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想到什么,楚云梨问,“不会她还是别人抢来的吧?”
管事又咳嗽一声,“应该不是。绮姨娘来的时候已经昏睡,老爷并不知道此事,她也没说让陆家帮忙送信回家。这些转送的女子中很多出身花楼,并没有亲眷,老爷事务繁忙,哪里会顾及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能够请医问药,陆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并且,这绮姨娘虽然和方远逸一母同胞,但绮姨娘生下来就被送走,两人算起来,只是表姐弟。”
所以,陆家查方远逸时,才没有发现其中的关窍。
楚云梨面色不太好,“那她是谁家送来的?”
管事偷瞄她一眼,“……方家。”
楚云梨:“……”
“方家强抢民女?”
管事摇头,“也不算,收养绮姨娘的是她姨母,只是收养没多久他们自己就生了孩子,绮姨娘长得好,长大后就被养母卖给了人牙子,不知怎的就到了方家,然后送到了这里。”总归不是自愿的。
陆家真心是冤!
方远逸不怪他姨母,不怪人牙子和方家,居然怪到了陆家来。
也是,这个人愤世嫉俗,在他眼中,凡是富贵人家就没有好人。
见楚云梨皱眉沉思,管事解释道,“方家送人之后,姥爷冷落了他们家一段时间,后来方老爷亲自上门致歉,此事才算了了。”
楚云梨恍然,她本来也想着方家送女人这事,足可见这家人投机……方远烈是陆婉娘自己选的,陆成富只是顺着她心意,方家有所求,自然会善待陆婉娘。
一来他不知道方远烈是个这样的蠢货,端着陆家的碗还敢责备他女儿。二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早死,让陆家和女儿都落到方家手中。
“事情过去太久,当年绮姨娘被卖之事和方家之间已不好查证,再说,她是由养母所卖,衙门也不好追究。方远逸意图刺杀您和老爷,大人判了他二十年。”
经此一事之后,陆家安静下来,楚云梨得空看看账本,更多的还是陪着两个孩子,无论她做什么,柳绍都守在一旁,每日笑吟吟看着母子三人,似乎就很满足了。
无论何时,楚云梨抬眼,总能看到他就在不远处,“你要不要找点事情做,比如读书?或者做生意?”
柳绍含笑摇头,“陆家那么多银子,我们俩几辈子都花不完,还挣什么银子?”
富到一定程度,知州对陆家都挺客气,毕竟遇上灾年的时候,还得陆家领头捐银子。
这话显得柳绍不上进,不过楚云梨也不需要上进的男人就是。
方家那边好几次试图上门求情,但陆家的大门始终不让他们进,堵过几次陆成富,也没能得偿所愿。
眼看着方家生意大不如前,方父哪里甘心?
这日午后,陆家大门口外又来一顶粉轿,这一回连个婆子都没有。
门房来禀后,楚云梨只让他们把人赶走。
但是里面的人却死活不走,言:若是离开,回去会被打死,他也没命在了。
其实呢,但凡是这种时候,被送的人其实没什么错,毕竟他也身不由己。
见楚云梨要自己去看,柳绍哪里答应,按住她道,“我去!”
当柳绍出了陆家大门,看到粉轿旁跪着的年轻红衣男子时,面色难看起来。
这人无论从样貌还是身形都和他差不多,确切的说,就是照着他模样来的。
地上的人抬眼,忙垂下头,恭顺道,“姑爷好。”
柳绍面色不太好,“谁送你来的?”
那人不吭声。
柳绍眯了眯眼,冷然道,“要是不说,我送你到衙门去,就说你想刺杀我我取而代之。反正这里的人证都是陆家的护卫……”
他说得慎重,让人毫不怀疑他话中的真假。那人急了,“是方老爷。”
柳绍气得胸口起伏,他还没跟方远烈算账呢,方家倒来撩拨他了,冷声道,“上轿!我亲自送你回去。”闹得沸沸扬扬的,就不信方家敢大张旗鼓弄死人!
