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余粮不高兴,“爹,你还舍不得爷奶吗?”
闻言,余成富愣了愣,摇头道,“不是。”他埋头吃饭,含含糊糊道,“就是我……舍不得那屋子……又想要帮上忙……”说到后来,眼圈已经红了。
楚云梨若有所悟,“你想回,就回去吧。”
翌日天蒙蒙亮,余成富起来打理菜地。地方不大,天亮的时候已经种子都下去了,然后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离开,其实他拢共也就在这院子里住了两晚上而已,出门时看到已经买肉回来的楚云梨,欲言又止,还是道,“以后我每天早上会送柴火过来,地里的菜要是长得好,也会送一些。”
楚云梨点点头。
余成富欲动了动唇,“多谢。”
楚云梨扬眉,“她们是我女儿,我照顾是应该的,不用你谢。只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回去之后别想着补贴你爹娘。要是让我知道你给他们一个子儿,别怪我揍人!”
“再不会了。”他说完拎着包袱飞快走了,还越走越快,更像是落荒而逃。
上一回得知张氏找人欺负自己,余成富当时恨得眼睛都红了,对于双亲应该是失望了才对。至于他如今回家,不应该是为了双亲……大概是发现了一些不妥当。
翌日早上,天不亮余成富就已经送来了柴火,帮着烧火,道,“我昨天打听了一圈,只买到了五头小猪,太少了,以后我会自己养种猪。”
楚云梨站在灶前,笑着问,“回去之后你娘没找你麻烦?”
余成富默了下,“我不搭理她,也就是了。”
那还是找他麻烦了嘛,至少臭骂一顿是有的。
他和三姐妹打了招呼,没多久就推说家中小猪需要看顾,拿着扁担离开了。
没过两天,余烟烟就定下了亲事,是望村的陈老三,也就是陈老大的三弟,聘礼足有五两银。
消息一出,别说柳村,就是镇上都有所耳闻。
众人都没想到,张氏竟然会这样狠,在陈老大已经把媳妇打得遍体鳞伤的情形下,还答应把闺女嫁过去。尤其陈老大已经许久不露面,好多人都暗地里猜测他犯了事跑了。
若是真的,谁和陈家扯上关系谁倒霉。
余成富早上过来送柴火顺便吃早饭时说起此事,余粮恨恨道,“大伯母当真是疯了。”
她虽然和余烟烟感情不好,可也没想让她嫁给这样的人家。
余成富深以为然。
楚云梨抬手盛粥,淡然道,“你大伯母聪明着呢,烟烟才十二岁,就算十五岁成亲也还要三年,万一余光宗得中,她说退亲,陈家又能如何?就算三年都没中,想办法把银子还上,烟烟也不用嫁。”
父女四人诧异地看了过来。
想到什么,余成富埋头吃饭,几口喝完后,道,“我去看火。”
天色还早,吃完饭,三姐妹去屋子里和院子里打扫,楚云梨收拾碗筷端去厨房洗。正洗得认真呢,烧火的余成富轻声问,“喜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聪慧的?”
这话听在耳中,总觉得话里有话。
李奉喜平时就与自己男人和几个孩子走得最近,她身上的变化外人或许不太在意,孩子也想不到那么深,可这个男人又不瞎,大概是看出来了一些。她坦然道,“你爹娘非要把鱼儿嫁去陈家,我要是再不打算,孩子一生就毁了。再有,鱼儿是姐姐,她的婚事要是没开个好头,底下两个妹妹的亲事大抵也好不到哪儿去。”
跳跃的火光中,余成富眼圈通红,无尽的悔意在心尖蔓延,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胸腔沉重喘不过气,一瞬间简直恨不得自己去死,他把脸埋在手中,哽咽道,“是我没本事,累得你……”
“我回去多做两间猪圈。”丢下一句话,他急匆匆离开了。
余粮刚好在门口撞上他,唤了两声没见他停下来,好奇问,“爹怎么了?”
