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陈子庚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城里正在搭粥棚,那里的人说是嘉慧郡主吩咐的,还让大家明天卯时初就去领粥。”
谢良辰看向田卉珍,陈子庚和田卉珍讲的是同一件事,可见嘉慧郡主施粥的阵仗不小。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一样
镇州北城城门口的粥棚。
前来施粥的卢存宝仔细地看着每日来此排队的人群。
北方今年平息了战乱,前来施粥时他也想过了情形必然与往年不同,但镇州的粥棚还是有些让他出乎预料。
卢存宝看向管事:“周围村子里来领粥的人还是不多吗?”
管事道:“不多,有几个村子的里正来过,今年村子情况还算不错,说要将粥留给外面那些流民。”
卢存宝背起了手:“那些里正是不是被人强迫的?就算村里有了米粮,这粥毕竟是白来的,为何不要?”他来北方施粥好几次了,早就见惯了你争我抢的场面,就算今年平了战事,他们去辽州时,所闻所见还与从前差不多,怎么到了镇州就不同了?
真的是宋羡和曲知县治理有方?
管事道:“不像是作假的,村子里的里正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几个村民,村民也没怎么盯着粥棚看。”如果特别想要领粥,那目光可是不一样的。
卢存宝若有所思地望向领粥的人群。
大约是来领粥的人不多,流民也能吃饱,所以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
管事接着道:“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这些村子不但分给流民饭食还给他们诊脉用药呢。”
卢存宝道:“做这些事的是那个陈家村吧?”
管事道:“不光是陈家村,还有孙家村、北山村,施药最多的确实是陈家村,昨天我亲眼看到陈家村和孙家村的人,将两个冻僵的流民送去了收留流民的院子里。”
这个卢存宝知道,镇州衙署收拾了一处院子,用来收留流民,衙署的衙差人数有限,不能全都顾及到,周围村子就派人来帮忙。
衙署的文吏天天去那院子里询问,身家清白的流民问清楚之后,衙署会为他们重新入籍,至于那些犯过案的人,只要查出就会被下狱。
据他所知,所有北方州、县算在内,只有镇州这样大张旗鼓的收留流民。
他们这次施粥,虽然没有经镇州府衙的手,却赶在这样的时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流民入籍这桩事上,对粥棚也就没那么关切。
总之,他们这一趟就像在为镇州府衙锦上添花。
卢存宝吩咐道:“你盯着,我回去一趟。”是该将这些禀告给郡主了。
宋羡这个人委实厉害,怪不得横海节度使、宋旻都栽在了宋羡手里。
卢存宝算计着,不知郡主会拉拢宋羡,还是……
卢存宝走后,谢良辰、陈咏胜和陈子庚才从粥棚挪开目光,赶着牛车继续向前而去,谢良辰今日是来接东篱先生的。
东篱先生院子里冷清,他们将先生接到陈家村热热闹闹过个年。
陈咏胜这几个月长了不少心思,看到谢良辰这几天经常来瞧粥棚,必然不是好奇那些人如何施粥。
离开粥棚稍远些,陈咏胜低声道:“那粥棚怎么了?”
“没事,”谢良辰道,“二舅舅只要嘱咐大家,不要出去乱说话,注意徘徊在村子附近的生人就行了。”
陈咏胜道:“他们是来镇州打探消息?”
谢良辰道:“是吧,他们除了施粥之外,还散出去不少人。”
陈子庚神情自然,眼睛乌黑发亮,这几个月长了不少,再加上与东篱先生读书,识字,身上带了几许书卷气息,可是每当他看向谢良辰时,目光还和平日里一样,对他阿姐敬佩、信任又依赖。
陈子庚道:“那位郡主不一定是什么好人,真是为了做善事,衙署也有收留流民的地方,他们可以将米粮送去给衙署,为何要自立门户?
二叔带着人也救了流民,将他们送去衙署后面的院子里,可二叔却没告诉他们说,救他们的是陈家村。
可见在那位郡主眼里,救人不重要,重要的就是让大家知晓她在救人。”
陈咏胜脑子里一亮,被陈子庚这样一说,那些想不通的事,全都变得简单起来,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谢良辰伸手摸了摸陈子庚的头顶:“只要心中有所求,总是遮掩不住的。”
这位郡主,是怕北方局势变了,大家就将她忘记了,难不成嘉慧郡主还指望着要回北方?
前世,这位嘉慧郡主一直在京城,不曾出嫁,皇帝常常召她入宫。
其余的事,谢良辰就不知晓了。
不过也不用去细想,既然嘉慧郡主将手伸到镇州来,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进一步了解这位郡主。
三个人进了东篱先生的院子,东篱先生已经收拾妥当,只有一个小包袱,包袱里面是换洗的衣物。
“走吧。”
陈子庚上前将小包袱拿在手里,陈咏胜上前搀扶着东篱先生上了牛车。
等到大家都坐好,陈咏胜挥了挥鞭子,赶车回陈家村。
东篱先生捋着胡须,看着拉车的黄牛:“不错,这么快就有大牲口了。”
陈子庚笑道:“等到耕种时就要靠它了。”
东篱先生点头:“不过村中田多,几头牲口恐怕不够用吧?”
