意思。不为难的事,她不会拒绝。
园子里的夜景确实不错,各处都亮着烛火,田兰兴也伴在一旁,出去逛了一圈之后,他胆子大了一点。因为尚书府的随从给他置办了不少东西,让他隐隐明白,尚书府对兄妹二人是有歉意的。
这知道道歉的人,人品不会差到哪去。
想明白这些,田兰兴就比较坦然了。
兄妹两人身边各跟着一个下人,进了园子里,发现里面没几个人,就连下人都不多。
楚云梨往最亮处去,打算转一圈回去睡觉。她想得挺好,一切都挺顺利,可就在离开园子时,忽然听到黑暗中扑通一声。
田兰兴皱着眉看过去,那里黑乎乎一团。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楚云梨眼神比较好,看到那里躺着一个人。她下意识走了过去,刚靠近就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这里是尚书府。不过,那人好像突发疾病,如果她不出手,一条命可能就没了。
因此,她脚下只是顿了一顿,便再次上前。
那里果然躺着一个人,楚云梨伸手将人翻转过来。手刚碰上那人的衣料,她心里就咯噔一声。
穿着这样衣料的人,应该不是下人才对。
她头也不回的道:“有人晕了。”
彼此同时,手已经摸上了身下人的腕处,这才发现,此人先天不足,身子各处亏损严重,已到了强弩之末。如果他躺在这里没人发现,兴许明日就要办后事了。
丫鬟吓了一跳,急忙点了灯笼上前,看清楚躺在那里的人时,忍不住惊呼出声:“安公子!”
她顿时慌乱不已,扬声道:“快来人,安公子摔倒了。”
田兰兴再傻也看得出来,这人身份非比寻常,他心情有些微妙。这富贵人家的公子怎么一个人往着黑不隆冬的地方钻?
万一没人发现,岂不是要在这里躺一夜?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楚云梨摇头失笑,低声跟他解释:“如果只是下人的话,可能会真的躺在这里一夜。但这是主子,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有不少人伺候,到了时辰没睡,下人都会催着睡觉,人不见了,很快会被人发现的。”
田兰兴似懂非懂:“那我们是不是多管了闲事?这人躺在这里,我们会不会惹上灾祸?”
对于一个出生在庄户人家的年轻人来说,这样的想法很正常。
楚云梨摇摇头:“不会的,我们是好心,又没对他动手。”
很快赶过来了,不少人将那位公子带走。兄妹两人回到外院,一夜无话。
翌日早点,楚云梨刚洗漱,秦夫人身边的人就来请了,这一回不是去正院,而且去了正院旁边的大院子。
第1844章 被逼嫁的姑娘七
这院子里很安静。
并且周围的景致不比园子里差,田兰兴左右观望一圈,压低声音道:“我打听过了,住在这个位置的,一般都是家里除了家主外最重要的人。妹妹,人家见我们做什么?”
楚云梨想到昨晚摸到的衣料,又想到下人对那人的称呼,想了想道:“可能是谢我们救了人。”
田兰兴讶然:“你昨晚说,就算我们不碰见他,也很快会被人会找到,用得着特意谢?”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廊下,正堂中,秦夫人赫然在座,用手撑着头,脂粉都盖不住她脸上的憔悴。
屋中弥漫着药味,堂中点着檀香,却并没能达到驱散药味儿的目的,反而把屋中熏得一股怪味。
“夫人?”
听到唤声,秦夫人抬头,看到兄妹俩后,扯出一抹笑:“昨夜我本来是想让你们去园子里赏灯,没想到你们阴差阳错之下救了我儿。今日找你们来,就是为了道谢的。”
她也弄不明白,因为体弱一直在院子里静养的儿子为何会突然跑到园子里去,身边还不带人。今日又执意要谢救命恩人。
大夫说,儿子说不准就是这几天就要准备后事。秦夫人虽然早就知道儿子会离自己而去,也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但真正到了跟前,还是觉得难受,儿子也就这一个心愿,她不想让儿子带着遗憾而去。
“去请大公子出来。”
说是请,其实是抬。
秦丰安满脸苍白,头发丝儿都透着一股死气,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眼睛也微微睁着,会让人以为坐在椅子上的是个死人。
等下人将特意铺好的软椅子放下,他努力撑起身子睁开了眼,开口道谢。
话出口,他才看到了堂中的兄妹二人,然后就对上了女子清凌凌的目光。
秦丰安那一瞬间心跳了跳,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唯一的念头就是昨晚偷跑出去不亏。
他之前听说家里来了一双兄妹,还是乡下地方来的,不知怎的就入了心,总想见见二人。但他病得挺重,突然见这样身份的两个人,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他提出让兄妹二人到园子里看灯见世面,就当是赔礼之一。母亲答应了,凡是不过分的要求,母亲都会答应……他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命不久矣的缘故。
然后,他算好时辰,支开了下人悄悄跑了出去。
结果,黑灯瞎火的,什么也见不着。一着急还晕了过去。
“多谢二位的之恩。”
大概是太久没说话,他声音有些哑。
田兰兴看出来了,这位生病的安公子应该是秦夫人所出。他来了没两天,也听说过这些大户人家的嫡庶之分。村里人觉得尊贵得不行的林端玉,在嫡子面前只能附小做低。
有些刻薄的人家,更是把庶子当做随从使唤。
田兰兴急忙摆手:“不用,不用谢,我们也是刚好碰见,只喊了一嗓子,也没有帮上忙。”
秦丰安眼神却是看着楚云梨的,随口道:“要谢的。”
楚云梨看着他,脑中想的是昨晚摸到的脉象。田兰芝不会医术,就算是会,她想要碰人家尚书府的大公子也不会有人愿意。
但这人又不得不救啊!