又是几天过去,母女是人习惯了住在镇上的日子,除了集市时忙一些,平时得空还能做些衣裳,偶尔还能去街上转转。值得一提的是,已经有人暗地里问楚云梨女儿的亲事,想要相看。
这些人中,有些是村里的人,甚至还有镇上做生意的人家,都挺有诚意。
这天午后,楚云梨正睡午觉,突然听见前面吵了起来。
做生意最忌讳有人上门吵闹,楚云梨立即撸袖子出门,待看清楚前面的情形时,微微怔住。
前面铺子中,余粮死死揪住余烟烟头发,沉声警告,“别发疯,我会打人的!”
余烟烟痛得眼泪直流,手抓上余粮的脸,恨恨道,“婚事明明就是你的,关我什么事?”
余粮避开,狠狠把人甩出去,直把余烟烟甩到了地上,她叉腰道,“你的婚事你娘定的,关我屁事!”
第742章 三个闺女的娘十七
余烟烟摔到地上,本想立即爬起来,但在看见缓步过来的楚云梨时,瞬间清醒。
余家人中,基本上每一次楚云梨打人时她都在,对着长辈三婶都毫不留手,对着自己,就更不用客气了。
想到此,在楚云梨走到面前时,她立即道,“三婶,是余粮打我!”
楚云梨冷笑,“难道你不想打她吗?”
余烟烟:“……”就是想,她敢回答吗?
她忙不迭起身往后挪,“我本来想跟她说话,结果一时气不过,都是她打我啊。”
她又扬声喊,“打人了……”
楚云梨弯腰揪起她衣领,直接把人拎进了门丢在院子里,“要是你影响了我的生意,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余烟烟吓得瑟瑟发抖,然后就哭了,她哭得浑身颤抖,“我活该命苦,活该嫁去陈家让人欺负……定亲还不让我知道,把我送去外祖家,太过分了,你们都太过分了……”
楚云梨恍然,余烟烟外祖家离镇上很近,她应该是得到消息之后没有回家问张氏,直接跑到镇上来的。“我可没有欺负你,你娘帮你定亲,你自己回去找她算账,跑这里来发什么疯?赶紧滚!”
她一喝,吓得余烟烟又是一抖,连滚带爬地往外头走。
看着她落荒而逃,楚云梨沉声道,“以后再来,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余粮站在门口看她跑远,气冲冲道,“我再也不觉得她可怜了。”
楚云梨似笑非笑看着她,“没想到啊!咱们家鱼儿也敢打人了。”
闻言,余粮不自在地清咳一声,“我这不是跟您学的么?”
楚云梨:“……”
她在心里给李奉喜告了一番罪,道,“以后咱们尽量以理服人。要是上来就动手,外人只会说你泼辣,这可不好。”
余粮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得文武双全!”
楚云梨:“……”第一回 知道文武双全是这样解释的。
知味楼那边,最近每天过来买二十斤肉,倒没有再生事。
说到底,以前楚云梨只是村里的妇人,难免让人低看,可接触几回后得知她不好惹,且又已经搬到了镇上,要是恶意欺诈骗取或者强抢方子,闹大了可是要入狱的。所以,再不甘心,知味楼也只能放弃方子和料包,转而买酱肉。
不过,听说知味楼开始卖酱肉之后,一直都说自家的是从铺子里拿的,是最正宗的。闻香楼那边味道虽然一样,却还是受了些影响,再加上酱肉铺子已经开到了镇上,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富贵人家,想吃随时可以来买,酒楼那边吃的人少了大半。只有少部分大方客人不在乎银钱才会继续点。
日子恢复平静,楚云梨最近正琢磨着余粮相看,从家世到家中双亲到妯娌小姑子全部都要考虑进去,其实挺费神的,各有利弊。所以,她直接把这些人选摆到了余粮面前,“鱼儿,你想要看哪家?”
