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照李老爷这个说法,这些银子要不回来了?
这么一想,温父哪儿受得了,“李老爷,你这女儿太败家,我是供不起了。你把她领走吧!”
李老爷本来被女儿气得够呛,闻言讶然,“怎么说?”不待温父回答,他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不是,她会借粮食出去,也因为那些是你们温家人呀。”
“无论哪家人,这粮食可以借,但没说可以送不是?”温父满身疲惫,“这儿媳妇我不要了,你看着办吧。”
看他不像是玩笑话,李老爷着急了,又觉得温家眼皮子浅,没了嫁妆连儿媳妇都不要,想起什么,他怒道,“我女儿给你们温家守了孝,你们不能不要她!”
闻言,温父简直想晕过去算了。
他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李瑗茶确实是守了孝的,按律法也确实不能休。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李兄,你是怎么教的女儿?”
李老爷:“……”这么一言难尽吗?
见温父这样疲惫,李老爷开始反思,自己那女儿似乎、好像、大概是真的太没心眼了。
“我会劝她的!”李老爷又吩咐边上的人,“去把昨天姑娘送回来的匣子拿过来……”
下人飞快去了,温父心下稍稍安慰,足有八十多两银子,还了就好。
下人捧着匣子出来时,门口也有个下人急匆匆飞奔进来,“老爷,出事了!”
这是酱肉铺子里管事的侄子,也是铺子里的伙计。看他吓得面色惨白,李老爷站起身,“什么事?”
伙计跑得气喘吁吁,进门后腿一软跪了下去,“铺子里……昨天买了肉的赵家,赵大发死了!”
李老爷扶着头,“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温父看到匣子还觉安慰,听到酱肉铺子,心下一跳,顿时不安起来,“确定是吃了酱肉出的事吗?”
伙计摇头,“不知道哇!赵大有他老娘已经去镇长家中了,扬言要是铺子里不给个说法,今天就要逼镇长报到县城去。”
和上次胡家一模一样的做法。
李老爷拂袖,“我去问问看。”临出门前,伸手拉了一把温父,“亲家,现如今那铺子挂的是温家的名义,我们一起。”
温父只觉得倒了八辈子霉了。
这是要是掰扯不清楚,很可能会拖累温家。要知道,温家一个豆腐坊,一个食肆,都是做吃食的。落下个会毒死人的名声,这生意还能做吗?
当初李家酱肉铺子新开,要用温家的名义。他想着万一拿到了李家的方子……现在想起,悔得肠子都青了。两人着急,干脆坐了马车,温父忍不住问,“你们家有没有得罪谁?”
李老爷面色慎重,仔细回想了一下,疑惑,“没有得罪谁啊!”
赵大发死了,找了大夫来看,确实是喝多了酒死的,而赵大发的老娘哭着说儿子的下酒菜就是酱肉和花生米,全部都是从酱肉铺子买的。边上还有赵大发的妻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们没说要银子,只说要温家还人!
这才是她们的高明之处,本来人死了是赔不了多少银子的。现在人家只要人,温李两家要是不想她们去县城告状,就只能抬高赔偿的银子。
温父觉得自己冤枉死了。丁点儿好处没占到,倒霉事一大堆。
两亲家面面相觑。
地上赵大发的亲娘嚎啕着道,“求镇长做主,老妇人只想让凶手伏法,求您今日就带着民妇去县城,我要为我儿子讨个公道,不能让他就这么白白冤死了。”
其实赵大发平时酗酒,很可能是醉死的。但无论他是怎么死的,总归是吃了酱肉铺的东西没命的,赵老娘找了好多人作证。
卖吃食的铺子最怕的就是吃食有问题,前面一个胡三,基本上断送了李家酱肉铺的生意,要是在加上赵大发,这镇上的酱肉可能真没有人吃了。
李老爷拉了镇长,私底下说了几句。镇长回来后就开始劝,“要我说,你们最好别去县城,你儿子平时就喝酒,很可能是醉死的。李家也愿意赔偿,你看……”
赵老娘不答,只捂着脸哭。
李老爷盘算了下,“三十两。”
赵老娘嚎啕声更大,“胡三你们都赔了八十两,欺负人也不是这样欺负的。大发还比胡三多一个孩子和老娘,当我们是死的么?我要为我儿讨回公道!不把你们李家送进大狱,我就撞死在县衙门口!”
