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楚云梨点点头,“这些银子,先收着吧。”日后拿去给需要的人,楚云梨还没忘记忽悠她来的衙差的话,多做善事总不会错的。
不过,找人打劫吴铭什么的,确实有点过分,但她却并不后悔。
吴铭被打劫的事根本就没传出来,这个结果早在楚云梨找人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些东西的来路不经查,他要是敢说才有鬼。
翌日午后,楚云梨又在看书,春雨进来禀告,有些着急,“姑娘,田家来人了,奴婢听了一耳朵,说是要退亲。”
楚云梨满心惊讶,就她知道的,田家之所以会上门提亲,最大的原因还是沈秋妍的未婚夫……当初周云萱和沈秋妍关系亲近,时常相约一起逛街,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田家二儿子,可以说他是先对沈秋妍动了心,才有了田家提亲。
怎么婚期临近,他那边反倒要退亲?
春雨又去打听,很快回来,“田家铁了心要退,也不说原因,婚书已经还了,且聘礼都不要。”
楚云梨皱皱眉,起身去了前院。
田家说退亲就退亲,说完了立马告辞,看样子似乎对周父也颇有怪罪。周父有些疑惑的坐在桌前,看样子正沉思呢,楚云梨进门到他对面坐下,直接了当,“爹,田家退亲,沈秋妍暂时嫁不出去,我不想留她在府中了。”
第7章 招赘的独女
赶出去?
闻言,周父面色慎重起来,沉吟半晌,道,“秋妍母亲和你娘是表姐妹,当年她未婚先孕,家中知道后问她男人是谁,她不肯说,你外祖家准备本来是要把她沉塘以清家风。她偷跑来投奔你母亲,你母亲善良,就留下了她,因为若是不收留,她没别的去处,只怕她也只有一个死。后来生下秋妍,她身子虚弱,没多久就去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明白,秋妍没有别的亲人,我们家养她多年,对她说有恩的,若是这个时候赶她出去,这恩情大概也没有了,可能她还会恨上我们。”
楚云梨将让春雨把那包袱拿到周父面前,道,“这东西是沈婆婆送去给吴铭,之后我让人拿回来的。”
周父把包袱打开,面色难看起来。
楚云梨坦然道,“爹,我们家养大了她,我和她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的情谊,她也不放过我未婚夫。这样的人,再多的恩情,她大概也是记不得的。”
真要是有几分良心,也不会盯上人家未婚夫了。
周父叹息一声,“其实有件事我没跟你说,你娘和她母亲姐妹俩感情不错,当初两人又同时有孕,经常在一起说话,她母亲隐隐和你娘透露过,腹中孩子父亲的身份贵重……所以我才诸多顾忌。”
楚云梨有些惊讶,没想到周父是隐约知道沈秋妍父亲的身份的。也就不奇怪为何他那日知道自己女儿因为吴铭和沈秋妍受伤,却只是退亲,并不处理沈秋妍了。
周父看着桌上的包袱,点了点,“田家退亲,对于原因只字不提,还生我的气……很可能是因为这个。”
楚云梨也恼,“这布料是当初我买来打算做给吴铭的,后来退亲时我养伤就没顾上这个,但我已经退亲了,这衣衫却还是送了出去,要是外人知道……”因为这料子的原因,且镇子不大,周明萱买料子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要是有心人知道这事,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呢。
周父把玩着那两枚银锭,沉吟半晌,道,“既然你不想嫁,而她又一门心思,不如遂了她的心愿?”
周父最后一句话出口时,格外注意楚云梨的面色。
楚云梨皱皱眉,“顺其自然吧。”
周父嘴角的笑意更深,眼神里满是欣慰,“萱儿放心,我会尽快送她离开。”
其实不用周父动手,又隔一日,外头好多人都在说,田家退亲,是因为听说了沈秋妍和吴铭两人之间有情愫,既然神女无心,田家也不愈强求。
众人知道这个消息后,再联想当初周姑娘退亲之时的情形,许多人私底下都猜测,周明萱退亲,兴许就和沈秋妍和吴铭两人有关。
如果真是如此,周父收留养大的姑娘抢了自家女儿的姻缘,那周家岂不是冤枉?
