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滚?”楚云梨笑着摇头,“借种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呢?”
陈母一怔。
陈律猛然抬头,恶狠狠瞪着她。
方氏身子抖了抖,把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
陈母还不到六十的年纪,身子硬朗,反应也快,狐疑的看了看儿媳妇,又看到儿子脸上的愤恨,突然就想起来邻居的那些带着讥笑意味的闲话:十年了都不生,谁知道是谁的毛病呢……她身子摇晃一下,险些站不稳。
田冀恩离她最近,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
陈母扶着头,狠狠推开他。看向自己儿子,“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陈律忙上前,“她胡说的,您别信。”
陈母打开儿子要搀扶她的手,眼神在院子里众人身上扫过,扫过襁褓上时,一脸厌恶。最后落到了田冀恩脸上,“我说怎么余家施压,田家就得赶了你出来,原来是你在外头生了儿子,余家要教训你……”说到儿子时,她闭闭眼,“你们滚!”
楚云梨满意地滚了。
瞒着老太太怎么行呢?
上辈子的余青琳在五年后才知道真相,而她会知道,就是因为田冀恩老是和陈家来往。周围风言风语不断……父子血缘抹不掉,要是看不见也罢了,要是父子都站在面前,这长相上,总归是有些相似的。
田冀恩或许是看在兄弟的份上,也或许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对这个孩子极好,普通人家舍不得买的小玩意还有舍不得吃的东西,他给孩子买起来从不手软,有时候还带着一起去。这样的情形下,周围邻居会说那种话也正常。
陈母又不是聋子,听到邻居地议论后,自己再仔细观察。再想到儿媳妇进门十年没孩子,却突然就有了身孕,且有了身孕后,田冀恩对陈家明显更大方,心里疑惑愈发重了。
上辈子的余青琳对于田冀恩的花销没怎么控制,他往这边来得勤快,送的东西贵重。陈母有了怀疑以后,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她再想要孙子,要的也是陈家的血脉,可不是“借”来的,问及此事见儿子支支吾吾,儿媳妇沉默不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怒之下,训斥了儿子一顿,又把儿媳妇赶了出去!
田冀恩本来就是个心软的,见“嫂嫂”因为自己被赶了出来,再加上那孩子本也是他的,就想照顾她们母子。买了个院子安顿了两人,还经常去看看。
日子一久,方氏见田冀恩对她颇为上心,便开始肖想那些有的没的。特意找人,把消息送到了余青琳面前。
最让女人生气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的男人在外生了孩子,而自己是最晚知道的那个。
余青琳又急又气又伤心,还病了一场,但她觉着自己男人太单纯,这是被人骗了,加上两人之间还有三个孩子,她并没有想要离开他的想法,伤心之后,日子还是得过。
而方氏似乎突然开了窍一般,在陈家多年隐忍,出去之后,不知怎的还和二房勾搭上了。余青琳的孩子,那是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大的跛了,小的两个都没了。而她自己忧思成疾,病得越来越重,最后临死前,才从卢氏口中得知了真相。
甚至就是她的病,还是陈母找来的药……死活都要赶走儿媳的陈母,在发现真的是自己儿子不能生之后,又和儿媳妇好起来了。
那药被方氏给做到点心里面,让田冀恩带回去给余青琳吃的,一般大夫看不出来,只以为是她脾胃虚弱,渐渐地身子越来越弱,直至死去。
楚云梨心里转过这些,不过几息,脚下不紧不慢往马车而去。
身后,田冀恩追了来,质问道,“你为何要挑破?你有想过这事对于陈大娘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吗?要是她出了事,你就不会良心不安?”
楚云梨回身,“你们瞒着她,拿你的血脉骗她那是陈家的孩子,甚至还想骗她一辈子,你们就不会良心不安?”
田冀恩大声道,“我们那是善意的谎言!”
楚云梨冷笑一声,“你们骗人是善意,合着我不让你们骗人,还成了居心叵测?什么道理?”
田冀恩还想要再说,楚云梨看着那边陈家门口被赶出来的母子,笑了,“你可没地方去了,还是好好想想今晚住哪儿吧?哦,你肯定舍不得你儿子吃苦,还得顺便带上她们母子……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没了田家帮忙的冀大爷,拿什么养家糊口!”
楚云梨大笑着上了马车,听笑声就知道她是真的高兴。
田冀恩站在原地,恨恨道,“这个疯女人!”
等马车走远,转身就看到方氏抱着孩子弯腰捡着地上的小衣裳,眼泪落在地上,晕开一个个小圈。田冀恩心里不是滋味,上前帮忙捡起,然后又去拍门,被里面的陈母大骂奸夫淫妇!
