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张姑姑笑道:“苏姑娘还没洗么?”她提了提手上的篮子示意,“内库监刚到的桂花头油,用来抿抿鬓角最好不过了,还有新出的蔷薇露,这个倒进水里洗头洗脸能舒心安神。”
她笑着说着,就要提着篮子放进里头,苏瓷哎哎赶紧将人拦住,她伸手就将篮子接过来了,“行,我放进去吧,有劳你惦记我的张姑姑。”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虽说安排下来,但这些琐碎东西要是没人特地去张罗,你也见不到,可没法生活得这么舒心。
这两个宫人对苏瓷很殷勤,热情就是够热情贴心的,但就是她位置不够,尊卑感不够强。其他倒没什么,就是比方恭房浴房这类地方对方也撩帘子就进来了,后面这点,苏瓷就不大喜欢的。
张姑姑还是要进来,笑着往前迈步:“我给你搓搓背,这大冷天的,你一个人不好使力吧?”
张姑姑圆胖圆胖的,体积得有苏瓷一倍,力气也大,苏瓷被她一推一拨险些一个趔趄,她差点进来了,半边脸露在晃动的帘子侧,苏瓷连挡带搡,赶紧把她挤回去:“不用不用,多大点事儿,还用人帮忙吗?行了,我自己来就好。”
苏瓷声音有点强硬了,她平时也没有让人伺候洗漱的习惯,一向都是不愿意人进来的,张姑姑倒也没有感觉奇怪。
两人推搡间帘子晃拂,把门边的烛台都差点带灭了,苏瓷自己抄起火折,杜绝对方又殷勤说给她换蜡烛的行径,赶紧说:“张姑姑,你给我把那身苍绿色小叶子领缠枝纹的衣裳找出来吧,还有那件潞锦面的银鼠皮斗篷,百合香不好闻,还是先前的檀香好。”
她赶紧给对方安排了一堆的活儿,天知道檀香她一点都不喜欢,第一天甚至被熏得睡不着,好不容易换了,坑爹这会自己又给换回来。
“哦哦,行,斗篷是墨绿色那件?墨绿配小苍绿不好看吧,要不烫那件白狐毛的?”
“你都烫烫吧,要不我等会出来试一下?”
“那行!……”
终于把这个热情又体贴的张姑姑给打发了,苏瓷趴在门帘缝隙里往外瞄,张姑姑带着小宫女白桃打开衣箱,把她说的衣服就翻出来,内室有点小,两人就挪到小圆博古架外头,在大圆桌上铺上一层厚布,提了熨斗进来,准备烧熨斗烫衣服。
距离也不十分远,毕竟西配殿不大,十来步上下,但幸好外头比里面亮多了,看不见帘后的影子。
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有两个人,廊下院里宫墙内还有为数不少耳聪目明的护军。
苏瓷屏住呼吸,斗室就变得格外安静,烛台歪了,蜡泪淹没一半的火苗,仅剩零星一点在闪烁抖动,在这个蒸汽蒸腾又昏暗的狭窄斗室,她感觉一条手臂箍着她的腰,背后有一堵结实的胸膛无声贴上来。
苏瓷回过头,对上一双幽深悍然的眼睛,她身体忽腾空了,被他抱起一转身就坐到黄杨木的小方架子上。
这个架子有点高,大概比杨延宗腰部还高一些,所以,现在两人视线是平齐的,甚至她还略高一点点,她轻轻喘气,睁大一双被他动作小小吓了一下的眼睛,不忘紧紧闭上嘴巴,瞅着他。
她不知道,自己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在黑暗中,映着一点点的火光和窗纱外的红色灯笼晕黄,看起来亮得惊人,她就想一只受了点突发情况惊吓却又没有真怕的小肥猫,正睁大一双眼睛好奇看着人。
看着纯稚又青妩,娇憨极了。
她居然不怕!
也没点惊慌情绪。
杨延宗咬咬后槽牙,贴着她的耳根低声说:“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就这么镇定?
苏瓷眼睛骨碌碌溜了一圈,说不知道好像有点装,她装不出来,而且这男人眼睛毒得很,肯定哄不住,但说很知道吧,又好像有点那啥。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妈的真的太难了。
苏瓷笑场了,杨延宗脸有点黑,但不得不说,被她这么一闹,刚才那种绷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的氛围就去了,他有点恼,情绪却松快了一些。
他惩罚般捏着她的下巴,用力掐着摇晃了几下,还开口咬了一口她的脸,苏瓷无声惨叫一声,妈的这家伙属狗的吗,整天咬脸,要是不小心咬破相了,她岂不是亏大了?!
两人折腾一顿,不知不觉,那点打闹就变了味,慢慢鼻尖碰着鼻尖,亲在一起,昏暗的斗室里很轻又很重的喘息声音,本来氛围还挺好的,他想着委屈了她,神态和动作都比进屋时温柔很多,但无奈苏瓷喵主子手贱爱撩的毛病又犯了,想了想,忽说:“诶,万一最后我嫁你不成,岂不亏大了?”
