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她又看向着急了的钱家人:“如果没有,我跟他道歉,你们也可以告我污蔑!”
如果有呢?
镇长一来,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钱家人面面相觑,讲真,要不是这么多人在,钱母已经想要问儿子到底有没有放药了。
其实呢,看儿媳那般笃定,钱母心里已经明白,这粥中……应该是有药的。
大夫端过一闻,又挑出几粒粮食碾开:“确实是老鼠药,量还不轻,若是喝了,很难救得回来。”
听到这话,钱母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对夫妻为何把日子过成了这样,说是怨偶都是客气,这简直就是仇人啊!
这边离镇上不远,众人议论纷纷。
“春喜,有火肯定不是故意的,你们夫妻一场,你能不能放过他这一回?”钱母满脸殷切:“算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求你。”
楚云梨不为所动:“若是我鼻子不够灵光,直接把这粥喝了,现在我哪还有命在?一条人命,你轻飘飘就想我放过仇人?”
钱母哑然。
周围的邻居也不好劝。
如果只是夫妻吵架打架,他们当然要出声劝,可这差点弄出人命,他们怎么敢开口?
一开始有妇人没反应过来,想要开口劝,立刻就被边上的人拉住了。这不是劝不劝的事,万一被说成是同谋,一起被判成杀人犯,冤不冤呢?
这边离镇上不远,一刻钟后,镇长就带着人到了,看来是一得到消息就急忙赶了过来。
也是,这人命关天,多少年都没出过这种事了。
镇长四十多岁,一脸威严,进门后肃然问:“我听说有人投毒?苦主是谁?赶紧细细道来!”
楚云梨上前,将事情有条有理说了一遍,末了道:“一开始他想跑,我把他拦住了。我婆婆回来之后,非说他是不注意才将要洒落了粥中。这话我是不信的,一来,他帮我盛了粥后,便想离开,一口都不喝。二来,这几日他做了几顿饭,都不甘不愿,今早上是他主动要求做饭。怎么看都很可疑,求您明鉴,给我一个公道!”
她低下头,声音软了下来:“若是我鼻子不够灵,现在已经没了性命。”
“钱有火是吧?你妻子指认你害她性命,你认是不认?”
认了是傻子!
钱有火自然是不肯认的:“我买药是真的,至于放进粥中……我也不知道何时落进去的,本来我就不会做饭,兴许是不小心带进去的,也不一定……”
镇长随意听着,已经让人去镇上找了卖老鼠药的人。
今儿不赶集,卖老鼠药的人本来不在,可即将秋收,谁家都会攒一些药,所以,镇长派去的人很快就把人带了来。
卖药的是一个大夫,医术不怎么样,只老鼠药做得好。被镇长派去的人找到时,他先是吓了一跳,一路上已经想了许多,此时倒也不慌乱:“来的一路上,我已经仔细回忆,昨天他跟我买药时,我还特意嘱咐过,这药狠毒,不能碰到吃的东西……我卖了老鼠药这么多年,跟每一个在我那拿药的人都会嘱咐一遍。”这话就是撇清自己了,然后又继续道:“这些年来,大部分的人听到我的嘱咐都会保证一二,有些人还会跟我说老鼠药拿回去放在何处,可他不同!”
大夫伸手一指钱有火:“昨天他问我吃多少会要人命……”
闻言,楚云梨有些惊奇,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有了大夫这句话,钱有火想要洗清自己,基本没可能。
粥中的老鼠药可是实实在在的,茅坑那里的粥也还在。镇长问明了情形后,直接让人捆了钱有火带走。
临走之前道:“人命关天,我也做不了主,这事得送去县里由大人亲自审问,然后定罪。这几日你们别乱跑,到时候兴许会传召你们。”
镇长把刚包扎好手的钱有火带走了,周围的邻居也不知该说什么,对视一眼后,也悄悄离开。
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夫也没要诊费,自己背着药箱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了钱家自己人,赵氏缩到了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钱有贵蹲在院子里,一脸愁绪。
钱父背着手走来走去,很是焦灼。
钱母哭得肝肠寸断,看到楚云梨时气不打一处来:“陈春喜,我们钱家没有欠你的吧?你却把我儿子害进了大牢,什么仇什么怨?”
楚云梨强调:“是他先要杀我!我不过是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而已,难道我就该乖乖喝了那药被毒死吗?”
儿子已经被带走,钱母可不敢承认这话。只嚎啕大哭,哭自己命苦。
“你给我滚!”
“我就不滚!”楚云梨往自己的厢房走去:“我是你们家用花轿抬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钱有火想要毒死我,错的是他,我为何要滚?”
钱母气了个倒仰:“老娘简直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了你这么个煞星。”
楚云梨不甘示弱:“我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了你们钱家!你们不会教儿子,到头来遭罪的是我,我还没怪你呢,你反而怪起我来了,哪来的脸?”
钱母气得半死,她说一句,儿媳要还上几句,偏偏她还找不到反驳的话,愈发怒火冲天:“对长辈大吼大叫,这就是你们陈家姑娘的教养……”
楚云梨打断她:“少拿教养说事!教养好是一回事,除非是任人捏揉搓扁的面团,否则,被人下毒,谁能不生气?”
第1142章 族规下的女子二十三
要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人太多,楚云梨会把那碗粥直接灌给钱有火。
钱母吵又吵不过,心里还担心小儿子,着急之下,脑子还有些晕,她坐在屋檐下,喘了几口气,吩咐道:“有贵,去找你两个舅舅来商量一下。”
事已至此,钱父心里也没底,儿子给儿媳下毒,很可能会有牢狱之灾。这也罢了,儿子这样狠毒,兴许还会连累全家人的名声……不成,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救出来!