不过,再冤枉,这事情也不光彩,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了。
外人如何猜测,周父和楚云梨都不关注,让人意外的是,吴铭那边他和沈秋妍两情相悦的流言丝毫都没辩解,等于是默认。
流言愈演愈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传得久了还会牵连自家,尤其周明萱已经退过一次亲,本来她招赘亲事就不好谈,如果再加上这事……周父跑去问过沈秋妍后,找人让吴铭去了茶楼,定下了亲事。不过既然新娘子已经换人,吴家就需要重新找媒人上门提亲,三媒六聘须重新来过。
吴铭无异议,不过提出希望两个月之内迎亲。周父巴不得,干脆应下了,婚期定在四月底。
满打满算,从提亲到迎亲,拢共也才一个月。
沈秋妍照旧不能出院子,不过吴铭提出想要见见她,婚书已下,两人如今是未婚夫妻,想要见面,周父自然不好阻止。
吴家已经送了小定,还是当初给周明萱的那枚有些年头的银戒,聘礼应该会过几日。
沈秋妍去见吴铭,从头到尾由周父派去的婆子守着,楚云梨身为吴铭前未婚妻,这个时候需要避嫌,不过她也没心思看两人你侬我侬,干脆留在家中看书。
周父知道她喜欢看书后,还特意找了个老童生上门教她认字,每日一个时辰。
当下的人尤其尊师,楚云梨勉强算是老童生的弟子,所以,每日到点后都会亲自送了老夫子到大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才回转。
就是这么寸,老夫子的马车还没启程,送沈秋妍去见吴铭的马车就到了。
楚云梨不愈理会她,看着老夫子马车离开后,转身打算回院子再多练几个大字。
身后传来沈秋妍的声音,“萱儿,我有事情与你商议。”
楚云梨头也不回,“你还是早些回去绣嫁衣吧。”
沈秋妍不依不饶,追了上来,“萱儿,很重要的事情。你若不让我说,我就不回房了。”
楚云梨气笑了,“爱回不回,有本事你搬出去才好呢。”
沈秋妍咬唇追上她,“萱儿,我认真的,月底我就要出嫁,这么点时间,嫁妆来得及吗?”
提起嫁妆,楚云梨来了兴致,顿住脚步,道,“先前我爹以为你会四月初十嫁,嫁妆已经备好了,听说已经搬进了你的院子……你没看到?”
沈秋妍当然看到了那所谓的嫁妆,就是些家具,木头还是普通的桐木,一套下来就七八两银子,有些村里家中受宠的姑娘都能备上一套,再有就是四时衣衫和被子,看起来是不差什么,但是这根本不值多少银子,想起吴铭瞒着婆子偷偷塞给她的信,她暗自咬牙,“那别的呢,比如摆件和压箱底银子,压箱底的粮食……”
“你不觉得自己过分吗?”楚云梨打断她,“你可是抢了我未婚夫,我爹能好心好意给你备嫁妆,都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别不知足,你信不信我把你院子里那些都收回来?”
沈秋妍面色苍白,“萱儿,吴公子的事情,算我对不起你,但是感情这事情,它没法控制,你自己最是清楚不是吗?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楚云梨沉默下来,抢去未婚夫这事根本不算什么,沈秋妍和吴铭可是欠了周家父女俩条性命,岂是道歉就能抚平这一切的?
不过这事情还没发生,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她淡然道,“我没法原谅你。再说一次,我不是说笑,你要是不甘心,那些嫁妆我都不会让你带走。”末了,补充道,“不过吴家的聘礼你倒是可以全部带回去。”
听到聘礼,沈秋妍面色青白交加,方才吴铭的信中就说了这事,跟她道歉来着,言当初给周明萱下聘,就借下了许多外债,退亲之时没能追回,到她这里,那些邻居不肯再借,可能要委屈她了。不过也承诺了等成亲后,会好好补偿她。
沈秋妍纠缠楚云梨要嫁妆这事被周父知道后,本来压箱底的两百斤粮食,直接让管家换成了二十斤,反正双数就行了。
被沈秋妍知道后,她彻底安静了下来。
不安静不行,再纠缠几回,要是周父真的收回那些家具,那她不只是里子没有,连面子都没有了。
天气一日日炎热起来,吴家下聘时极为低调,聘礼中规中矩,很普通的一份,和当初周云萱那份自然是不能比的。
周父和楚云梨两人都没看,直接让管家抬去了沈秋妍的院子,全部充作她的嫁妆,这事情周父不只没瞒着,反而刻意让人散播出去。
反正得让欢喜镇上的人都知道,他养沈秋妍,全是一番看在夫人面子上的情分和一腔善意,哪怕她抢自己女儿的未婚夫,也好好的备了嫁妆送她出阁。
四月底最后一日,吴铭上门亲迎,周父等着沈秋妍磕头离开。只要这头一磕,日后哪怕她贵人爹找来,也说不出周家的不是,临门一脚,周父自然不会功亏一篑。
楚云梨则根本没留在家中,这日大集,她跑到酒楼中吃烧鸡了。
当吴铭骑在马上笑吟吟带着沈秋妍从酒楼底下路过,还意气风发的对着道路两边道喜的人拱手致意,春雨趴在窗口,愤愤道,“看吴公子的样子,是真心高兴。”
楚云梨猜到她未出口的话语,当初和周明萱,吴铭确实是有些勉强的,动不动就不说话抛下她离开,非得周明萱找着他低声下气致歉才会重新温柔以待。如今这样毫无保留的欢喜,是当初周明萱从未得过的。
她捂着胸口,看着底下的迎亲队伍过去,轻声道,“现在挺好的,他们都是一样凉薄的人,本就是天生一对,我们不掺和了。”