那人不敢耽搁,利落的爬上了轿子,由此也看得出,他并不是真的病弱,只是故意把身形瘦成这样而已。
陆家的姑爷把别人家送去陆家的男人给退了回去,亲自退的!
并且扬言:陆家不要男人,若是真要送,他是主子,打死不论!陆家姑娘肯定不会跟他计较的!
这赘婿,狂得没边了。
柳绍把话一放,转身就走了。
等方家人出来,哪里还有人?
方远烈最近都在家,他本来是读书人,方父有刻意不让他学做生意,就怕兄弟相争。他回来后一直借酒消愁,也没想做事,后来陆家生了双胎,外头议论纷纷的,他就更不出门了。
这时候听到下人议论纷纷,疾步赶到门口,看到门口无措的红衣男子时,一副病弱公子的模样,和柳绍几乎一模一样,登时气得不轻。转身就去找了方老爷。
“爹,你怎么还给婉娘送人?”尤其还送一个何况柳绍一模一样的人,方远烈面色难看无比,“您这样把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方父面色也不好,本来送人这事情好说不好听,大部分都悄悄送,那边悄悄收了就行了。谁知道会被人大张旗鼓的把人送回来?
“面子面子!”方父抓起桌上的砚台几丢了过去,“方家都要完了,面子值几个钱?”
方远烈最近都是醉醺醺的,根本没躲,结果砚台刚好砸到他额头,一股鲜血混着墨汁流下,脸上顿时黑黑红红,额头一片疼痛,眩晕间,方远烈看着父亲脸上的怒气,不可置信道,“你想杀我?”
第552章 独女十四
看到儿子额头上流血,方父不是不担忧的,但下一瞬听到儿子质问的话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老子要杀你?”方父怒极,“要杀你我还养你这么大做什么,当初生下来就掐死算了。我还费劲给你搭上陆家,要是你不作死,这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银子,兴许还能护持一下方家,结果你呢?不过短短几年就被人家赶了出来……”
方远烈额头疼痛,心下也满是火气。再次听到他被陆家赶出来这种话,更是气得狠,冲动之下脱口而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把我送去陆家做赘婿?不就是想把方家留给大哥吗?他是你儿子,难道我不是?看我在陆家几年没生孩子,你竟然还想让大哥的外室子做我嗣子,想要把陆家偌大家业也给了大哥,身为父亲,你不觉得偏心太过吗?”
偏心肯定是有,但是方父自认也没亏待了小儿子,“你以为搭上陆家是那么容易的?要不是我费心筹谋,陆婉娘知道你是谁?”
送去的人刚被人家退了回来,陆家再富贵,也和方家没关系了。
想到此,颓废了近一年的方远烈突然就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起来,“爹,我要去铺子里帮忙。”
方父没想到儿子的想法跳得这么快,突然就说起了这个。不过,他一直这么颓废也不成,点头道,“去吧,跟着你大哥。”
方远烈微微安心。
父子两人吵了一场,看到方远烈额头上的伤,这么一会儿,血水和墨汁已经流了满脸,方父叹气,扬声道,“请个大夫来。”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身朱红色衣衫的女子粉面含煞踏进门,质问道,“爹,二弟,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方才你们口中的外室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室子,不就那么回事吗?
方家的大儿媳带着嫁妆和孩子回娘家了。
并且放出话来,她要和离!
岚城人提及方家,第一反应就是陆家姑娘的前夫,现在听说方家大儿媳都要回家,众人议论之余,也好奇起来。
又听说方大少爷还在外头养了外室和外室子,事情暴露,才惹得他妻子一怒之下回娘家。
这种事情闹出来,看来是真不想过日子了。
本来嘛,正常女人知道男人还有一个家,确实会生气,但日子还得过,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悄悄把人接进门,或者把人送走。解决了也就是了。
方大夫人却直接闹了出来,要么是气急了,要么就是真要和离。
女子和离在当下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方大夫人说到做到,不过几天,已经让家中长辈上门去了方家,然后拿到了和离书。
对于外人来说只是看了一场笑话,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对于如今的方家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这就要从方家的发家史说起!