杨延宗:“……”
理是这个理,但忒煞风景了,没人比她更深谙捋虎须的姿势了,杨延宗脸色登时比锅底还黑,心里恼得要死,一时咬牙切齿,恨道:“放心,你亏不了!”
他不想听她说话了,这人冷不丁嘴巴一张就能把他气个半死,杨延宗咬牙又切齿,还是做吧!
他重重咬上这两瓣嘴皮子,苏瓷无声惨叫一声,妈耶疼死了轻点,她踹他,两人交锋动作一大,那细长高脚的半旧黄杨木架子一颤登时就“咯”了一声。
在安静的斗室内格外清晰,两人一顿。
“苏姑娘?您怎么了?”
又脚步声往这边走了几步,扬声问。
苏瓷深呼吸了两下,努力压平声音,轻描淡写若无其事:“没什么,我不小心碰了下架子。”
“哦,那您可小心些。”
“嗯。”
绣鞋踩在地毯上声音不大,那拖沓的脚步声往一边行了几步,紧接着听见甩水的洒洒声,熨斗贴上去嘶嘶作响。
苏瓷被腾空抱起,黑暗中,两人离开了那个不稳固的木架子,几步进了更衣的小屏风后面,异常狭窄的空间,紧紧只容得下两个人,苏瓷仰头,深呼吸着,她感觉杨延宗粗热的呼吸喷在她颈脖的皮肤上,他就想一头即将悍然进犯的猛兽,强势得让人心颤心荡,细腻的皮肤感受到了这种压迫,不禁轻轻战栗起来。
又细又青的血管里血液继续涌动着,鼻息翕张。
良久,最终那充满悍然的一刻来临了,她蓦阖上半闭的眼睛,紧蹙眉头,指甲用力抓住他的肩膀!
真是出乎人的预料,在现代一直想物色的身材脸蛋性格一级棒的婚前谈上一谈,却找来找去没找到合适的。不想来到这古代,却婚前就混上了。所以说人的际遇,果然就像肚子里的蛔虫,不到一把药打下去的最后,你永远不知道里面藏着几条虫。
她居然还分神很不浪漫地阿q吐着槽,没办法,实在不大舒服了,后背硌着疼,庭院一队护军顺着廊道一路巡到过来,就在窗下经过,两人都屏住了呼吸放轻动作。
时间太匆忙了,哪怕是这样,两人也没敢耗费太久,很默契以最快速度解决战斗。
这实在算不上一场愉快的体验,杨延宗抱着她将她放在挨着墙根长几上,给她掖了掖刚披上的斗篷,低声道:“长则十天八日,短则两三天,此间事就结束了。”
苏瓷“嗯”了一声。
她懒懒的,有点不大舒服样子,杨延宗不能久留,长话短说之后,也没再废话,低头唇贴了下她额头,无声推开槛窗悄然原路折返。
大佬真是来去如风!
不过苏瓷也不是个矫情的,伤春悲秋更不是她的风格,心里吐槽了一小会儿,一撑翻身下地,把蜡烛点亮,开了一点点窗,端着烛台赶紧收拾一下,以免留下什么破绽被人发现。
等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这事儿就船过水无痕被捂下了,张姑姑带着小宫女把熨烫好的衣裳弹弹抖开,苏瓷还笑着配合试穿了一下。
“苏姑娘脸色真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张姑姑赞不绝口。
苏瓷脸格外红润,雪白如瓷的面庞上两抹淡淡绯粉,唇像涂了口脂,趁着肤色,像雪上红梅,格外招人眼。
苏瓷听着心虚,三两下赶紧把衣服都试完了,参考张姑姑的意见选了苍绿色小叶子领缠枝纹的衣裳和白狐毛滚边大斗篷明天穿——这都是赵王妃给的,进宫一趟,衣衫档次biubiu升级,然后掩嘴打个哈欠,就说要睡了。
终于把张姑姑和小宫女和小太监送了出去,吹熄了灯,翻身躺在床上拉上锦被盖上。
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又好像不是很大,行吧,还是赶紧睡吧,不管事大事小,现在总算燃眉之急是解决了,她可以安心睡觉了。
这么一想浑身舒坦,但其实身体有点不大舒坦,不过不管了,睡醒就好,苏瓷翻身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呼呼进入了黑甜乡,全程也就废了三五分钟。
幸好杨延宗不知道,不然那脸又该比墨斗还黑了。
第33章
元宵过后,迎来今年第一场春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黎明前就起了,至天明时,滴滴答答的雨水在檐前瓦当滴落地上汇集成流。
苏瓷睡醒的时候,身体不舒服的感觉已经没了,有点儿冷,她披着被子趴在正对庭院的窗台上,扒拉开一点点窗缝偷瞄对面。
昨晚做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做完后想到今天要再见面,就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添了点不大自然的感觉。
