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翌日早上,楚云梨特意去了街上,和柳安一起,茶楼中九成的人正在说的事情都是关于李家的。
柳安并不关心李家如何,只含笑看着对面的人,“今日怎么想跟我一起出门了,还不带你娘跟我娘?”
这语气也酸溜溜的。两位母上大人住在一起,楚云梨要给她们熬药膳,平时还要抽空陪她们说话,算起来花费的时间是真不多,就算这样,柳安也醋了。
当然了,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故意说笑而已。
楚云梨扬眉,“既然你想要陪她们,我让丫鬟去请……”
“别!”柳安忙拒绝,捉住她的手捏了捏,柔声道,“夫人,我就喜欢我们俩一起,没有别人。”
楚云梨忍不住噗嗤笑了。
两人正笑闹间,李瑗茶带着丫鬟进门来了。
她一进来,热闹的大堂瞬间一静,众人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大堂中桌子全部都坐满了人,有的还拼了桌。伙计迎上前,有些为难,“对不住,小店客满。若是没人愿意跟您拼桌,您就只能等一会儿了,或者换别家。”
李瑗茶左右看了看,走到了楚云梨的桌旁,“姐姐,我能跟你们一起坐吗?”
柳安连亲娘都不想带,虽然是玩笑话,他也确实想和媳妇独处。闻言皱眉,“不能!”
李瑗茶自顾自坐下,“我知道,李家出了事,你们都在看我的笑话。看不起我,都想要疏远我。”
楚云梨受不了她这样,只觉得牙酸,“我跟你疏远也不是这两天的事,和李家没关系。你这个人脑子不清楚,都说近墨者黑,我怕和你来往多了,我也变得蠢笨。”
这话,就差指着她脑门说她蠢了。
李瑗茶面色难看,“你真要这么刻薄吗?”
“那不是你自找的吗?”楚云梨把玩着茶杯,“你不过来,也听不见这些话不是?知道我不喜欢你,你还凑上来,我还以为你没事找骂呢。”
“你……”李瑗茶伸手指着她。
楚云梨拍掉她手指,“我如何?说话就说话,别这样指着我。想吵架,我奉陪呀!打架也行!”
“没劲!”她站起身,拉了柳安起身,“我们换一家吧。”
“惹不起,我躲着还不行吗?”
柳安由着她牵,被她拉着出门。丢下面色乍青乍红的李瑗茶主仆。
这边的动静好多人都看在眼中,以前还听说温家养女嫁人之后不愿意回娘家,大概是和温家处得不好,后来认了亲,做了官家女,便再也没和温家来往过。这会儿看到两人针锋相对,众人隐隐了悟。
温家养女以前是童养媳,后来温家儿子娶了李瑗茶,这么一算,温家养女被拖成老姑娘,和这李家姑娘脱不开关系。两人见面,那就是仇人见面,没打起来都是好的。
这么想着,就觉得温家养女和温家再不来往,不只是因为温家拿了她银子的缘故,这样尴尬的身份,还是不来往的好。
两人换了家茶楼重新坐下,这边也在议论李家。坐下没多久,门口就急匆匆来了个人,“压低”声音道,“我刚刚听说,李家答应和解了,赔八十两银子。”
消息一出,茶楼中惊讶声此起彼伏。
“好贵呀!”
“胡三就是活着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银子,死了倒是给妻儿留下不少。”
“胡三媳妇发了呀,谁要是娶了,岂不是……”
“要是胡三媳妇真的改嫁,孩子管别人叫爹。只怕胡三死了都要气活过来。”
楚云梨也有些意外,八十两实在太多了,或许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事。
边上也有人怀疑,那报信的人卖了半天关子,才道,“胡三媳妇儿是个狠人,说要是李家今日不给银子,镇长又不肯往县城报的话,她就一头撞死!说撞就真的要撞,好几个人死活都拉不住呀……”
难怪李家愿意给银子!
稍晚一些的时候,楚云梨回家就听柳夫人说,李瑗茶方才回了温家,不过被温父赶了出来,扬言要是她不还了粮食,就一辈子别回来了。
要是平时,李家那边鲜血就帮她给了,但这个时候李老爷刚出了血,正心疼呢,哪里会答应?
