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微安
苏笑笑踮起脚整理一下韩城的衣领，见他终于舍得解开风纪扣，笑着说：“他们本来就很乖，你先去洗手，等下跟你说个事。”
韩城洗完手进厨房帮忙，苏笑笑已经把炖得很软烂的排骨了起来。
韩城打开饭锅，看到上面蒸着土豆和茄子，有点想不通这个搭配。
苏笑笑见他站着不动，提醒他：“把土豆和茄子拿出来捣碎，也不用太碎，小豆包一口吃得了的大小就可以。”
韩城也不问原因，照着做。
苏笑笑走过去把他的袖子往上捋了捋。
若有若无的熟悉馨香袭来，韩城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两只崽崽洗完手要进来帮忙，苏笑笑让他们去饭桌上坐着等。
苏笑笑说起早上在市场遇到杨桃娘的事。
回来前听陈医生说过一次的韩城眉头紧锁，他其实不怎么跟杨梅娘家那边的亲戚来往，杨梅亲妈一家其实很不错，一家都是高知，前两年因为运动受了些牵连，主动要求下放到农场，目前杨梅的父母和大哥都在农场。
后来杨梅出了事，韩城把她的抚恤金全数给了他们之后，他们主动跟韩城断了联系。
韩城理解他们的意思，大概就是不想饭团和豆包受到什么牵连，毕竟现在草木皆兵，但逢年过节韩城还是会偷偷让人给他们送点东西过去，那种地方，物资比钱更难得，杨梅那笔抚恤金够他们用很久了。
杨梅家那些堂亲表亲则一地鸡毛，偶尔来打秋风，让杨梅办事，韩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不怎么去管，但杨梅因为家里人下放的事怪他没有帮她求人，也怪他没有帮杨桃介绍个军医对象，还经常因为杨桃娘的事跟他吵架，说杨桃娘是她在这个镇上唯一的长辈，唯一的亲人，韩城却不闻不问等等鸡毛蒜皮的事经常弄得鸡飞狗跳。
韩城早出晚归，白天和杨梅同个地方工作也很少碰面，尤其是杨桃来帮忙带孩子之后，他实在不喜欢杨桃看他的眼神，跟不愿意回家，晚上有时候晚了干脆歇在部队宿舍，越来越少回家，实在想儿子才会回来。
曾经的他是一个失败的丈夫，失败的父亲。
他很喜欢如今的生活，他很担心杨梅娘家那边的亲人会打破现在这份得来不易的平静生活。
但显然，苏笑笑不会受这些事的影响，好像所有的烦心事到了她那里都会自动迎刃而解，她都四两拨千斤悄悄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得很好。
“我不知道你跟他们的关系怎么样，但是那种亲戚最好少来往，我知道很多人因为怕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宁愿委屈自己也会跟这些极品亲戚维持好表面的关系，但是韩城，我是不会跟我实在讨厌的人来往的。”
韩城知道，苏笑笑其实很好相处，连她都讨厌的人，那人品得什么样了。
“我知道，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我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不用在意其他人，下回杨桃娘敢来闹，你关好门不让她进来就是。”
苏笑笑“噗呲”一笑，“她不禁吓，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来的，除非好了伤疤忘了疼，饭团也是虎，敢拿石头扔她。”
韩城：“饭团以前就不怎么喜欢她们，他以前更皮，现在好多了。”
苏笑笑挑出一小碗土豆茄子，只拌了盐巴和花生油单独给豆包吃。
剩下的把调好蒜蓉醋汁淋上去，再洒上一点小葱花，加上糖醋排骨，配上一大碗白米饭，就又是把肚子吃得圆鼓鼓的一顿。
“妈妈，你做菜实在太好吃了，我宣布糖醋排骨第一名好吃！你怎么做什么都好吃呀，连土豆和茄子都好吃，你是仙女吗？”饭团揉着圆嘟嘟的小肚子，他真的太喜欢糖醋排骨啦，也好喜欢土豆茄子。
“你昨天明明说卤肥肠第一名好吃。”苏笑笑担心孩子吃撑了，让他起来稍微走一走。
饭团围着桌子转圈圈，“那就并列第一名好吃！”
韩城也是服了，所有平平无奇的东西到了她手里就跟变魔术似的，好吃到人停不下来，这土豆茄子真是肉都不换。
他这顿才刚刚吃完，已经开始期待下一顿吃什么了，也更加清楚当初苏笑笑为什么问他“管不管饭，能不能吃上肉”，是的，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吃肉吃饭更幸福的事，他甚至开始有点觉得以前的日子都白过了。
饭后，苏笑笑去洗碗收拾厨房，韩城把苏笑笑够不到的柿子全摘了，还想去做围栏。