话语实在难听,左右的邻居都悄悄往这边看,本质来说,田冀恩还是个好面子的人,本来他住在这边,陈母对他颇多抱怨,尤其是最近他拿不回银子之后,陈母不止悄悄嘀咕了,还对着周围的邻居说,偶尔还会指桑骂槐,邻居都听在耳中,最近议论他的话愈发难听,田冀恩自己有时候有听到了,最近,其实他也在想办法回家。
这时候见邻居又看,哪里还呆得住?
当初他借种,是陈律提出的,方氏并不愿意,第一回 的时候一直都在哭,后来就是麻木,他都看在眼中的。虽然事情成了,他却也觉得她委屈。这时候也不愿意外人那些难听的话加诸在她身上。接过她手中的衣裳,带着她飞快离开了巷子。
楚云梨到家不久,就听说田冀恩回来了,不过走的是后门,且找的人是田母。
田母自然是要去的!
田冀恩当初虽然是被赶走,但他走时是负气离开,这俩月愣是一次的没有回来。听到儿子找她,哪里还忍得住?
母子见面,还挺感人的,田氏见儿子穿得破破烂烂,顿时心疼不已,抹着眼泪,忙不迭就开始塞银子,还不忘殷殷嘱咐,“去买身衣裳,吃好一些,别亏待了自己,没有银子了就来找我,跟自己娘别客气,你爹让人给骗了,等你爹明白了,我就接你回家!”
田冀恩想要回家的话顿时梗在喉中,只得接过银子,却无意中看到了后门里面的人。
正是楚云梨,还是方才那身鲜亮的衣衫,见他发现了自己,大大方方走出门,走到母子两人面前,道,“回自己家还鬼鬼祟祟的……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贼呢。”
田母一脸不悦,“你来做什么?”
楚云梨微微一福,“母亲,我来是不让您犯错误,赶他出去是父亲的意思,你偷偷给银子,要是让父亲知道了……不过,他似乎真的过得不好。”
田冀恩冷哼,“我有今日,都是你一手造成,假惺惺地做什么!”
“冀大爷此言差矣,”楚云梨一步踏出门,看向不远处的方氏,“你会有今日,只因为你眼瞎不会辩人,还睡了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你爹都觉得你蠢,管不了酒楼,这才赶你出去的。”她摇摇头,伸手把他手中的荷包扯回,“没想到你一再犯蠢!这银子,还是给更需要的人吧!”
田冀恩正听她说话呢,手中就一空,伸手就要去夺,楚云梨后退一步避开,“你拿着这银子给别的女人花,也得问我答不答应!”
第433章 小气的女人十
田冀恩再次上前一步,斥道,“还来!这是我娘给我的,你管我怎么花?”
“咦?”楚云梨一脸疑惑,“田家能有今日全靠余家,这不是你们田家人常挂在嘴边的话吗?既然是靠着我余家赚的银子,我不乐意让你拿去养野女人,想来也说得过去的。”
田母哑然。
余家给了本钱,给了酒楼,确实帮了很大的忙。但这酒楼想要赚银子,还是得费心经营,田家能有今日,和田父的努力也脱不开关系。他们确实常说靠余家提拔的话,但其实只是谦虚,为了表达对余家的谢意而已。从未想过余家会毫不客气地把这话接下。
田冀恩也无言以对,半晌才道,“我拿我爹赚来的银子花,难道不行?”
楚云梨强调道,“父亲不让你花家中的银子!”又看向田母,“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给父亲。”
说完,拿着荷包就走了。
田母平时不出门,这银子是听到儿子寻自己后特意带上的,身上再找不出别的,这时候再回去拿也来不及。想了想,伸手拔下头上的钗塞入儿子手中,“你爹还未消气,要是知道你拿银子,怕是要更加生气,你先拿着这个,过两天再说吧。”
说完,急匆匆就去追楚云梨。
不用想,楚云梨也知道这个婆婆找自己要说什么,但她不想听。
上辈子余青琳病重致死,田父忙生意或许不知内情,这位婆婆可是在偶然之下得知了的,不过,在她知道余青琳的病牵连了自己两个儿子之后,选择了闭嘴。漠视发生了的一切。
因为她知道,正直的田父若是得知两个儿子做出的事情,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楚云梨对于这婆婆,并没有什么耐心。
她直接拿着荷包就去了前院书房,一点都没耽搁,把田冀恩到后门要银子的话说了,还递上了荷包。”
也是巧了,本来田母只是顺手拿了一个荷包过来,根本没注意这个荷包是她身边的丫鬟做的,就是田父身上,也还有几样她做的东西,所以,田父一看,便知儿媳妇没有说谎。
夫妻两人关在书房大吵一架!