余粮没看,只道,“娘,我现在不想嫁人。”
听了这话,楚云梨就把这些都回绝了。
事实上,这种时候愿意上门提亲的,看中余粮本身的几乎没有,大半都是看中这方子或者是酱肉生意所赚的银钱。
本来嘛,余家没有儿子,余粮是长女,照当下人的想法,这方子很可能会传给她。
夏去秋来,天气凉爽下来。酱肉生意很稳定,楚云梨这一日特意回了余家。最近余成富每天送许多柴火,有时候还会带上自己种的菜,每天只在镇上吃早饭,她想要亲眼看看他和余家人是怎么相处的。
她是早上忙过之后回来的,各家家中基本上没人,秋收过后,家家忙着整地。
余家也一样,院子里没人,楚云梨刚一靠近大门,一阵激烈的狗吠声响起,她有些意外,因为声音是从余成富住的厢房那边传来的。
她自己进了门,就见两家中间的位置栓了一条黑狗,不太大,但叫得很凶,随着楚云梨走近,都开始跳着叫唤了,胆子小的人,根本不敢靠近。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林氏从屋中出来,看到她后,顿时冷声道,“你回来做什么?”
楚云梨抱臂,“这是我家,我爱回就回!”
听到动静,张氏也从屋中出来,她面色苍白,很明显伤还没养好,眼神沉沉盯着楚云梨,“你把我打伤成这样,以后肯定不得好死!”
“以后的事谁管得着呢?”楚云梨上下打量她,“别一副我对不起你的样子。要不是我力气大,现如今坟头草都长出来了。踹你一脚,我只嫌太轻了,你少搁我面前晃悠。要不然……”
她一步步走近,张氏吓得脸都白了,扶着墙忙不迭后退,“娘,她又要打人!咱们家真不能留她了!”
恰在此时,余成富从厢房那边绕出来,看到楚云梨,颇为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林氏忙告状,“老三,她刚刚又想打你大嫂,这样狠毒的女人咱们家不能要,赶紧休了!”
余成富面色严肃,“娘,我都说了,喜娘辛苦多年,我们又有三个孩子,我不会休她的。”
听这话的意思,这不是林氏第一回 要求了?
楚云梨扬眉,冲着林氏得意一笑,然后朝厢房那边去,留下林氏气得差点厥过去。
“你最近忙什么呢?”
期间那只狗想要扑过来咬人,被余成富喝住了。楚云梨笑着道,“这小狗好厉害!”
余成富随口道,“防贼的。”
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边婆媳。
楚云梨很是意外,没想到余成富跟那边的关系比她以为的还要冷淡,心下颇为满意,跟着他绕进后院,就看到齐齐整整建了四间猪圈,里面各有三到四只小猪,大的有近百斤,小的才二三十斤,边上还有垒到一半的土砖,似乎还打算继续修圈。
想到什么,楚云梨好奇问,“我记得我没有给你买猪的钱,你哪来的?私房钱?”
余成富苦笑,“我哪儿有私房钱?这些是我跟他们赊的,以后卖了再给银子。”
闻言,楚云梨了然,小猪不值钱,且酱肉铺开着,人家不怕他还不上。又问,“刚才你说防贼,怎么回事?”
余成富有些不自在,“那天我去镇上回来,土砖少了几十块。我一问才知道是二嫂让她娘家哥哥来搬的。一怒之下,我就抱了只狗养着。”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搬砖这事,娘应该知道。”
这也是最让他寒心的。
他辛辛苦苦做的东西补贴大哥二哥也罢了,连二房的亲戚都能随意搬走,这家里人压根就没拿他的辛苦当一回事。
越是看得清,他越是后悔,尤其发现妻子……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夜里整宿成宿的睡不着。想到什么,他问,“鱼儿过年就十五了,她的亲事你有在相看吗?”
楚云梨摇头,“我问了,她说暂时不想嫁人。”
闻言,余成富急了,“你怎么能问她呢,她一个孩子懂什么……”
他的话在对上楚云梨的眼神时顿住,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要是你觉得好,就照你的意思晚一点再说。”
楚云梨满意他这种态度,“一辈子那么长,得选一个合心意的。”
余成富忙道,“合心意的确实要紧,可也不能只听孩子的,得看看那家品行和家中众人的关系,要是兄弟太多长辈偏心就别答应。她娘……你已经受了这样的苦楚,我不想她也走你的老路。”
楚云梨似笑非笑,“你也知道我嫁给你是受苦?”
余成富声音艰涩,“我对不起你。以前我只以为我娘她只是脾气不好,嫌弃三房没有儿子才会这样偏心,委屈了你和孩子。现在我都知道了,以后再不会委屈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