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李氏越敲越怒,真就发了狠,直接上了马车:“我去卢家!”
紧闭的大门还是毫无反应。李氏狠狠甩下帘子:“走!”
卢老爷算是很会钻营的那种人,虽然名下几个铺子,但家里的院子并不大,拢共就三间屋子,还分出了大半间来做铺面。于是,卢老爷的女儿就只挤在那个小屋子里,那床小得连腿都伸不开。
李氏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卢家。
这些日子,对于陈玲珑来说并不好过。她知道卢老爷名下不少东西,是个挺富裕的人,但却从来都不知道卢家这么省……省到什么地步呢,明明是拥有着好几个铺子的商户,却三天才开一次荤,体面的衣衫一年四季就那几件,平时都很少洗,一来是换不过来,二来,也是觉得料子多洗几次会变旧变破。因此,那都是能不洗就不洗,穿了回来挂上两天又再穿。
关家住的村里好些人都不富裕,可能是因为地里的收成不好。各家各户都挺勤快,尤其是家里的女人,忙家里的活计之余,也会将屋内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衣衫更是不用说……那老人都说:再穷也不会穷水。
饿得面黄肌瘦那是没法子,穿脏衣裳……那就是懒。总之,陈玲珑真心觉得,这日子快赶上她曾经未出嫁时在娘家的窘迫了。
今日她有些心不在焉,看到李氏出现在铺子里,她顿时紧张起来,不怎没有往外迎客,反正往后院跑。
李氏见状,愈发生气,伸手指着陈玲珑的背:“你给我站住。”
陈玲珑闻言,不止没有站住,反而跑得更快了。
李氏作势要追。
家里的铺子是卢老爷找了个亲戚看着的,那亲戚年纪挺大,都已经五十多岁,家里的儿子不管她,卢老爷将人叫来帮自己看铺子,顺便还要做饭,打扫洗衣。因为那妇人没有去处,他平时说话破不客气,动辄就要骂人。
因此,妇人做事愈发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被赶出去。看到有人往自家后院窜,她当然要阻止。不是穿得人模狗样就不是贼!
李氏回头:“你是谁?”
妇人振振有词:“你这人可真怪,这里是我们家,招呼打一声你就往里闯,哪有你这样做人的?我要是丢了东西,你说得清楚?”
李氏放在身侧的手紧握,看了一眼后院,根本就不见陈玲珑的身影。她心中最后一点迟疑尽去:“我要找你家老爷,有很重要的事情说。”
陈玲珑躲归躲,却一直注意着前面的动静,听到这话,哪里还站得住?
她急忙就奔了出来:“嫂嫂,有话好好说。”
李氏气笑了:“你还当我是你嫂嫂?你跟我男人上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那是你大伯子呢?”她今日把人打了一顿,可惜关福耀非要拦着,她不想为了外面的女人和夫君翻脸,所以,顺势被他拉走了。这会没人拦着,她心头的恨意和戾气再不压抑,干脆扑上去揪住了陈玲珑的头发,伸手就挠她的脸。
陈玲珑吓得尖叫不止。
妇人见事不好,立刻上前帮忙。
无论如何,陈玲珑是自家人,这外头跑来的女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如果真的让人家把陈玲珑打伤……卢家又不全都死了,怎么能容人这般欺辱?
吵吵闹闹间,外面的邻居见事情不对,拉架的拉架,报信的报信。卢老爷小半个时辰后赶了回来,彼时,李氏已经被人摁在了椅子上骂骂咧咧。
众人可以拦着不让她动手,但却不好捂住她的嘴,再说,李氏口中说的那些事……实在太劲爆了!
卢老爷还在外面,就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当时脸都黑了,进门后看到李氏,怒从心头起:“你跑上门来打人,是觉得我卢家好欺负?”
“不是我要欺负人,是你们欺负我。”李氏真心觉得委屈,说话间,泪水已经落了下来:“这个女人水性杨花,在外面四处勾搭人,连一个废了的男人都不放过,你还要拿她当宝?你是不是瞎子?”
