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心中只有自己。
宋羡说的是她和皇帝……这话的意思是,她和皇帝还会被葬在一起?徐皇后感觉到了彻骨的凉意,她急切地道:“哪里像?我们不像,我与他不一样。”
在徐皇后嘶喊声中,宋羡向外走去。
宋羡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祁王世子看着徐皇后忽然笑起来:“没错,都一样,都一样的恶毒……”
祁王世子笑着笑着,眼角就有泪水滚落。
宋羡让人将祁王世子、内侍和宫人都押走,将徐氏自己留在了内殿中。
李佑觉得宋羡的法子甚好,徐皇后已经重伤, 这时候宋羡只要袖手旁观, 放着徐皇后自生自灭最好,免得脏了宋羡的手。
殿门关起, 仿佛将所有一缕阳光也隔绝在外。
徐皇后颤抖得更加厉害,鲜血依旧往外流淌着,她知晓自己会死,可没想到这一刻如此的漫长。
又因为太过安静, 纷杂的往事一下子都涌入她脑海中。
“我还以为你会为徐氏一族求情。”
她应该为徐氏求情, 徐氏还有那么多女眷和孩子……她没这么做,因为最后的机会她始终要留给自己。
凭什么给别人?
她好不容易才有的地位,与旁人有什么关系?
屋子里很冷,越来越冷, 外面却是那么的光亮。
徐皇后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阳光, 手臂不停地往前伸,她的身体渐渐从椅子上做起来,半个身子扑了出去,带着她整个人摔倒在地。
徐皇后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冷, 好黑。
她想起了皇帝, 皇帝嘴角浮起的冷笑。
她不想留在他身边,一刻也不想。
徐皇后努力地向前爬着,然而用尽全身的力气却也只爬了一步,她努力挣扎着想要再向前, 伸出的手臂最终沉了下去。
当意识消散的一刻, 徐皇后仿佛感觉到一个阴影向她压来,那阴影一晃变成了皇帝的脸。
她被抓到了, 被皇帝抓到了。
……
宋羡没有继续留在宫里, 而是让人清理宫中的一切。
徐氏死了,祁王世子下狱,京营也被程彦昭和秦茂行带兵守住。
朝臣目睹了皇帝的尸身从寝殿中抬出, 又由大理寺及六部官员上前细查了情形,知晓徐氏隐瞒皇帝驾崩乃是事实, 这一场内乱终于算是有了定论。
接下来该怎么办?
所有人又将目光投向了谢相和李佑。
文官寻谢相商议, 武将自然要问李大人。
宋羡则征用了宫外的值房, 坐下来看送上来的公文。
李佑站在旁边道:“中书门下和礼部在拟定建朝、登基的文书,但这是大事, 还要等些时日,如今宫中也收拾出来了, 不如先搬入宫中。”
“先不用, ”宋羡道, “前朝的宫殿太大,办起公务反而不便,我先住在郡主府。”
李佑有些拿不准了,宋羡真的是嫌弃前朝宫殿大?建朝、登基自然要将宫中重新修葺一番,前朝帝后的寝宫都不能再用。
但还有不少宫殿是前朝没太用过的,收拾起来也简单,先住进去没有大碍……
宋羡为何要去郡主府呢?
郡主府, 李佑脑子里过了两遍,立即想了明白, 宋羡只怕不是嫌弃前朝宫中太大,而是身边少了人。
李佑与宋羡商议好了公事,这才快步走出值房, 找到了守在外面的常安。
常安向李佑行礼。
等宋羡登基之后,常安、常悦都要入三衙,常安很有可能留在殿前司, 所以李佑有意将殿前司的事务教给常安,两个人也就因此愈发熟络。
李佑低声道:“家书寄了吗?”
他们一路打仗,嘉安郡主在镇州筹备军资,他们走到哪里,军资就送到哪里,从来没有短缺或者迟到过。
别说这么快就拿下了京城,就算再打个一年半载也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谢良辰,宋羡才没有了后顾之忧。
常安摇摇头:“还没呢,大爷要亲手写。”
“拿到之后快些送到郡主手中,”李佑道,“也早些备好车马、人手,将镇州的人接过来。”
李佑从来不管这些,但这次不能不嘱咐常安,倒不是害怕常安会有疏漏,而是这样紧张的时候,不嘱咐两句,李佑自己心中难安,因为他发现嘉安郡主在宋羡心里的地位非同小可,可能会影响整个局势。
打发走了一干官员和将领,宋羡坐在灯下,开始认认真真给谢良辰写信,这段日子忙着打仗,他才寄了两封家书,眼看现在有了时间,自然要多写一些,将信写好,用了漆章,宋羡才递给常安。
常安捧着那封信道:“我这就让人去送。”
信送走了,宋羡也算踏实几分,趁着天还没亮,他梳洗之后躺在床上,不过还没睡着,又觉得有许多话没说完。
宋羡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会儿,这位刚刚得了天下的宋大爷又伏在了灯下,继续写他的家书。
天亮之后,常安拿到家书。
看来大奶奶没到京城之前,大爷要一天一封家书的催人了。
事关重大,常安不敢耽搁,立即又将家书递给家将:“若是有回信,赶紧拿回来。”
第五百零二章 撒娇
谢良辰从熟药所出来,手里拿着许先生做出的成药。
朝廷和鲁王的战事拉扯的时间太久,宁州、泾州有了疫症,当地的衙署已经在处置,但还需要不少药材。
宁州送来脉案之后,官药局的郎中们一起辩症,大家都认定是寒疫,当用双解散。
谢良辰也是与许先生熬了两日,才定了双解散的加减方子,现在做出了成药,也是松了口气。
再加上京中打了胜仗的消息昨日传回来,宋羡进了京城,没受什么大伤,她这精神为之一松,也感觉到了疲倦,就想要回去抱着喆哥儿歇一歇,才走了两步就瞧见阿弟的身影。
“阿姐,”陈子庚一路跑过来,“姐夫的家书到了,阿姐快看看,也好知晓京城现在到底怎么样?”