方家本来是普通商户,祖祖辈辈守着一个不大的粮铺过日子,不算特别富贵,只能是勉强度日。方远威娶妻时,选了城中大福酒楼东家的长女,于是,大福酒楼能够在方家买到的东西,都让方家来送。
本来一个月只能卖几百上千斤粮食的方家,突然就多了一倍不止,甚至还有贵重调料,以前都不敢进货,后来都可以往大福酒楼送,盈利翻了几倍。
后来,次子方远烈入赘陆家。又多了一条货源供出,之后方家就算是不开铺子,只往这两家送货,也能过得滋润无比,更何况,还有看在这两家份上订货的人家,加起来不老少。
有陆家在,方家粮铺一跃便成为了岚城中的粮食大户,不少人都知道他们家的名头。
后来方远烈得了休书,惹恼了陆家之后,方家铺子的盈利顿时缩水了一大半。不过,还有大福酒楼,虽然盈利少了,但日子还能过。
如今这一和离,大福酒楼瞬间就找了别人。多年以来稳当的生意没了,因为陆家和大福酒楼换人,好多长期在方家粮铺定货的人也纷纷跟着换人……方家如今又只能靠着那个小铺子卖些零散的货,等于打回原形。
最近方家再没有到陆家来,因为他们急着挽回方大夫人,但几次上门都没能见到人。
他们想要见的人,此时坐在了楚云梨对面。
周氏一身玫红衣衫,眉眼有些憔悴,“没想到你还愿意见我。”
这会儿孩子睡着了,楚云梨无聊而已,再说,她挺愿意听方家倒霉的事。
楚云梨似笑非笑,“你若还是方大夫人,我肯定不会见。”
周氏苦笑,“今日我来是想跟你们说,方家不安好心,我偷听到他们曾经想要把外室子送给你做嗣子。不过,现在陆方两家没关系了,他们再多筹谋也是枉然。”
“你可千万别心软!”
最后一句,大概才是她的目的!
楚云梨才不会心软,要是有人想杀方远烈,她指定愿意递上一把刀。说起来,她还怕周氏心软呢。
“二少爷最近过的如何?”
闻言,周氏狐疑地看着她,“如今他院子里有那个寡妇和头牌,两人天天争得跟乌眼鸡似的,时不时就吵起来,你不会还惦记着他吧?”
楚云梨摇头,“只是好奇而已。”
周氏见她神采飞扬,也不觉得她还惦记着,叹息道,“方家两兄弟如今为了那个铺子,不打起来才怪。二弟不争,他那两个女人也不是善茬,早晚打起来。”
两人闲聊,周氏上门,似乎没有什么事,或者说,她特意来看曾经深爱方远烈的陆婉娘离开他之后过得如何。
面前的陆婉娘面色红润,没有了曾经的小心翼翼。身形都丰腴了些,只看气色便知她过得很好,
两人不过说了一刻钟,柳绍就来了,含笑道,“婉娘,孩子醒了。”
楚云梨笑着道,“对不住,我得去看孩子了,园子里景致不错,要是你有兴致,可以转转去。”
留在屋中的周氏看着两人携手走远,男子低头含笑在女子耳边低语几句,惹得女子瞪他一眼,两人相视而笑。男子俊逸,女子貌美,如一副美好的画卷。
这般情形,看了让人赏心悦目。
大福酒楼始终没松口,铁了心不再从方家进货。方家父子三人便敛了心思,专心挽回底下的食肆之类。
想要继续做生意其实也简单,只要降低价钱,看在低价的份上,总能挽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