听着身后的争执声,楚云梨缓缓出门,唇边带一抹笑意,吩咐婆子去外头找个贼,摸了田冀恩身上值钱的东西。
边上的金子见了,对自己的主子愈发恭敬了。
晚上,楚云梨的面前就多了一支钗。
丢了金钗的田冀恩,听说是带着方氏去他以前采买猪肉的屠户家中借住了。
也是,他做冀大爷多年,认识的人多,抹了脸面不要,找个地方借住还是可以的。
翌日早上,她就去找了田父,告知田冀恩借住别家的事,让他对着那些人家打个招呼最好。
田父坐在书案后面,听完了她的话后,皱眉道,“你不会真的打算让他在外面过一辈子吧?”
楚云梨垂眸,她当然想,不过田父并不这么想,所以,话不能直白的说,“我只是觉得,他要是把和酒楼有生意往来的人家都住上一个月,轮完了也过去了几年了。既然是想要让他知道自己的错误,这种做法肯定是不能的。”
“他要是不知错,这日子没法过。”
潜意思就是,让田冀恩这么糊弄着过日子,她是不满意的,一日不满意,便不会松口让他回家,这日子就没个头!想要早些回家,一顿苦是免不了的。
田父明白了,叹息一声,“他带着那方氏,并不是对她有感情,而是冀恩他就是个善良的性子,不可能会丢下她们孤儿寡母的。”
楚云梨声音意味不明,“他丢不下,我便会愈发生气。”带着方氏过日子还想要回家,做什么美梦呢。
田父明白了,摆摆手道,“我知道了。”
午后,那屠户就把田冀恩三人赶了出来,并且,凡是和田家有来往的人,都听说了田冀恩惹恼了亲爹的事,据说田老爷放出话,谁要是收留儿子,就是和他作对。
谁敢和田家作对?
田家做的是酒楼生意,每日需要的肉菜不少,无形间,有许多人都靠着酒楼吃饭。和田老爷作对,怕是一家子都没法过日子了。
所以,当日的田冀恩顿时就求助无门,溜达到了午后,无奈,再次到了田家后门处。
而后门处,此时已经有人等着了。
楚云梨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躺在软榻上,正看书呢,不远处还有两个孩子跟着武师傅练武,颇为惬意的模样。
田冀恩一到,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那女人躺着,边上各色水果,丫鬟帮她添茶倒水的,十分惬意。
他有些恍惚,这样的日子曾经他也是有过的。现在想来,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其实也才两个月而已,这两个月,他吃了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的苦,也遭了从未有过的白眼和嫌弃,看了看身旁的方氏,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当初他若是没答应借种,现在他还是风光的冀大爷,娇气幼子在侧,虽然手头紧张……不,手头紧张也是因为他想要接济陈家,要是没有陈家,他根本花不了多少银子。
没有惹恼妻子,她便不会开什么医馆,那些压箱底的嫁妆银子,还不是任由他花?
“冀恩,你怎么了?”
身侧传来担忧的女子声音,带着忐忑。
田冀恩侧首就看到了抱着孩子满脸不安的方氏,立刻就拂开了心头那些杂乱的思绪。不帮人他确实能过得好,但这样柔弱无靠的方氏,他也是丢不下的。
“无事。”田冀恩安慰道,“只是那女人守着后门,想要见我娘怕是不能,那些人家又都被我爹打了招呼,今夜……兴许我们真没地方去了。”
方氏眼圈一红,“是我拖累了你,”她看了看不远处惬意的女子,“要不,你回家吧?不要管我了,夫人会生气让老爷打招呼,大概就是得知了你非要带着我。”
田冀恩歉然道,“她太小气,你别在意,你们母子都是因为我才沦落至今,我肯定不会不管你的。”
方氏心里一松,看着不远处的软榻上的女子,眼神努力不往她身侧的那些东西上瞄,但越是在意,眼神越是不受控制。
还有,不远处两个练武的孩子,衣着剪裁合身的劲装,肌肤白皙,一看便知过得极好。白里透红的肌肤肯定是养出来的。孩子身上的衣衫……普通人家的孩子做衣,都会往大了做,至少穿三年,像这样合身的,半年一穿,那个季节一过,便会短一截,不能要了。
同样是女人,怎地她就能这样惬意?
看着怀中头发枯黄面色也蜡黄的孩子,方氏眼中的不甘愈浓,同样的父亲,凭什么?
她垂下眼神,掩住眼神里的异样,“不如这样,你先丢下我,然后你回去……”余光看到面前的男人急了,忙安抚道,“不是真丢下我,而是你回去之后,才能有银子给我们。”她苦笑一下,“银子是挺直背脊的骨,没有银子,什么都做不了。我说得大方,其实也怕你真不管我的。我娘家靠不住,夫家……不提也罢!”
“你是个好人,其实我也恨我自己,当初在和你成事或者是发现有孕的时候就该一根绳子吊死!”方氏抱紧手中的孩子,把头埋在他襁褓上,哭道,“也好过如今进退两难。我死了不要紧,我也不怕死,可是孩子,他才这么小,又是无辜的,我……我不忍心……”
她压抑着哭声,并没有放声大哭,但身子却承受不住般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