所以,李瑗茶无奈之下,只得在李家住下了。
温如席这时候已经不在,去了县城中读书,说起来他读了这么多年,虽沾上了些读书人的儒雅气质,看起来区别于普通人,但也仅此而已,这么多年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总之,温如席不在,温家没有人过去接,李瑗茶一时间就被晾着了。
以前李家夫妻还帮着说和,最近李家自顾不暇,哪儿顾得上她?
但是这样下去不行,李瑗茶特意给县城的温如席写了信,说了家中发生的事。几天后,温如席就赶了回来。
他一回来,放下包袱就想去李家接人,也是想要劝慰李家。
温母拉了他,叹口气惋惜道,“儿啊,娘错了,当初不该由着你胡闹,那李家的就是个搅家精,枝枝才是最好……”
第587章 吝啬鬼十八
枝枝最好又如何?
如今两人已经各自嫁娶,再多的后悔也无用了,并且,温如席自觉不能负了妻子,她对他是真心的。她会一次次借粮食出去,都是因为那些是温家人。她身为温家的儿媳妇,想要得到众人认同。
想到这些,温如席把母亲扶到一旁坐好,“娘,瑗茶性子直,没有坏心的,你们别跟她计较。我去接她回来,往后你们别闹了,要不然我又得回来,夫子说,明年的县试我可去试一试,现在紧要关头,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儿子都这样说了,温母还有什么不好的?她也不想儿子为难。
不过,他这番话听着也让人不得劲,什么叫“往后你们别闹了”,温母自问,从头到尾她也没闹过,都是李瑗茶那个拎不清的拿着家中的粮食送人。
这些话要是说出来,又该惹儿子不高兴。温母忍了,但心里对于动不动就叫儿子回来的儿媳妇愈发不喜。
楚云梨最近日子过得挺悠闲,就有时候县城那边铺子和庄子有账本送过来会看一下。柳夫人光棍得很,账本这些她通通不看,全部送到了楚云梨的院子,柳安一看账本就推说头疼,所以,这些都落到了她手中。
就是分家的十万两银票,柳夫人也没要,全部给了他们俩。其实,还是落到了楚云梨手中。
也是因为这个,袁母对柳家颇为和善,愿意把全部家当交到女儿手中的人家,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等闲谁也不想出门。
天气本来就热,酱肉卤好了后最多一天便放不住了,并且,有了前面胡三的事,就是还没变味,李家也不敢再卖了。
传承百年的李家酱肉铺,彻底关门了。
不过,没两天,那铺子重新装修过后,改成了温家酱肉铺。里面的掌柜,也变成了李瑗茶。
铺子新开,买酱肉的人都会送一小份素菜,一时间,又热闹了起来。
众人都看得出,李家这是重新装修了一下,其实还是李家酱肉,味道都没变。生意虽然不如以前,但只要等这段风声过去,一定能恢复以前那般。
本来一切顺利,只是,某日温家本家的妇人进了铺子后看到李瑗茶,突然就开始哭穷,然后,李瑗茶直接没要她银子。
见状,边上也有人开始哭穷。李瑗茶心软,听得眼泪汪汪,也给她免了肉钱。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第二天只有八成的人愿意付银子,等到了第五天,就只有两成的人愿意付银子了。
这间铺子确实还是李家的,只是写了温家名而已,事实上从装修到方子到里面的伙计,都是李家的人。李瑗茶这么做生意,肯定是不行的,本钱都收不回,于是,李老爷特意找了她说话。
李老爷只是想要说说女儿,但他儿媳妇不这么想,早前这铺子新开用温家的名义,已经惹得李瑗茶的嫂子方氏不满了。
温家都可以,为何方家不行?
要知道,这酱肉方子可是养活了李家几代人了。向来是传男不传女,现在掩人耳目,由她看着铺子,要是有心,把方子学了去……只要想到这个,方氏就心肝脾肺肾哪儿哪儿都疼。
“你这样送肉,本钱都回不来!往后你想要帮人可以,但不能拿铺子里的肉菜做人情,懂不懂我的意思?”李老爷循循善诱。
李瑗茶点头,“爹,我知道,但是他们已经半年没吃肉,家中有老有小的,我一下没忍住。从明天开始,全部不送了。”
看她这样乖巧,李老爷松口气。
方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别不送了开始给人赊账吧?”