陈子庚道:“我们还做了踏犁,铁匠铺才打好犁头,您一会儿瞧一瞧。”
这一路上,东篱先生坐着简陋的牛车向看着周围的情形,等到牛车出了城,东篱先生才道:“镇州城里可真热闹。”
陈咏胜道:“您就等着看吧,明年会更热闹。”
……
京城。
芙蓉帐中,伸出一条手臂,嘉善郡主伸了个懒腰,等候在屋子里的丫鬟忙端着水上前,服侍嘉善郡主梳洗。
天早就大亮了,嘉善郡主还是一副神情恹恹的模样。
“宋家三爷的人又来过了。”丫鬟春山低声道。
嘉善郡主“嗯”了一声:“你如何说的?”
春山道:“奴婢说,郡主您病倒了,宋旻的人在京中四处走动,看样子没有人愿意伸手帮他。”
“是他蠢,”嘉善郡主叹息道,“与辽人勾结,那是什么罪名?连他亲生父亲都要避嫌,更何况别人。”
嘉善郡主托着腮,一双眼眸微微眯着看着窗台上的梅花:“闹到这个地步,他就是死路一条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公正
春山站在一旁给嘉慧郡主梳头,眼睛中露出几分担忧的神情。
嘉慧郡主道:“你怕什么?”
春山道:“会不会有人因为宋旻的人发现郡主,再与郡主为难?”
嘉慧郡主笑出声:“喜欢我的人那么多,想要求我替他们在皇上面前说话的人也不少,这是人尽皆知的事,难不成那些人出事都要牵扯到我身上?”
春山这样一想,皱起的眉头顿时松开了。
嘉慧郡主道:“你就是想的太多。”她对宋旻没有说过什么话,不过就是让人传了几句消息而已,就算宋旻说出来也没有对证。
说完这些嘉慧郡主眼睛中的笑意忽然去了个干净,宋旻死不死,她半点不在意,她只是不喜欢北方落在宋羡手中。
她还记得一年多前,在北方见过宋羡,她轻轻撩开帘子,露出半个侧脸,眉目舒展,嘴唇微微含笑。
她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看起来最美,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等马车缓缓从宋羡面前经过时,她轻轻晃动了手腕上的银铃。
武将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点点动静都会引起他的主意,他知道宋羡定会看过来。
这一眼,关系到她能否收揽这颗棋子。
宋羡从她马车旁经过,目光的确扫向了她,只不过那冰冷、生硬的视线中夹着一股的寒意,让她不知不觉中收敛了笑容。
然后宋羡没有半点停留就那么离开了。
北方有那么个人在,她想要用点手段都不容易。
嘉慧郡主如同呓语般,脸上有种让人心疼的落寞:“我是广阳王一脉最后的血脉了,我也只是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为何一个个都要与我为难?”
春山柔声道:“是不该。”
春山说完顿了顿:“皇上不是答应了郡主,将西北广阳王的属地拿回来,就封郡主的夫婿做节度使,接管那几个州。”
嘉慧郡主道:“皇上是说过,但你信吗?这世上从来没有白白得的好处,除非在收回那属地的时候我立下了大功。”
春山道:“郡主这么聪明,定然能做到。”
已经输了一局,后面的还得慢慢来。
嘉慧郡主道:“你说帮陈家村熟药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我父亲说过,广阳王妃沉迷医术,到处寻找前朝的医书,早知道医书这么有用,我是不是应该让人找一找当年受过广阳王妃恩惠的郎中?”
春山道:“您做的已经很好了,找到了不少广阳王旧属,好在他们都愿意助您从前朝余孽手中收回属地。”
嘉慧郡主点头:“希望他们不要让我失望,不要给广阳王丢脸。”
春山为嘉慧郡主梳好了发髻,然后将铜镜捧来。
嘉慧郡主抬起眼睛,看到镜子里那娇滴滴的美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春山称赞道:“郡主可真美,郡主不用担忧北方的事,您这般模样,什么都能做到。”
嘉慧郡主点点头,要说担心,她会在意宋羡,其余的人,譬如李佑进京之后常常提及的陈家村,那不过就是宋羡的把戏罢了。
没有宋羡,陈家村什么都不是。
嘉慧郡主伸手把玩着自己的裙带,宋羡恐怕又要拿走一个州,但也不能便宜了他。
宋羡远在北方,山高水远,她委实吃亏,但在京城,宋羡也一样不及她,她也要让人放一把火,让宋羡吞下一条鱼,也要卡上一根刺。
至少将宋旻的死,推到宋羡身上,这样宋家父子就永远不能安生,有了嫌隙才能让人有机可乘。
……
宫中。
皇帝坐在御座上,看着李佑呈上来的奏折。
五十四岁的皇帝,眉宇之间已经有深刻的皱纹,额头上一道伤疤清晰可见,那是年轻四处征战时留下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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