谢良辰将家书展开,才看了片刻,就不禁微微弯起了嘴角。
宋羡家书上没写别的,就说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伤,晚上睡不安稳,胃口也不好,总之就是独自一个人在京里哪里都不舒坦。。
半夜里写家书,肚子里又凉又不舒服,看着窗外的月亮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想起她。
这些都是在铺垫,最后才是最重要的,宋羡可怜巴巴地问她什么时候能去京城?
带着振武军杀了祁王又摘下徐国舅人头,再一鼓作气杀入京城的宋羡,怎么会变得如此软弱?
就因为一个肚子凉就睡不着觉了?只要让常安送个暖炉就好了。
之前的家书都说没有受伤, 现在却说浑身上下都是伤。
谢良辰得承认宋羡了解她, 而她也了解宋羡,宋羡说没受伤的时候, 她才是真的担心,这个人一向报喜不报忧,恐怕她会担心,就算有什么事也得遮掩。
现在说有伤, 疼的厉害, 反倒是没事了。
伤是肯定在的,疼也是真的会疼,只不过不会严重到让宋羡如此在意罢了。谢良辰敢打赌,宋羡写这封信之前, 要么是冷着脸在巡营, 要么是在处置公务。
想得是很清楚,却还是心疼,看到这封信之后,也想早些瞧见宋羡。
要么, 她先去京城?父亲、母亲陪着外祖母和宋老太太晚几天再走?这么多人启程总要准备个两三日。
陈子庚知晓姐夫的家书, 定会写一些不能让外人知晓的事,若是往常他不会问,但现在急于打听姐夫的情形,于是开口道:“姐夫说了些什么?现在怎么样?”
谢良辰道:“没事, 挺好的, 就是催我早些去京城。”
陈子庚帮东篱先生给旧识写信函,信函上如何措辞, 怎么劝说众人多为新朝做事, 这些先生没有仔细教过,都要他来想,委实废了不少脑子, 眼下也是晕晕沉沉的,听到这话, 脸色微微一变。
“阿姐, ”陈子庚道, “该不会是姐夫受伤了,瞒着你没有明说所以催你前去吧?那就别等了, 早些收拾好东西,明日就启程。”
谢良辰点点头:“好, 我回去收拾, 一早就走。”
谢良辰走远了, 一阵风吹过来,让陈子庚清醒不少。姐夫若是受了伤,常安的信就该到了,哪里会让姐夫自己写家书?
大家都定好了三日之后出发,怎么就差这几天?
可想而知是姐夫自己想阿姐了,那信函上八成都是哄着阿姐先进京的话。
唉,早知晓就不问了, 教坏小孩子。
宋羡送回家书的时候,就让人去问了陈老太太和许先生, 谢良辰身子怎么样,若是太过疲累,就不会让谢良辰赶去京城。
谢良辰安安稳稳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神清气爽地带着常悦等人骑马离开。
北方没经战事,虽然没有往常那么热闹,百姓还是照常出入城门, 街市上的铺子也都开着。
不知晓内情的,大约想不到大齐朝廷其实已经不在了。
说到底,百姓在意的只是能不能吃饱穿暖。
快到京城时,谢良辰才看到守在那里的兵马,那是杜琢的人手。
宋家军一部分随宋羡进京,还有一部分由宋启正带着解决剩下的战事,鲁王、祁王和徐家都留有残兵,一鼓作气将这些隐患都拿下,日后才能安稳。
“郡主。”杜渐上前行礼,他得感谢嘉安郡主,当年没有因为三弟的事怪罪杜家,要知道三弟可是明着用手段害郡主。
宋羡唯一的软肋就是嘉安郡主了。
每次想到这里,杜渐都会出一身冷汗,再也不为三弟抱不平,三弟就是自己作死,差点将整个杜家也作没了。
谢良辰来京的路上,陆陆续续又收到宋羡的家书,京里许多事她都知晓,不用还是要问问杜渐能不能现在进城。
谢良辰正要开口说话,视线就落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比从镇州离开时瘦了些,但精神很不错,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淡漠幽深,不过与她对视的时候,却会带上几分笑意。
宋羡来了。
这种时候,他居然出了城。
谢良辰快步走了过去,不忘记拿着从镇州带来的成药,那是给宋羡调理身子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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