钱母的娘家哥哥早些年在镇上做过伙计,也去过县城一两回,是全家所有亲戚中见识最多的人。
钱家出了事,他倒也来得快,听着钱家人七嘴八舌把事情说了一遍,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那碗有毒的都被镇长带走了?”
钱母看他面色难看,心里愈发没底:“当时我想拦来着,可镇长非说那是证据。”
钱母的哥哥姓李名光宗,叹息一声:“当时你们说拼一把,直接把那碗粥打翻,或许还有一丝出来的机会……”
听到这话,钱母只想当场晕厥。
合着那碗粥被镇长端走之后,儿子一定会坐牢?
她满心后悔:“我也不知道啊!”
李光宗摆摆手:“也不能怪你,真打翻了粥,你就是故意毁灭证据,也会被入罪的。这事情无解,有火他这是哪根筋不对?给人下毒,还被抓个正着,这就是在茅坑里翻找!”
找死!
钱家让如丧考妣,个个垂头丧气。李光宗见了,道:“其实还有个法子,能让他出来。”
钱母顿时来了精神:“你说!”
“无论是什么样的罪名,只要苦主愿意原谅,自己撤回状纸,被告的人基本都能脱身。”
钱家人对视一眼,都不由得看向了二房。
钱母站起身:“我去跟她说!”
她一脸气势汹汹,钱父忍不住道:“咱们虽是长辈,可你是求人。收敛一些,不要太凶了。”
钱母回头,满脸是泪:“大不了我给她跪下,还不成吗?”
还真不成!
楚云梨看着面前的钱母:“你就是跪下,我也不会放他出来!”
钱母屈膝就要跪。
当下人认为,晚辈是受不住长辈的礼的,尤其是跪礼,会折寿。
楚云梨动也不动,任由她跪。
陈春喜之死是因为钱有火下手没轻没重,可钱家人也不无辜。
且不提夫妻俩教养孩子有没有问题,只陈春喜进门两年挨过那么多次打,而钱家夫妻只是冷眼旁观就看得出,他们俩也有错。
钱母并不是真心想跪,只是想以此逼迫儿媳。本来是想着等儿媳伸手一扶她就顺势起身……可都跪到一半了,桌旁的人却没有丝毫表示。
她站起身:“你就不怕折寿?”
楚云梨嗤笑一声:“虚情假意!”
钱母恼怒,为自己挽尊:“我那是为了你好。”
“不用!”楚云梨摆摆手:“我今儿早上险些丢了命,现在只觉得我活一天都是占了便宜,不怕折寿,你爱跪就跪,我无所谓。”
也就是说,哪怕跪了,她也没打算放过钱有火。
钱母恨得咬牙切齿,到了这一刻,她再没有让儿子儿媳好好过日子的想法,只后悔自己为了省那点银子,没有早听小儿子的给他休妻……若是那时候如了他的愿,也不会弄到这种地步。
“有火说你想杀他,你早就不想留在钱家了,是真的吗?”
“是!”楚云梨坦然道:“他把我往死里打,还不止一次,我又不是有病,怎么会还想留在这儿呢?”
钱母面色大变:“难道他后来两次受伤,都是你故意的?”
“是又如何?”楚云梨似笑非笑:“你要去告我吗?”
钱母瞪着她,手指都颤抖了:“你……你……是我错了……”
她嚎啕大哭:“我早该把你赶紧赶走,你这个毒妇。有火会做下错事都是被你逼的!”更让她伤心的是,她还无意中做了帮手。
在儿媳几次三番对儿子动手时,她不信儿子的那些话,反而还劝他们好好过日子,就是那时她看清了陈春喜的真面目,儿子也不会想到下毒。
儿子入狱,都是她的错!
想到此,钱母心里堵得难受,只觉得呼吸不畅,喉咙间还冒出了一股血腥气,忍了忍,还是没能压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气吐血了啊!”楚云梨饶有兴致的打量:“你是不是后悔没早把我赶出去?”
钱母一口血吐出,面色惨白下来,她扶着墙,看着楚云梨的眼神如淬了毒一般。
“其实在我断手之前,我都没想过离开。若是你在钱有火打我的时候阻止,我也会和他好好过日子。”楚云梨还嫌不够打击她似的,继续道:“我们弄成这样,你占了大半的错!若你会教儿子,教会他不乱动手,在他打我的时候你管住他,我们夫妻俩不会变成仇人。她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钱母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大喊:“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逼的,我哪有错?我没错!”
她声音很大,仿佛想用吼声压下心里的心虚。
钱家人见婆媳两人谈成这样,也都到了这边。钱父不是不想开口劝,而是对着把儿子送进大牢的人,他心平气和不了,很怕一开口就是骂人,反而弄巧成拙。
钱有贵不知道该怎么劝。以前二弟动手,他总觉得有些不妥,也偶尔劝过,可二弟不听,他也没太管。说到底,他自己娶了妻后,大半的心思都放到了自己的小家上,并没有太管家里其他人。
这会儿的他,其实也没多少后悔,本来嘛,二弟从小连爹娘的话都不听,他又管不住。
赵氏的心里害怕,根本不敢往前凑,她记得清楚,陈晶她没少欺负弟妹……万一她记仇,报复她怎么办?
最后,还是李光宗上前,走进屋中坐下,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春喜,你嫁给有火有两年多了吧?”
“是啊!”楚云梨眉眼不动:“挨了两年多的打,身上的伤一直就没好过。村里的许多人都觉得我不会走路,三天两头摔跤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