卢老爷前些日子为了成亲,耽搁了不少事。昨天才忙完,隐约就听说了一些关于自己的流言。
夫妻两人成亲三个多月,始终没有消息传出,卢家人都挺着急的,老太太甚至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卢老爷虽然也着急,但却没有催促陈玲珑,结果呢,这两天却有人说他是废人,说他有一次得了风寒之后就再也不能人道。
这特么也忒离谱了!
他想问一下来着,又觉得不太好开口,结果,现在却有人说陈玲珑在外偷人,难道她以为他不能生,所以跑去借种?
第1919章 孤女二十
卢老爷越想越生气,一想又觉得不对。
先前外头就有人说关福耀那处有隐疾,今日他夫人也是这么说的,既然如此,陈玲珑跟他在一起,图什么呢?
他想不通,便想要问一问。
难道自己连个废人都比不上?特么的,陈玲珑这是在埋汰谁?
他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陈玲珑,在城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生意人,此时尚存几分理智,闹得这么大,围观的人那么多,他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教训陈玲珑。
今日李氏跑上门来大闹,无论此事是真是假,那都只能是假的。他还丢不起这个人。如果当着众人的面打了陈玲珑,那外人一定以为此事是真的。
这种时候,需要夫妻两人一致对外。
卢老爷清了清嗓子:“你曾经是玲珑的嫂嫂,说起来也不是外人,这么多人面前毁她名声,很不合适。”
李氏满脸不可置信:“有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你不想着把她休了,反而还要维护她?”
卢老爷心下烦躁,就算要休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别的理由也能休妻啊。他面上不显,正色道:“她是我妻子,我相信她。”
这话把李氏气得够呛。
一眨眼的功夫,卢老爷已经让那个帮忙的亲戚关上了门,隔绝了众人的视线。他也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为男人,不想误会了妻子,但也不想被妻子蒙在鼓里做个糊涂鬼。
“先进门再说。”
李氏入了后院,看着小小的院子,再看向陈玲珑的目光中满是不解:“你倒是图什么?”
嫁入这样的人家,还不如留在关家呢?
陈玲珑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眼泪落了下来。她也不想这般仓促的嫁人,可一来是关福耀那边时不时上门欺辱,二来,因为李氏戳穿了她不是江月母亲的事实,女儿对她那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她会落到如今地步,都是因为李氏夫妻,如今她这是什么眼神?
当然了,这不是争执的时候。陈玲珑满脸悲愤:“嫂嫂,你出身在城里,家里也是生意人。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我,但这些年来,我对你始终恭敬有加,你为何还要咄咄逼人揪着我不放?我都已经改嫁,离你那么远,你却还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上辈子是不是撅了你家祖坟,所以你才这么恨我?你说我别的也罢了,为何要说我偷人?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满意?”
一开口,就将李氏上门找茬说成是曾经妯娌不和留下的怨气。
卢老爷面色缓和了些,看向李氏:“你也是女子,这名声对女子有多重要你最清楚,无论是因为什么,你都不该……”
“她勾引我男人。”李氏见卢老爷都信了那个贱妇的鬼话,气道:“早上才被我堵在床上,当时我看到她的胸口有好几处红痕。”她实在太过生气,指了指自己胸口几处地方:“你自己看一下,如果她有,你就让她解释一下我是什么时候看见的,我为何会看见?”
陈玲珑面色发白。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她那里确实有些痕迹。
卢老爷和她做了几个月夫妻,已经将她性子摸得差不多,看到她魂不守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愤怒,伸手一指:“滚出去。”
李氏惊呆了。
“你竟然相信这个女人?”
陈玲珑立刻开口:“嫂嫂,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会放过我?”
李氏眯起眼:“你男人信你,但外人不一定,若有下次,我直接敞开大门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皮肉,反正你也喜欢让人看嘛。”
语罢,她再不多言,拂袖而去。
她以为陈玲珑会冲着男人哭诉,然后夫妻二人和好如初。
但事实相反,李氏一走,卢老爷将亲戚打发去外面铺子里,又将女儿呵斥走,他还想让母亲离开,可老太太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板着一张脸,伸手就去拉陈玲珑的领口。
胸口的痕迹还没有消退,卢老爷本想阻止,倒也不是他不看,而是不想让母亲看……比不上一个废人什么的,哪怕是在亲生母亲面前,他也觉得丢人。
刚刚伸手就看到了她露出的肌肤,上面的红痕刺痛了他的眼。也刺得他心里瞬间火烧火燎。
陈玲珑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她都不敢看男人的脸色。
“夫君,你听我解释。”
老太太冷声质问:“你为何要偷人?”偷人也罢了,还跑去偷一个废人,这是什么路数?
