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等到殿前司被翻的差不多了,案情也清楚大半。
杜正看向御座上的皇上,皇上面色阴沉,将手中的奏折和大理寺呈上来的文书丢在桌案上。
“这个王承俭,”皇帝眼睛中满是怒火,“真是让朕失望。”
他看中的人,却心怀不轨,还想要利用萧兴宗还算计他,多亏没有给王家更多兵马,否则岂非帮鲁王、祁王培植人手?
该死的王承俭,王家和他背后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杜正低声道:“看起来王承俭是想要利用萧兴宗陷害宋羡,这样王家就能趁机取八州。但这样一来,也将皇上算计了进去,很有可能是一石二鸟之计。不过这些都是奴婢胡乱揣测,蒋副将和王锦都没有招认。”
这样的事,死也不能认下,魏军使和蒋副将都知晓这个道理。
皇帝冷冷地道:“让人去查王承俭私底下与鲁王还是祁王有来往,敢做这样的事,绝不会只为了八州那么简单。”
杜正应声,有些案子不必要找到证据,隰州的王家现在已经完了,至于要如何处置王家,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皇帝站起身:“将昭义节度使传入京,沁州交给他。”眼下能用的也只有昭义节度使。
皇帝接着道:“鲁王、祁王快要到京里了吧?”
元日就要到了,皇帝传了鲁王、祁王入京。
杜正道:“就是这两日了。”
皇帝眼睛中满是杀机:“让人盯着他们,每日他们都做了什么,事无巨细你都要过目。”
杜正道:“奴婢不敢怠慢。”
皇帝又想起了嘉安郡主:“嘉安郡主这几日在做什么?”
杜正回禀:“郡主还在忙药材图和那些镇州的货物,这几日经常出入太医院李副使府上。”
“建国寺的僧人陆续去了八州,郡主还去为僧人送行,京中有些女眷也筹备了米粮和衣物一并让僧人带去北方。”
皇帝听到这里:“其余的事呢?”
杜正道:“宋节度使从谢家搬出来了,这几日只传了一次太医,都是嘉安郡主照顾宋节度使。”
皇帝皱起眉头:“陈家村还真是不讲礼数。”
不过若是当年广阳王妃顾着男女大防,也就不会为受伤的将士上药、治伤,他也不会经常见到她。
皇帝又想到在藏书阁中瞧见的那个身影。
杜正接着道:“谢家这些日子将东西都收入了箱笼,嘉安郡主也在京中找了不少书籍,有的买,有的抄,看样子是在为北归做准备。”
皇帝思量着,想到他从前送给广阳王妃的医书,广阳王战死的时候,他还买了宅院,本来要安置广阳王妃母女,谁知道广阳王妃殉了广阳王。
“送些书册给嘉安郡主,”皇帝道,“她做出粉蜡纸,于大齐是件好事,这是朕给她的赏赐,让她只管去做,做好了,朕还会嘉奖。”
皇帝说完又道:“她还会画药材图,今年福建的送上来的‘黄丹’鲜艳,上色也好,给她拿去一些,再取些‘朱砂’和‘华青’,都是她画药材图常用到的。”
皇帝想要对谁好,是要金口一开,给的都是极好的东西。
杜正道:“奴婢这就去办。”
皇帝道:“让她多学学外祖母,朕也盼着她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不算辱没了广阳王府的名声。”
他只听过广阳王妃调过一次琴,现在想想还觉得可惜。
……
谢家。
谢良辰正与孟长淑坐在炕上说话。
孟长淑道:“我初一、十五都会去敬福庵,这是大家都知晓的事,庵中后山有只银狐,每次我去了都会瞧瞧它,那天就听庵里面的坤道说,银狐不见了,我带来的人也帮着坤道四处寻找。”
“结果那银狐中了猎户在山上设的险境,摔断了腿,多亏被人发现送了回来,你猜送回银狐的是谁?”
谢良辰不用猜,因为常悦派人跟着季远,知晓季远这些日子在外养病,他养病的农户刚好就在敬福庵下。
孟长淑道:“是那季远。如果不是你事先给我提了醒,我这次定会见到那季远,听说季远在附近养病,因为在屋子里久了,便去附近走动,听到银狐叫声,就上前去查看,这才将银狐救下。”
“你说怎么会如此巧合?第一次见是巧合,第二次呢?我觉得季远这人不简单,仔细想一想,那银狐腿会不会是季远让人弄断的?越思量越觉得毛骨悚然,回到家里之后我就写了封信给父亲,将京里种种都告知,那季远的舅舅家,好似也出了些事,王节度使的儿子被唤去刑部大牢好几次了。”
谢良辰听到这里放下心,季远是不可能与孟家结亲了。
王家惹上了官司,季远城府极深,孟肃不可能会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两个人说着话,陈老太太端着点心进了门:“坐久了吧?起来动一动,尝尝这点心,这是良辰二舅母与厨娘学的新手艺。”
陈老太太方才在厨房里看了,高氏也就只能在这边做一做点心,回到陈家村绝不能让她将这手艺拿出来,比辰丫头做的饭菜还要费油,让高氏做几次,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阿姐。”
谢良辰才从炕上下来,陈子庚就走进屋子:“外面来了几个衙差,说让咱们家的人去趟杨五住的宅子,将广阳王爷留下的物件儿拿回来。”
东西自然要去取回来。
谢良辰看向孟长淑:“那我就先去杨家宅子,明日再跟姐姐说话。”
送走了孟长淑,谢良辰和谢绍元、陈子庚、陈咏义一起去了杨家。
进了从前的嘉慧郡主府,谢良辰有些恍然,转眼之间她被封了郡主,杨五等着被论罪,前世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亲外祖父就是广阳王。
后宅中传来女子的哭声。
谢良辰看向衙差:“还有旁人在?”
