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叶氏眼前一黑,有些绝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还给你了吗?”
陈老大摇摇头:“没!前两天还好好的,昨天我去镇上找她,发现人去屋空。镇上有人亲眼看到她找了马车往县城去了,我还请了牛车追了一路,追到了县城门口,还问了守门的护卫和附近的乞丐,都说没有看到她。”
“三两银子……”叶氏恨铁不成钢:“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跟桂花都十多年了,孩子都两个了。你哪根筋不对,非要跑去娶外头的女人?现在好了,人把银子卷跑了,这么大的窟窿,你拿什么来堵?”
她又想到什么:“桂花是不是来找你说过桃红是骗子,让你把银子先追回来?十多年夫妻,她会害你吗?我看你是被外头那女人灌了迷魂汤了,脑子里都是豆渣,是好是歹都分不清,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她一边问,一边伸出手指戳儿子的额头。
三两银子只是聘礼,还不算陈老大平时送出去的礼物。叶氏想到这些,气得脑子发蒙。
这人一生气吧,说话的嗓门就会越来越大。别说陈家自己人,就是周围的邻居都隐约听到了动静。
陈家其余几房都在屋中,今早上吃饭时,陈四叔说了,粮食已经进仓,最近几天挑个合适的日子找两个长辈做见证分家!
得到确切地消息,各房既期待有担忧。
期待分家,即将自己当家做主。担忧的是怕自己吃了亏。小夫妻都关在房中盘算家中哪块地最好,又猜测双亲的存银,甚至连后院的鸡,也细细分辨过那只喜欢下蛋,分家的时候先去抓来等等等等……
听到动静,都从屋中出来,看到蔫蔫地任由母亲戳额头的陈老大。各房都有些幸灾乐祸。
实在是他们不喜欢桃红,那女人进了门,对自家闺女的名声肯定有影响。兄弟之间看似和气,其实各有各的算计。加上桃红的事,连表面的和气都做不到了。
陈老三有两个闺女,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似笑非笑问:“大哥,你跟谁借的银子呢?话说,再好的女人,也给不了三两聘礼吧?”
最小的陈老五笑着接话:“三哥有所不知,我可听说那位桃红姑娘早就说了,进门后就送传远兄弟二人去学堂。如此财大气粗,定然身家丰厚,还怕回不了本吗?可惜啊……那是个骗子。”
陈老四兴致勃勃:“也不能这么说,万一人家不是骗子只是回家探亲,过两天就回来了呢?毕竟,咱们大哥虽然长得不好,老了一点,又有些穷,还带着俩儿子,但他对人好啊。三两银子随手就许了出去,试问这附近几个村中包括镇上,谁有这么大手笔?”
“话是这么说。”陈二哥笑呵呵道:“可人桃红姑娘可是从县城来的。前两天大嫂都说了,人家是花魁!既然是花魁,肯定侍奉过不少贵公子,兴许一晚上的嫖资都不止三两。人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咱们觉得这聘礼多,人家兴许还看不上眼呢。要不然……怎么跑了呢?”
兄弟几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边上的几个妯娌也笑开了。
叶氏看了不是滋味,大儿子被骗,底下的兄弟们没说帮忙追回银子,反而在这幸灾乐祸,兄弟情分……那玩意儿根本不存在。
陈家院子里一片欢乐,陈老大的心情低到谷底,看到兄弟们没人想要帮他,反而喜得跟过年一样,心里顿时更难受了。
他一难受,就想让别人也不好过。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他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后,淡然道:“那些银子不是借的!”
兄弟几人一愣,面面相觑过后,陈二哥忍不住问:“不是借的,你怎么能攒下这么多?”又看向那边的母亲:“娘,你是不是早把家中的存银分给大哥了?”
叶氏皱眉:“没这回事,别胡说八道。”
不只陈二哥不服,其余几人也满脸不信:“兄弟几个天天一起早出晚归,干同样的活儿,吃同样的饭。最多就是打短工的时候偷偷藏下几个子儿,大哥是怎么攒的三两银子?”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陈老大身上。
陈老大冲他们恶劣一笑:“当时我想着桃红进门之后立刻就能堵上这个窟窿,所以我……跟爹娘“借”的!”
众人:“……”
叶氏:“……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家中的银子,可都是她藏着的!
陈二哥看到大哥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脱口问道:“你偷了爹娘的银子?”
陈老大不赞同地看着二弟:“都是一家人。怎么能算偷呢?最多就是借!”
叶氏尖叫一声,冲进了正房。
兄弟几个也追了上去。没多久,就听到母亲气急败坏大骂的声音:“这个混账,越活越出息了。都会偷家里银子了……老娘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说到后来,已经嚎啕大哭。
兄弟几人脸上再不见方才的幸灾乐祸,对视一眼,都险些哭了出来。
几个妯娌面面相觑,都一副死了爹的样子。有那着急的,已经哭了。
他们又不是三岁小孩,粮食的价钱摆在那儿,每个月的开销也摆在那儿。事实上,他们猜测家中的存银,最多也就二两。
能够有三两,已经让人很意外了。
但是再多有什么用?
现在都没了!
兄弟几个简直杀了长兄的心都有!
陈老三最先反应过来:“那贱人跑去哪儿了?咱们找了马车,赶紧去追吧,人多力量大,哪怕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出来啊!”
兄弟几个深以为然。
陈二哥准备出去找马车,到了门口时,想到什么突然回头:“这雇马车的银子谁出?”
众人:“……”
下一瞬,众人齐刷刷看向了叶氏。
叶氏无奈得很。这就是典型的三个和尚没水喝,人一多了,就会互相推诿。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人找出来,把银子追回来。那可是三两银子!