陈玲珑哭喊着道:“那都是他逼迫我的。”
卢老爷面色并未好转:“我早跟你说过,成亲前发生的那些事我不想计较,但成亲后,你得替我守着,不许再和别的男人黏黏糊糊,你当时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呢,你就这样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陈玲珑继续道:“真的是他逼我的!我也不想……”
卢老爷受够了她的狡辩,忍无可忍,一巴掌打了过去。
这一下力道很大,陈玲珑被扇得滚落在地上,头磕到了桌脚,瞬间红肿一片。卢老爷居高临下,看着眼中毫无怜惜之意:“你就在这个院子里,他难道还能找上门?就算成亲前你和他苟且,我又不会怪你,这根本就不能成为他拿捏你的把柄。你自己跑出去与他私会,分明是你想和他来往!”
陈玲珑趴在地上,哭得伤心。
老太太漠然看着,并未阻止儿子打人,此时道:“当初你娶她的时候我就不太满意。寡妇名声不好,她还已经三十岁,几个月了没有喜信,你想等到何时?”说到这里,老太太满脸是泪:“儿啊,你不年轻,我这两年来身子越发不济,要是我临走之前你还没有生下儿子,我怎么敢去见你爹?你是不是想让我死都不能瞑目?”
卢老爷对自己和家人刻薄,但绝对是个孝顺的儿子。听到老太太这么说,他满脸的愧疚:“娘,儿子的就休了她。”
“对!”老太太指着陈玲珑:“不能让这种女人侮辱了卢家门楣,好在她的名没有写上族谱,回头就当她不存在。儿啊,你可千万别让这种女人污了卢家列祖列宗的眼。”
陈玲珑不在乎写不写名,但这不写名的理由,实在是侮辱人。
那边卢老爷已经在准备笔墨纸砚写休书,陈玲珑想要求情,可无论她怎么求,他始终不为所动。见状,陈玲珑心里也明白,被休之事无可更改。她满腔悲愤,大吼道:“难道你生来就是为了生孩子而活,你是配种的种猪?”
这话实在难听,卢老爷气急,干脆踹了她一脚。
“贱妇!丢我的脸……”
陈玲珑捂着胸口,默默垂泪。
她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虽然凄惨,却并不后悔。
因为……就算没有这件事,她也留不下来。跑去找关福耀,实属无奈之举。
实在是,卢家容不下她,她得为自己寻一个出路。女儿那边不接纳,加上当时被关福耀堵在了巷子里……与其另外寻其他不知底细的男人,还不如从了将她放在心上的关福耀。
于是,她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很快,有人跑去给楚云梨报信,让她到卢家接人。
楚云梨早就知道陈玲珑留不下来,否则也不会回来请她去接。可今天来的这位是卢老爷身边的随从,僵着一张脸,脸色很难看。
怎么看都不像是好聚好散,应该是出了一些别的事。楚云梨没想过会要把人接回来,但也跟着出了门。
看看热闹先!
当她看到披头散发被人打得凄凄惨惨的陈玲珑时,楚云梨都惊住了,看向卢老爷:“你怎么能打人?”
有事就说事,怎么能打女人呢?
老太太掀起满是皱褶的眼皮:“她偷人。”
楚云梨恍然大悟,李氏真的跑来戳穿陈玲珑了。
陈玲珑看到女儿来,心中一喜:“江月,我们走吧!”
闻言,楚云梨不客气地道:“谁要跟你一起走?”
陈玲珑傻眼了,反问:“那你来做甚?”
楚云梨不接这话茬,转而道:“你怎么还和关福耀不清不楚?你先前说要回家,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