衙差道:“是杨五,有些广阳王爷的旧物不在库中,需要询问杨五去处。”
说这话一个人影从内宅里冲了出来,被衙差拦下之后,她干脆瘫在地上:“嘉安郡主,看在同是杨氏族人的份儿上,求你帮帮我吧,我也是为了八州,为何广阳王一脉,郡主给我一条生路,我这辈子都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第三百九十七章 抵命
跪着的女子发髻散乱,衣衫单薄,看起来憔悴又可怜。
杨五颤抖着,眼睛中满是凄苦:“郡主……”她的声音凄婉,目光恳切,眼前的谢良辰仿佛是她能抓到的最后希望。
杨五边说边膝行上前,不停地向地上叩首:“郡主,我错了,求求你帮帮我,我不想被发配,女眷被发配就是没有了活路,我真的知道错了。”
谢良辰始终不说话,拦着杨五的衙差却有些心软,微微放松了手,让杨五快行几步到了谢良辰身前。
杨五急着道:“我有话想要与郡主说,郡主可知道伪王在八州之地留下不少的眼线?我之前听说了一些,还有那伪王另与人有勾结……”
不等杨五将话说完,谢良辰道:“你可以将这些禀告给朝廷,若是能立下大功,朝廷自然会对你从轻发落,有国法在,谁也不能徇私,你求我也没有用处。”
杨五眼睛一红,泪水登时掉下来:“眼下我这般模样,没有人愿意听,还当是我胡言乱语,我不想别的了,只要能活下来就好,郡主看在我每日为广阳王和王妃焚香、祭拜的份儿上,就帮帮我。”
旁边的春山也跪下来:“郡主,我家小姐说的句句属实,就算小姐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这些年侍奉广阳王和王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谢良辰淡淡地道:“她并非为了广阳王和王妃,她只是要借着这些做她的郡主罢了。”
春山听得这话不禁哑然。
杨五慌乱中又将目光落在谢绍元身上:“忠武将军,您开开恩。”
谢绍元沉着脸不言语,旁边的陈咏胜知晓杨五的所作所为,想想似丽姝那些被杨五骗女子,杨五这番话并不会让人觉得有半点的可怜。
谢良辰不再去理会杨五,直接看向谢绍元:“父亲,我们去看外祖父留下的物件儿吧!”
谢良辰就要挪动脚步,杨五眼见就没有了机会,爬起来再次向谢良辰而去。
经过刚刚的纠缠,两个人之间不过相距几步,谢良辰目光一瞥,瞧见了杨五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情。
常悦反应极快,已经先一步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尖所指之处,旁边的春山却不管不顾地扑过来。
剑尖刺入皮肉之中,鲜血迸溅。
春山拦在杨五跟前,杨五没有去看春山,继续向谢良辰奔去,她手心里握着一柄利器对准了谢良辰的心窝。
利器扬起,杨五眼睛中发出残忍、炽热的光,哪里还有方才柔弱、凄惨的模样,但她的目光很快凝固住了,她那纤弱的身子不能挪动半分。
她低下头,只见她的肚腹之处有鲜血冒出来,一柄软剑穿透了她的身体,鲜血如线般从伤口处淌下来,划过她的裙裾落在地上。
杨五先是轻哼一声,然后不甘心地看向自己的手,就差一点点,一点点就能将匕首……
她下意识地想要将手中的匕首握紧,却发现手中空空如也,她的手腕上多了一根长针,匕首在她不知不觉中已经脱落。
谢良辰已经被谢绍元护到了身后。
“阿姐没事吧!”陈子庚稚嫩的脸上是紧张的神情,紧紧地拉着谢良辰的手,刚刚那一瞬间委实凶险,还好常悦厉害,一脚踹开了春山,抽出腰间另一把软剑,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刺穿了杨五。
杨五捂住伤口瘫在地上,一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谢良辰:“都是我的……本都该是我的……我不要从轻处置……我只要你死……”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要谢良辰帮她,她只是要趁着谢良辰不备,刺杀谢良辰。
反正她已经什么都没了,让王爷对她失望。
如果她就此除掉谢良辰,或许王爷还能记得她。
害她的人都得死。
杨五身上愈发没有力气,看着谢良辰的目光中满是愤恨:“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纠缠着你,直到你死了为止。”
谢良辰淡淡地道:“你害死那么多人,你可曾见过他们的鬼魂?若是真的有鬼,你早就死了,不会等到今日。”
“如果你真能做鬼,你就前来,我等着你。”
杨五看着谢良辰那轻视、淡然的神情,仿佛她是一个多么微不足道的人,不值得谢良辰花半点的心思对付。
她是嘉慧郡主,曾过这众星拱月般的日子,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
她就算是死,也要让京城因为她再起波澜,于是她想到这样的法子,在春山帮衬下去刺杀谢良辰。
没想到,输的这么快,就算豁上性命,谢良辰还是毫发无损。
杨五眼看着谢良辰等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而她的视线也愈发的模糊。
“你可曾见过他们的鬼魂?”
迷迷糊糊中,耳边仿佛再次响起谢良辰的话,杨五忽然记起那些死士,一双双眼睛如此的阴森可怖。
那些人仿佛向她围了过来。
“别……别过来……别……”杨五惊恐万分,“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们……是……是……”
杨五身体沉了下去,瞪圆的眼睛变成了一片晦暗。
“快去宫中禀告,嘉慧……杨五行刺嘉安郡主,被嘉安郡主身边的人杀了。”
官员忙着善后,谢绍元和谢良辰等人继续向院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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