苏笑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个闲不下来的男人，下午还要高强度工作，也不担心自己身体吃不消。
“下面我要宣布任务啦，韩城同志，饭团同志，你俩给我进屋去睡午觉！”小豆包吃饱没一会就去睡了，这两人看起来是不打算睡。
饭团行军礼：“报告妈妈，饭团收到，马上执行！”
说完一溜烟跑回房间睡觉。
韩城连手里的动作都没停下来，“我弄这个很快的，对了，下午有人送四只小鸡仔过来，你收着就是了。”
苏笑笑走过去拉过他的手，“放着，不着急，下班回来再弄，你的工作需要精神高度集中，得时刻保持最佳状态，跟我回屋睡觉。”
苏笑笑相亲的时候差点被徐媒婆那句“当兵的”的误导，以为是个他是个营长团长之类的，没想到他是个军医。
但其实说他是个“当兵的”也没错，是她狭隘了，正统军校标准化培养出来的军人都是一样的，他不仅有军衔，穿军装，身上还有着军人的使命感和医生的责任感，初见时就觉得他身上那股气质特别独特，原来人家是文武全才，难怪呢。
韩城拗不过她，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洗了手准备回屋午睡。
韩城见她还往孩子们的房间去，欲言又止，“那你……”
苏笑笑指了指另一边的客房，“等政审下来，我们拿到结婚证，再把对面那个房间收拾出来做我们的婚房。”
四个房间的大小格局基本都差不多，住哪一间其实都一样，只是苏笑笑更喜欢对面那间东南向的客房，等结婚证下来再去买个柜子买床新被褥就行。
韩城松了口气，表情也舒展开来，他原本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苏笑笑跟自己住，那是他自己的媳妇儿，不可能让孩子们一直霸占着不还。
这个时代的男人内敛起来实在太招人，在二十一世纪这得叫闷骚吧，苏笑笑忍不住踮起脚尖在他的俊脸上亲了下，轻轻推他，“去睡吧，我一点四十五分叫你起来上班。”
苏笑笑的唇轻柔得像羽毛扫过，韩城肌肉线条收紧，拽了下拳头又放开，他不是柳下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可能看着娇滴滴的爱人一点想法都没有，看来下午得回去催一下政委加快政审速度才行。
……
午睡过后，韩城准时回部队上班，苏笑笑开始削柿子皮，这可是个大工程，两个崽崽要帮忙，苏笑笑可不敢让他们碰刀子，削了一个让兄弟俩分着吃，自己也吃一个，很清爽的味道。
然后让饭团教小豆包数柿子。
“豆包你看，这是柿子，黄色的柿子，”饭团是个很有耐心的哥哥，把柿子排成一排，“一个柿子，两个柿子，三个柿子，四个柿子……”
小豆包不听他的，“啪”地一下把柿子拨走，“咚咚咚”跑到苏笑笑身边去，伸手要拿苏笑笑手里的刀子。
苏笑笑躲开他，“崽崽听话，小孩子不能碰这个，这个碰到会流血很痛的，跟你这个手手那么痛，”苏笑笑拿起他另一只手，“要是这只手也坏了，就很久都不能自己吃饭啦。”
小豆包学东西也很快，他现在一只手握勺子已经很稳了，中午的土豆茄子就是他自己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吃完的。
小豆包缩回自己的手，待在苏笑笑身边不动，大眼睛一错不错盯着苏笑笑削柿子皮，饭团去把他抱回来，他也不生气，又安静地待着哥哥身边，看哥哥从一到十反复数柿子。
“饭团都能数到十了？那你知道十后面是多少吗？”苏笑笑其实很诧异，饭团理解能力和语言组织能力都很强，逻辑思维也很好，说出来的话有时候连大人都愣一愣，但是他居然不会数数，最多只能数到十。
饭团摇头，“没有，我娘只教我数到十就没教了。”
“那爸爸也没有教吗？”苏笑笑又问。
饭团继续摇头，“爸爸以前很忙很忙，很少回家，有时候还要跟赵叔叔去很远的地方，去很久很久。”
苏笑笑沉默了一下。
饭团说的和赵叔叔去很远的地方，可能就是有战争的时候，韩城随军上战场，很久才能回来，怪不得孩子在周翠花那里受那么多的罪，长达一年才被他发现。
“那妈妈教饭团十以后的数好不好？”苏笑笑觉得那么聪明的孩子，得好好启蒙才行。
饭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叮”的一亮，“好啊好啊。”
苏笑笑排好了两排柿子，一排十个，“其实很简单的，前面是一到十对不对，那一后面对应的就是十一，二后面对应的就是十二，三后面对应的就是十三……”
饭团举手：“我知道了妈妈，四后面这个就是十四，五后面这个就是十五，一直加个十对不对？”