她一脸决然。
李老爷是真有点怕了,咬牙道,“我也给你八十两,但是你回头不能说他是吃肉死的,可以说他是醉死的。”
“我一辈子没说过谎话,你这是为难我!”赵老娘哭着,“凭什么胡家不用说谎?为了我赵家的孩子,你让我说谎也行,二百两!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早前胡家要八十两,李老爷觉得是狮子大开口,今日听到二百两,他脑子里咚地一声,险些晕过去。哑声道,“我哪有二百两?你知道二百两能买多少东西吗?张口就来,你爱告告去吧!”
赵老娘哭着,“镇长,我一定要去县城找大人做主,这李家的酱肉就是有问题,听说他儿子还跑去县城卖,这还要毒死多少人呐?”
听到这句,李老爷眼皮跳了下,儿子那边刚安顿下来,一百两银子只够买个很小的门脸,生意也一般,要是任由她闹下去,李家才真的完了。
踌躇半晌,他叹息道,“一百两,多了没有。”
“一言为定!”赵老娘飞快爬起来,“银票拿来,我们立刻下葬!”
李老爷哪儿有一百两?
就是女儿送回来的八十多两,再有十几两只能从李家最近的花用和铺子里的本钱。一时半会儿,也只能这样了。
温父眼睁睁看着李老爷把本来要给他的匣子给了赵老娘。偏还不能拦着!
李家这一下真的搜刮干净了,酱肉铺子那边肉还要赊账才能买回来,可是两次命案,李家的肉勉强还能从熟悉的屠户那里赊,但赊回来卖给谁?
并且,最让温父担忧的事情发生了,温家的豆腐坊和食肆都没有人去吃了,几乎门可罗雀,不提坏了的肉菜,就是伙计和管事的工钱都是赔本发的。
这种情形下,只能把门关上,给伙计和管事放了假。
伙计和管事就靠着这份活计养家糊口,这边放假没说放到何时,加上这两年年景不好,愿意出来吃饭的人不多,又看到温家酱肉铺那般情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辞了活,找别的出路了。
等楚云梨送走了袁母,回过神一看,温李两家的铺子都关门大吉了。
温如席也回来了,温父正闹着要休了儿媳妇。倒也不是他非要这时候落井下石,而是前几天暴雨,村里有家人的土墙房子被水冲散,这年头没地方借银子,听说了李瑗茶善良的名声,跑来跪求。
李瑗茶自然是看不得有人落魄至此的,当即就找了张家的儿媳妇借了十两银子给人。
等到张家那边上门要债,温家夫妻才知道这事。
他们本来以为李瑗茶没银子了就老实了,结果她还能借!
偏偏李家在镇上多年,认识的人多,基本上的人都认识,想要借是真的能借到的。
温父得知此事后,当即如晴天霹雳般,挥手就让李瑗茶滚。
帮人就算了,嫁妆赔出去也罢了,偏偏她还能跑出去借,温父是真怕她哪天在外头欠一屁股债等着温如席去还。
这一回温家夫妻俩铁了心的,无论温如席怎么劝都没用。李媛茶一气之下,带着丫鬟回了李家。
就在她回了李家的当夜,李家的酱肉铺子着火了,不止把自己的铺子烧了,就连边上的粮铺和布庄连铺子带货物都烧了个干净!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李老爷忙前忙后,又发愁女儿的未来,好多天没睡好,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即就就晕了过去。
他就是晕了,也不妨碍边上的粮铺和布庄问李家要赔偿。
不止要把铺子给人复原,还要把人家的货物填上。尤其刚秋收,粮铺中正是粮食最多的时候,布庄的东家也口口声声最近刚进一批货物,粗略算一下,想要赔上他们两家的,三百两银子都打不住!