李瑗茶眨眨眼,故作可爱,“赊账不行么?反正他们会还的。”
“还个屁!”方氏怒了,也顾不得惹恼公公婆婆,再这么搞下去,李家酱肉落到她儿子手上就什么也剩不下了。“去年冬日你借出去的粮食,那些人还了吗?前几天还又借一轮,如今又开始赊账,他们还得起么?”
她看向李父,正色道,“爹,有些话我不吐不快,您不能任由妹妹这样胡闹下去了,李家酱肉本来就大受打击,我不知道家中赔了胡家八十两银子后还剩下多少家底,但想来也不多了,过两年我还想送大郎去读书,要是铺子赚不到银子,我们拿什么交束脩?”
顿了顿,继续道,“妹妹成亲四年了,还是子嗣要紧,不如歇下来好好调理身子?”
李瑗茶一脸惊讶,“本来我也没做什么呀。”
就是什么都没做,方氏才忍下,要是李瑗茶有意想要方子,她早就不忍了。
李父皱眉,“我们如今打的温家的名义,瑗茶不去,难道让温家人去么?”这才是不能忍好么!
方氏深呼吸一口气,事实上看公公婆婆这样宠女儿,她怀疑若是李瑗茶直接问他们要方子他们也会给,想到这个,就意兴阑珊,但又不能放弃,她认真道,“我大哥跟人学了算账,最近刚好被辞,不如让他去铺子里帮忙?”
“不行。”李父想也不想就拒绝,挥手道,“本来已经写了温家的名,现如今生意也还没回来,要是现在瑗茶不去让你大哥去,别人也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还是我们李家的酱肉,于生意无益。此事不必再提!”
一锤定音。
方氏张了张口,边上传来一只温暖的手,却是李瑗茶的大哥,他微微摇头,示意妻子不要再说,清咳了一声,“爹,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李父随意道,“也没外人,说吧。”
这个屋中,只有姓李的和李家婆媳,确实没外人,但是李瑗茶算不算外人呢?
见状,李大哥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爹,大郎五岁了,我想过两年送他去县城找个夫子读书。”
李父挥挥手,“这事情我知道,不用商量,送!”
李大哥心里微微安慰,但他要的可不是这个,继续道,“两年后大郎才七岁,我们要是不亲自看着哪里能放心?所以我……想去县城开个铺子,我们李家酱肉的味道一绝,我相信就算在县城也能有一席之地!”
方氏眼睛一亮,眼神里满是期待,又怕被人看见,忙低下头掩饰住。
看到妻子眼中的光亮,李大哥得了肯定,语气再不迟疑,“现在我们就去准备,等到两年后,应该能稳定下来,提前去也能打听一下夫子的学识和名声,到时候给大郎选一个好的。”
李瑗茶顺口道,“不用费心找啊,可以让他姑父引荐。”
方氏:“……”肯定不行。
她这么想,眼神着急,看向边上自家男人。李大哥和她想法差不多,也觉得不行,温如席学了多年,连个童生都没得。他们夫妻哪怕养得起,也怕孩子被耽误不是?
正是有了温如席前车之鉴,他想要打听一下,找个靠谱的夫子。
李父则若有所思,好半晌,叹息道,“小时候你跟我说长大以后会照顾妹妹,就是这么照顾的么?我跟你娘还好好的,就开始算计家财了?”
“我不是算计家财。”李大哥就算心里真这么想,也不能承认,“最近李家酱肉的生意一落千丈,就算换了牌匾,但人家一吃就知道是我们家的味道,在埠镇,稍微一两年我们的生意大概好不了,还不如另寻出路!人往高处走,县城那边,我们也可以去试试,实在不行,我们还能退回来。”
他在番打算有理有据,李父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家中的银子赔了八十两,又重新开铺子,现如今剩下的拢共就一百两。”见儿子眼神里满是期待,李父沉声道,“这是李家全部家底,你拿走之后,若是不能把生意做起来,我们李家也完了。”
“不会完。”方氏搭腔,“爹,就算赔了,我们镇上的根子还在,肯定不会完的。”
李父颇为疲累,“就这样吧。”
没过几天,李家铺子的少东家带着妻儿离开了埠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