她掏出仅存的一点儿铜板,瞪了一眼大儿子:“这些是我放在另一个地方急用的,你们大哥没找到。拢共也就三十多文,全部在这里了,你们看着办吧。”
众人看着母亲干瘦的手中那几枚铜板,都有些绝望。
本来还盘算分家之后,拿分到的银子置办东西呢……陈二哥上前接过几个,恨恨道:“大哥,这银子追回来便罢,要是追不回,这就是你欠了我们兄弟几个的。必须要还!”
陈三哥面色难看,补充道:“娘,这个家,是肯定要分的。哪怕爹在这里,我也是这个话!”
兄弟几人辛苦多年,总共看到这点银子,结果却被陈老大一夕就送了人。关键这还是亲兄弟,想要打他一顿泄愤都不能,还得帮着找人!
谁不憋屈?
恰在此时,陈四叔负手从外面进来,口中还哼着小曲儿,进门看到气氛不对,又隐约听到了方才老三说的话,皱眉问:“你要跟我说什么话?”
陈二哥站在门口,冷声道:“大哥送给桃红的三两聘礼,是在家里偷拿的。桃红已经跑了,找不着了。”
陈四叔:“……”
他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020章 养子的继母三十
陈四叔这么一倒,愤愤不平的兄弟们都呆住了。
门口站着的陈二哥离父亲最近,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扶住。
这才发现父亲双眼紧闭,但手脚都在哆嗦,这怎么看都像是镇上大夫说的……中风之症!
年纪稍微大点的人,都很容易发这病。但凡发病,轻者半身不遂,手脚不听使唤。重则丢命!
想到后者,陈二哥面色大变:“爹病了,咱们得送他去医馆!”
其余兄弟几人也围上来,抬的抬,找人帮忙的找人,很快就把人送去了镇上。
这么大的阵仗,村里人都知道了陈四叔发病的事。自然就有人好奇缘由……要知道,凡是中风之症,少部分是自己发病,大半都是急的或者气的。
最近的陈家准备分家,兄弟几人各有各的小心思。谁家摊上这么多儿子,应该都会着急上火吧?
陈家的几个媳妇,并不想要为此隐瞒。直截了当就把方才发生的事都说了。
众人一脸惊讶。
陈老大要娶的那个桃红,真如田桂花所说是个骗子。已经卷了银子跑了!
她卷走的银子,是陈老大偷的家里的积蓄!
那些积蓄,是今年秋收之后用粮食换来的,兄弟几人这一回分家,除了家里的地之外,那就是最值得分的东西了!
陈四叔攒了大半辈子的银子被儿子一夕就送了人,才气晕的!
那边在邻居家中养伤的田桂花早上醒了,正在踌躇离开邻居家之后的落脚地,就知道了陈家发生的事。其实,对于如今的田桂花来说,娘家不管她,小叶氏照顾了她好几天,肯定不会再让她进门。她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也就只有陈家了。
方才她还打算出去之后就死赖在陈家门口呢……没想到就听说了这事。
带她回来的大娘是个热心人,把事情说完后,就帮她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兄弟几个都说了,如果找不到桃红追不回银子,这三两银子,得由陈老大赚来还给他们。”
田桂花本也没想离开陈家,代入感比较强。如果分家,一点底子没有,上来就是三两的债!想想就让人窒息。
尤其她那几个弟媳妇儿都不是好惹的,平时夹枪带棒指桑骂槐。如果欠了她们银子,还是还不起的那种……只怕天天的日子都水深火热。
一时间,田桂花心里萌生了退意。
……
陈家兄弟几人把父亲送去镇上的医馆,大夫看过之后,确定这就是中风之症。好在送来得及时,针灸过后,勉强能保住一条命。但想要再下床……是万万不能了。
也就是说,陈四叔瘫了!
妯娌几人未雨绸缪,等到兄弟几人扶着人回村时,所有人都知道,陈四叔会生这一场病,都是被陈老大害的。
还有件很重要的事,叶氏拿出来的三十几个铜板,全部给了医馆,也只到了两副药回来。就这,还是兄弟几人苦苦哀求的结果。
铜板花完了,他们想要找马车去追桃红的事只能从长计议。
陈老大这个人对妻子不好,但对父亲还是有基本的尊重的。看到瘫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父亲,他很有些自责。跪在床前低着头,久久不语。
而外面兄弟几人商量了一下,找了陈老大出来。由陈二哥开口:“大哥,爹病了。咱们都很伤心,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要紧的是给爹治病。大夫说了,只要按时喝药,照顾得好的话,爹还可以下床,甚至还能自己吃饭干活。”
“这病是一定要治的!但是,咱们的银子都让桃红带走了,找人也是一定要找的。”
他说得头头是道,边上三兄弟都一脸赞同。陈老大便知道他们之前已经商量过,点头道:“你说得很对,我没意见。”
底下三兄弟有些着急,陈二哥安抚的看了他们一眼,道:“我们找你出来,是有事跟你说。咱们去找桃红,顺利的话,追回了银子治好了爹,自然皆大欢喜。但如果找不着呢?”
陈老大自己跑了一趟,知道找回人的希望渺茫,闻言疑惑:“找不着就找不着了,能怎么办呢?”
“咱们找人这一路上,不能只靠腿,喝西北风也饱不了肚子。得请马车吧?得吃喝拉撒吧?”陈二哥反问,继续道:“亲兄弟明算账,找你来的意思,就是要跟你说,如果这人找不着,一路上所有的花费,都得你来还!”
陈老大:“……”
说了半天,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是找过一遍的,并且是真心想追回银子认真找的。对于找到人没抱太大希望,皱眉道:“我不觉得能找到。”
兄弟几人:“……”
任谁知道自己能分的银子被人挥霍都会生气,陈二哥忍了气:“那照你的意思呢?”
陈老大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他满心后悔自己没有听田桂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