好不容易碰上,万一他嗝了,下一次碰上不知道又要隔多久。
他看着那姑娘蹙眉,心里有点慌,呼吸有些困难。
秦夫人见了,顿时焦急起来,示意边上的人去请大夫,又让人把他抬了回去。
屋中一阵忙乱。
楚云梨根本就到不了跟前,忙乱之中,秦夫人命人将兄妹二人送回客院。
二人出了门,楚云梨看向前面领路的婆子:“大娘,我们能找得到回去的路,你先去忙吧!”
婆子只迟疑了一瞬,很快答应下来:“如果二位迷路的话,就问一问园子里洒扫的下人。”
等她走了,田兰兴看着门口来来去去的下人,摇头叹息:“生在这样的人家,却没个好身体,实在是可惜。”想了想又道:“如果不是生在官家,怕是早就养不活了。妹妹,你看咱们村里,九成的人家都折过孩子,其实你还有个二哥。”
楚云梨:“……”
田兰芝并不知道这事,以为就兄妹俩人来着。
田兰兴感慨道:“二弟养到三个月的时候,发起了高热,那时候我还不懂事,爹娘半夜里把我交给奶,两天没有回来,等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二弟。本来我不记得的,还是听隔壁的婆婆说的。她说二弟就葬在我们对面的那片林子里。”
楚云梨面色一言难尽:“婆婆平白无故为何要跟你说这些?”
闻言,田兰兴有些不自在,眼神闪躲,见妹妹执意要听,他磕磕绊绊道:“小时候不懂事,经常拉着满子去林子里捡核桃。婆婆让我们别去,说会冲撞。”
楚云梨:“……”行吧。
说话间,兄妹二人出了拱门,到了尚书府的园子,两人走得不快,却见对面有人急匆匆而来。
冤家路窄,这话一点都不假,来的人是秦端玉,看到兄妹俩从那院子里出来。他一脸疑惑:“兰芝,你们到这儿来做甚?”
也不等二人回答,他自顾自告诫道:“尚书府各处院子都有主,没主的那些都很偏僻。你们别乱跑,万一冲撞了府里的人,兴许会被问责。”他靠近了些,低声道:“里面住的是我大哥,听说要不行了……”
那中语气有点怪,楚云梨听不得这话,不客气道:“你才要不行了!”
秦端玉讶然:“兰芝,你……我是好心啊!不听就算了,闯了祸你自己扛。”他跺跺脚,飞快奔了进去。
田兰兴摇摇头:“妹妹,你可别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其实,退亲也好,他那个娘不是省油的灯,就算是成了亲,他大概也护不住你。等过几天我们回家之后,在村里重新给你挑一个好的。”
楚云梨心不在焉地听着,盘算着暗地里跑去给秦丰安治病的可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到了这里还从来没能独自上街,银针都没来得及置办。
治病救人,从找针开始。
回到客院,楚云梨叫来了丫鬟,表示自己闲得无聊,想要学绣花。
丫鬟倒不觉得为难,初学者不需要多大的料子,她将自己的东西挪了一些送过来。就是不小心弄丢了针,只能又跑一趟回去拿。
绣花针太短,但聊胜于无。
深夜里,一抹纤细的身影从尚书府客院中窜出,并不走寻常路,而是翻墙到了园子里,一路腾挪躲闪,进了府中大公子的院落。
因为要静养,除了每日洒扫时,院子里几乎一个人都没有。不过,正堂里坐着两个随从,内室有个年纪大点的正不错眼的盯着床上的人,眼神清亮,一点困意都无。
楚云梨早有准备,以极亲的动作翻窗进了内室将人放倒。然后到了床前,正把脉呢,就见床上的人睁开了眼,她动作飞快,捂住他的眼睛后,将人给弄晕了。
没法子,一墙之隔有两个人,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把人引进来。到时候她再想出手,怕是没那么容易。
扎了一下他身上的穴位,楚云梨收回了针,飞快从窗户溜了回去。
管事一觉睡醒,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他吓了一跳,急忙去看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