可是李家,是真的没有银子了。
这种时候,本来可以帮忙的人家也怕李家还不上,唯一可以求助的,就只有姻亲温家和方家了。
方家早在之前李老爷把酱肉铺改成温家名义的时候就恼了的,本身方家也不是多富裕,眼看李家还不上,只推说没有。于是,就只剩下了温家。
李瑗茶这时候也不矫情,自己就回了温家,对着温如席就是一通哭。
第590章 吝啬鬼二十一
凭心而论,这时候的李家谁也不敢凑上去。
看到儿媳妇回来,温父第一反应就是不让她进门。因为他清楚儿子对她上心,从当初求娶时闹出来的事情就可看得出来。两人成亲四年,感情虽不如当年,但到底浓情蜜意过,若说儿子能眼睁睁看着李家落魄不出手帮忙,他反正是不信的。
所以,李瑗茶没能进门。
她也不走,跪在门口认错,也是想求温家帮忙。
就是这么巧,本来晴朗的天刮起了风,不过一刻钟就狂风暴雨。大门始终没开,李瑗茶没想到温家这样绝情,她不信温如席会这样对自己,凭着一口气,愣是没离开。
温如席是被外面的雷声吵醒的,他本来正在午睡。妻子和爹娘关系弄成这样,他也心力交瘁,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本来打算午睡起来去李家接人,顺便问问李家这一次的事情怎么处理……他正看着外面的雨幕发呆,边上的随从好几次偷瞄他,欲言又止。
他没回头,随口问,“何事吞吞吐吐?”
随从咽了下口水,“小的不敢说。”
这时候温如席没耐心,“那就别说了。”
随从面色发苦,真要是什么都不说,到时候肯定瞒不住,等到主子知道后,他十成十逃不了一顿责罚,试探着道,“夫人方才想回来,被老爷关在了门外,小人打听了,现在还在外头……主子,您千万别跟老爷说,”是我告诉您的。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因为温如席已经一阵风般刮了出去。
温如席奔到大门口,勒令门房打开门,就看到大雨中浑身湿透了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瑗茶,雨水落在地上汇成了水流从她身下流过,雨幕中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只她单薄的身子和微微低着的头,就让人觉得无比落寞和悲伤,还有无助。
他心里一疼,飞快奔了出去,奔到近前时想要伸手拉她,不妨脚下一滑,他摔倒在地,刚好滑到了她面前。
李瑗茶没有抬头也看到了滑倒在面前的人,带着满脸的水,扑进他怀中,嚎啕大哭,“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连你也离我而去,我就不活了……”
抱着怀中单薄的身子,温如席胸中堵得慌,眼眶酸涩无比,把人拦腰抱起进门,门房见了,也不敢吭声,更别说拦了。
对面,楚云梨站在自家大门口,看着男子雨中抱着女子飞快进门,边上的柳安酸溜溜道,“你不跟我离开,就是为了他……们?”
“可以这么说,”楚云梨含笑,拉着他的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柳安也知道她对温如席没感情,就是在意温家,一开始他以为是她放不下养父母,但是这么久观察,他发现妻子特别喜欢看他们倒霉。
一定是温家以前把她欺负狠了!
他暗暗打定主意,就算不给他们使绊子,也别想他出手帮忙!
大雨下了两天,因为李家执意,镇长把案子往上报,其实在他看来,现在是夏天,天干物燥,起火是很容易的。李夫人清楚这些,就是不想死心,想要查清楚到底是不是最先是李家酱肉铺起火,为什么起火。
这俩无论哪种,只要查出来,李家不止不用赔,还能问别家要赔偿。
其实事实已经很明显,酱肉铺烧得一干二净,两边铺子烧了大半,九成可能是从酱肉铺开始烧的。
只有看是自然起火,还是有人故意纵火了。但一场大雨下来,什么证据都没了,不是自燃也是自燃了。
李瑗淋了雨,还病了一场,温父得知儿子把人接了进来,气急了,但还不等他发火,温如席比他还生气,“瑗茶做了四年温家儿媳妇,就算你们不想要她了,四年的感情,你们就真能看着她淋雨?”
越说越对父母失望,本来他觉得李家这一次事情比较大,温家管不起。他也没想全部接手,只尽力就行。
但是,岳父病了,岳母一个女人忙里忙外累得心力交瘁,眼看着就要顶不住倒下,就是李瑗茶这样娇气的姑娘都跪在雨中……心疼之下,干脆把李家的事情接了过来。
接过来也没用,如今温家的大半家财握在温父手中,他能帮着安抚人心。赔偿是一分拿不出的。
两家东家都不是多富裕的人,可以说铺子就是家里的根,哪里能放过李家,天天跑去李家闹,李母受不了了,抽空跑到了温家躲着。
温家不欢迎她,夫妻俩直接不见她。她来了也只能去女儿的院子,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儿,李母结结实实哭了一场,“我哭都不敢哭,你爹那边,大夫说就是醒了,也可能半身不遂,瑗茶,你真不能出事,要是你也……我就不活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