苏笑笑鼓掌，“哎呀，我们家饭团真是太聪明了，对的，到了十后面对应的就是二十了，然后我们来排第三排……”
饭团迅速帮苏笑笑摆好柿子，饭团指着十一后面的柿子说：“那这个就是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
饭团一直数到了三十，然后自己又在后面排了一排，指着二十一后面那排柿子说：“这个就是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
以此类推，他很快地排了一地的柿子，准确无误地数到了九十八。
一脸兴奋地问苏笑笑，“妈妈，一共九十八个柿子，对不对？”
苏笑笑不得不感叹一句，这孩子学东西真的太快，真的太聪明了！
苏笑笑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个赞，“对的，我们家现在还没有削的柿子一共九十八个，我们家饭团都数出来了，棒棒的！”
饭团开心地绕着院子一边鼓掌一边跑圈圈。
苏笑笑又说：“十后面就是百了，然后就是一百零，一百零二……百后面就是千，然后是一千零一，一千零二……都是这样的规律，不过我们家没有这么多柿子，饭团还小，我们先学到一百，等你再长大一点我们再往下学，妈妈明天去给你买笔和本子，再教你写这些数字和自己的名字好不好呀？”
饭团乐得直接蹦高高，“好好好，我要学写字，还要写自己的名字！还要写弟弟的名字和爸爸妈妈的名字！”
说到这里，苏笑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居然还不知道饭团和豆包的大名！
“饭团，你和豆包的大名叫什么呀？”苏笑笑问。
饭团挠挠自己的脑袋，想了想，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他大名了，“我叫韩靖，弟弟韩康，外公起的名字。”
哦，靖康之耻，苏笑笑恍然大悟。
高知家庭取的名字跟当下流行的红色名字不一样，就是不知道跟金大侠有没有关系了。
“你们的名字笔画有点多，可能有一点难写，我们慢慢来，先学简单的，明天先学写数字好吗？”苏笑笑跟饭团商量。
饭团不住点头，“嗯嗯嗯……”总之在饭团眼里，妈妈说什么都是对。
此时门外有人有人喊：“饭团，韩城媳妇，你们在家吗？”
苏笑笑和饭团对视一眼。
饭团摇摇头，他也听不出来是谁。
“在呢，稍等一下。”苏笑笑起身去开门。
“你是韩城媳妇对吧？哟，长得可真秀气，难怪都看不上我老太婆给他介绍的女同志。”
来的是个年约五十多岁，看起来很慈祥的阿姨，手里拿着个小笼子，里面装着几只毛茸茸的小鸡仔。
苏笑笑想起来了，是韩城让人送小鸡仔过来。
“你好阿姨，叫我笑笑就行。”苏笑笑把人迎进门。
张阿姨是个很爽朗的阿姨，笑呵呵说：“我姓张，我儿子也在部队医院，他说饭团想养小鸡仔，我就给送过来了，他说韩主任让挑几个母的，这不是难为我吗？这么小的鸡仔我那里看得出是公是母？反正你先养着吧，四个总有一个是母的吧，实在没有就等大一点再去我家换一个。”
苏笑笑也笑了，伸手接过，“没关系的，太谢谢你了张阿姨。”
饭团已经迫不及待跑过来，“妈妈，给我看小鸡仔！”
苏笑笑把笼子放到地上。
小豆包也“咚咚”跑过来，重心不稳左右脚绊了下，“吨”地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表情都是懵的。
换了平时苏笑笑肯定让他自己爬起来，现在担心他倒下去碰到受伤的手，走过去把扶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小豆包摔痛屁股了吧，我们不着急，下次记得走慢一点就不会摔倒。”
小豆包点点头“嗯”了声。
苏笑笑放开他，“去吧，去哥哥那看小鸡仔。”
小豆包这次真的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才蹲下来和哥哥一起看小鸡仔。
张阿姨暗暗称奇，都说后娘难为，她觉得苏笑笑不怎么难啊，两个孩子都很听她的话。
“笑笑，你们家这两个孩子真乖，我们家那两个就跟泼猴似的，特别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天天闹得鸡飞狗跳。”
这两个崽崽还是很让苏笑笑骄傲的，“他们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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