东配殿有人影晃动,半晌端着洗漱铜盘的小太监从里面出来了,而她这边的殿门也“咿呀”一声,张姑姑和小宫女带着梳洗用品进来了。
苏瓷穿上昨天选好的苍绿色小叶子领缠枝纹的衣裳和白狐毛滚边大斗篷,搓搓脸抹上面脂,鬓角抿上一点张姑姑热情推荐的桂花油,好不容易把自己捯饬完毕搞定了这个张姑姑,她推开房门,杨延宗已经立在廊下等她了。
黑色皮质束袖,深青色紧身武官便服,身躯像标枪一样挺拔笔直,面庞无声内敛,目光锐利,这边门一动,他视线就敏锐瞥了过来。
隔着蒙蒙雨雾,两人视线对了片刻。
这个“回”字型的朱色长廊,东西配殿两人各站一边,看到对方后,苏瓷眨眨眼睛,两人各自绕着长廊汇合往宫门外行去。
淅淅沥沥的雨,杨延宗撑着油纸伞,雨丝蒙蒙,前后撑伞引路和跟随的人都拉着略远,说话也方便,杨延宗侧头看一看,她瓷白的脸颊陷在雪白蓬松的狐毛里,衬得脸更加小了,唇红齿白,纂儿鸦黑。
他低声问:“身子还疼吗?”
昨儿实在太仓促了,很多事儿根本顾不上。
苏瓷:“……”
她有点想笑,这问题怎么那么想小言里男女主啪啪后的经典台词呢?就是杨延宗嗓音天生带着淡淡漠然的质感,表情也是,听起来感觉差老远了,但她又没好意思笑,这问题有点让人尴尬啊。
她溜了他一眼,咳咳两声,一本正经说:“没事,反正也没多长时间。”
说的时候是没心的,就表示一下没有不舒服嘛,但说完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她忍不住喷笑出声。
果然人不能尴尬,尴尬就容易说错话啊!
杨延宗脸黑了黑,不过苏瓷大眼睛立马溜过来了,眉眼弯弯,带着笑瞅着他:“杨大哥。”别生气嘛!
他冷哼一声,最后暂且先饶了她,心里却狠狠道,你给我等着!
不过两人经过这么一闹,那种怪怪的氛围倒是不见了,相处间重新恢复正常。
两人是去上阳宫的,德庆宫和上阳宫距离倒是非常近,只是有些御道却是御驾出行才能走的,其余人等不管是谁一律得绕道,就得兜了好大一个圈。
沿着石板路缓行,一路绕上朱廊,顺着朱廊一路行至苍龙门附近,两人一路低声说了几句,不过基本都是苏瓷说的,杨延宗简短“嗯”应上一声,两人走着走着,忽前面引路的徐姑姑顿了下,她头往廊外的苍龙门望了下,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似乎添了点隐晦东西。
于是杨延宗苏瓷也跟着眺望了眼。
只见苍龙门后,有一个年轻男子穿过宫门后正往内宫行来。
苏瓷心里哇了一声,她和徐姑姑也算渐渐熟悉,她胆子也算大的,于是好奇问了句:“这是谁呀?”
徐姑姑已经收回视线,淡淡道:“这是虔王殿下。”
苏瓷恍然大悟,原来是虔王啊!
虔王可能大家有点陌生,但他儿子大家就有印象的,前头说过,老皇帝原先属意的皇位继承人是坤皇后甥女所出的虔王幼子,今年七岁,这孩子现在还养在长秋宫呢。
当然,这对于现在的苏瓷而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眼前的这位虔王。
第一眼,苏瓷真有些惊了,哇,这虔王真好人才啊!
颀长清癯,身形高瘦,肤白眉黑,风姿淡雅,如同江南烟雨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年轻男子,一袭青缎白底宽带束腰的秀色王袍,穿过苍龙门大广场往这边行来,天青烟雨,水雾朦胧,渐行渐近。
苏瓷还真是头回见这款,俊美到极致,气质到极致,关键是他眉目拢着一抹淡淡的愁绪,让人根本就没法将他和权欲熏心扯上一丝半点的关联,反而第一眼就下意识相信,他并不是想送儿子进宫的。
“是虔王不假,他该是来探望幼子的。”
苏瓷说:“我原来还以为,虔王年纪该很大了。”没想到这么年轻哇。
“虔王膝下共二子,长子原配先妃所出,幼子则是继妃所出。”
虔王身边还带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大小面貌相似,那这位就该是长子了,父子俩一同进宫探望襁褓就被接进宫养的幼子和弟弟。
虔王在朱廊下与几人擦身而过,认出了徐姑姑,还点了点头,徐姑姑敛目,还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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