迎亲队伍一路上出了镇子往三南村而去,村中有喜,各家都会上门帮忙,不过今日在吴家帮忙的妇人有些不同,虽然也闲聊,但似乎格外期待新娘子,时不时就抬眼看看,还有等不及的吩咐家中孩子去村口等着。
眼看着迎亲队伍到了,一窝蜂都涌到了院子门口,却不是对着轿子,而是看向轿子后面的绑着大红花的各个箱子。
第8章 招赘的独女
新娘子由喜婆牵着入了正堂,礼成后送入新房。
外头的一众妇人眼睛可尖,扫视完一圈嫁妆后,心思深的一言不发,心思浅显的面上已难掩失望,更有人低声道,“这表的到底是不如亲的,还是镇上的富户,就这些嫁妆,也没稀奇到哪里去。”
边上有妇人反驳,“好歹凑了这许多,有些亲的都没这些呢。”这是知道知足的。
立时就有人分析,“那能一样吗?周家多富裕啊,随便漏一点出来,也能置办一份像样的嫁妆。依我看啊,这姑娘和吴家如此,到底是犯了人家的忌讳了。”
还有人低声嘀咕,“兴许人家都压箱底了呢。”
此话一出,众人心思各异。
吴家有喜,这些人上门都是贺喜顺便帮忙的,低声议论几句有就罢了,不过里头确实有几个妇人的面色不好看,相互对视间似乎还有些戒备。
新房中的沈秋妍却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一路上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过,尤其是被吴铭拿着称杆挑起盖头看到他那温润的眼和嘴角的笑容时,只觉得这是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两人喝了交杯酒,喜婆道喜后退了出去,吴铭拉着她纤细白皙的手,“妍儿,我终于娶到你了。”
沈秋妍脸颊通红,羞涩的垂下头。
然后,她面色僵住,因为一低头,她就看到了地,这地……居然还是土的,只是擂平了,但这土再怎么休整,那也是不平整的。
她霍然抬头,眼神扫视屋中的摆设,墙面倒是新刷的,屋中的摆设简单,就一张床,然后就是她的梳妆台,那边还有个书案,再没有别的东西。不过,就是有,这屋中也放不下了。
吴铭自然注意到她突变的面色,歉然道,“妍儿,这屋子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等我以后……定然让你住上大房子,吃山珍海味,丫鬟奴仆伺候着……”
他声音温润,沈秋妍本来微微苍白的面色渐渐地又羞涩起来,温柔道,“铭郎不必如此,我们既已成亲,夫妻一体,合该同甘共苦,你说这话,是看低了我。”
吴铭闻言,忙笑着赔不是。
吴铭的同窗上门贺喜,他自然是不能一直陪着新娘子的,很快就出去陪客了。
沈秋妍坐在新糊的萧瑟的屋中,一时甜蜜,一时又觉得往后的日子可能清苦。
渐渐地喜宴到了尾声,吴铭的同窗告辞离去,外头却起了争执声。
“不像话,再想要问银子,也得过了今日,人家大喜日子呢。”这是一个稳重的老人的声音。
大喜之日有人争吵,沈秋妍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几步起身走到门后,外头的声音更加清晰的传来。
一个妇人急切的声音立时传来,甚至带着微微的哭音,“三叔公,我也不想如此,只是吴家欠了好多人银子,我怕有人今晚上就有人来问,到时候哪里还还得上我家的?我家那银子存了好多年,可是要给老大娶媳妇的,媒婆都上门了,只等着那银子送小定了,实在耽误不得。”
有人提出,外头众人都围了过来,诉说自己的难处,既是说给长辈听,也有刻意说给吴母的意思在。就是帮着洗碗打扫院子的妇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七嘴八舌的争执不休。
沈秋妍靠在门上,浑身无力,方才的甜蜜似水般流逝。
她和被周父娇宠着长大的周明萱不一样,从小寄人篱下,哪怕周父从不过问她的衣食住行,当她是家中另一个姑娘养,但不是亲的就根本不同,周父对着周明萱殷殷相询,但凡是有点头疼脑热,他宁愿放下铺子里的生意也要守着,而到了她这里,就是一句话——请大夫!
在她大了些后,因为顾忌她的名声,周父从不往她院子里去,却三天两头去探望周明萱,这就更能分出不同来了。
感情是其一,其二就是银子,周明萱和她一样每个月领着管家给的月银,都是三两,小时候大家都一样。但稍微大些之后,周明萱若是要上街,还可去管家处支取银子,而她就没这个待遇。
三两银子很多了,温家的姑娘都没这么多月银,但是和周明萱比起来,又实在不够看。所以,这些年来,她手头没能存下多少,也就越发知道银子的重要。
她面色灰败下来,今日她离开周府,往后每月三两的月银也没有了。这个家……
她环顾一圈,心里最后一丝侥幸尽去,嘴角的弧度落下。与此同时,身后响起敲门声,吴铭温润中满是歉意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传来,“妍儿,我有事情与你商议。”
吴家大喜之日发生的事情,隔日就在欢喜镇传了开去,这边新娘子进门那边就被人追债,甚至是被逼得敲开了新房的门,又逼着新娘子拿了银子出来还债,最后实在拿不出了,又拿了嫁妆中的两个桐木箱作抵,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