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双方都有点激动了,“怎么,怎么你也……”
任氏忙给儿子介绍,“穆儿,这是你杨家婶婶,”公鸭嗓就喊了声:“杨婶婶。”苏瓷忙应了一声。
三人压低声音,苏瓷说:“我是回绥平搬家的,谁知路上遇上黄家史家余孽还有北戎人,掉进河里然后就这样了。”
通过讯息交流,苏瓷才知道,原来当天任氏是出门拜佛了,她是个比较信佛的人,像菩萨诞这种日子一般都会去寺里添点香油的,长子护送母亲出门,无独有偶,也是遇袭了,母子俩先后坠河,不过他们坠的是通明河。
季元昊当年为防四王给他塞妻室,早早就成亲了,次年长子出生,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苏瓷十分惊讶,因为光看脸,真看不出季元昊和任氏有这么大一个儿子了。
任氏笑了下,摸摸长子的脑袋。
苏瓷摸下巴:“这么巧啊?”
是啊,这么巧,很难让人不把两茬事儿联想在一起,现在三个人被塞在同一个桶里就是证据。
苏瓷小小声:“咱们得想个办法脱身了。”
谁说不是呢,任氏也有点焦急,逮住他们的可是北戎人啊,一旦被运离大庆,那可就糟糕了!
可想脱身,谈何容易呢?
三人先是趴着大桶的缝隙,努力往外看,这个大桶很陈旧,桶壁有不少不规则的裂缝,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从里面却能看到外面,三人努力望了一阵,最后是苏瓷这边能勉强看到一点点,她努力伸起头,透过缝隙和长满青苔的夹板地面,她看见一点江面,余晖暗红,一点点消失在江面上,水面渐渐蒸腾起一点薄薄的白雾。
“天黑了。”她小声说。
大家心里沉了沉,那她们昏迷得有三个时辰多了。
苏瓷小声给大家鼓劲:“别怕,肯定会有人找我们的。”
他们静观其变,等待机会。
任氏和季子穆用力点点头。
可谁知机会他们是等到了,最后却只能被迫眼睁睁看着失去。
江面一下子紧张起来了,杨延宗和季元昊能量够大,两人一南一北,很快就发动了大量人手和沿江上下的渔家,进行紧急的地毯式搜索!
忽夹板和船舱的走动一下子急起来了,紧接着有人直奔他们这个桶,苏瓷见势不好,扬声急喊:“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啊!!!”
她猜到对方想做什么,也不装昏迷了连忙先大喊起来,任氏和小少年季子穆立即跟着照做,三人声音很大,但可惜距离岸边很远,那人冷笑一声,打开桶盖,一人给了一记窝心脚,心脏好像要被人踹裂了妈耶,紧接着被人揪起来,一块帕子紧紧蒙住她的口鼻,苏瓷挣扎了两下,没多久,就晕厥了过去。
那人又等了等,放开她,提起任氏、季子穆,如法炮制。
接着将人捆住手脚,封住嘴巴,原样塞回原来的桶里,封上桶盖。
苏瓷气得不行,他喵的北戎奸细!
她会医,对这类蒙汗药的药性和使用时间还挺了解的,余光一瞥见对方拿起帕子,就提前屏住呼吸,还装模作用蹬了几下,最后吸进去的量不多。
任氏和季子穆已经晕厥过去了,但她还十分顽强的迷迷瞪瞪的,就是使不上力气了,她尝试蠕动嘴巴,想把塞进嘴巴的破布往外推出一点,可奈何这个北戎奸细十分精于此道,外头还缠了几圈布条堵住,根本就没法吐出去。
她用力喘息,大冷的天,出了一头的热汗,而这个时候,渔船往渔港驰去了。
这伙北戎奸细不知道在大庆窝了多久了,苏瓷怀疑得至少又十几二十年,因为,刚才给她们封嘴巴的那人满脸风霜皮肤泛红、双手满满都是日复一日拉鱼留下的老茧和皲裂,一看就是个常年被江风吹拂的老渔民了,简直没有一丝的破绽。
而且这人力气贼大,大得简直不同常人。
渔船往渔港驶去,未及岸边,就听见渔船的人和其他船在对话:“嗨,葛老六回来啦!”
“是啊,怎么了这是?!”
三更半夜的,渔船竞相出港了?葛老六一脸惊奇。
“你不知道,来了桩好差事!”对面的人兴奋地说:“有贵人落水失踪了,雇我们帮忙搜索打捞,给二两银子啊!!要是找到有用线索,重赏一千两黄金并能帮着迁入内城入籍确保无后顾之忧呢!!”
整个阳水沿岸都沸腾了,大家摩拳擦掌瞪大眼睛,紧着出发了,“不说了,我们这队去捞江心,你快些把渔货都交了也来吧!”
“哦哦,好!”
苏瓷一度和杨延宗的人擦肩而过。
但这个葛老六敢带着船往渔港,自然有他的把握的,有火光从大桶缝隙漏进来,苏瓷甩了甩头,费力仰起脖子凑过去,却见码上头站着好几个明显是己方人马的小伙子,但都是不认识的,这个渔港非常显眼,之前搜过一次,所以放的都是年轻人,阿康他们这些老手分了一个,不过在总揽全局安排渔船,没在这边。
几个小伙子十分认真,睁大眼睛盯着,“把桶的鱼统统都倒出来!所有能装东西的笼箱都是!!”
葛老六连连点头,吆喝妻子儿子赶紧把鱼桶推出来,这个一脸憨厚的老渔民,看着有些吃力了,但谁知内里却是个力大无穷的,他倒了一桶又一桶的鱼,最后轮到苏瓷这桶,葛老六手法非常灵活,一推一拉,阴影中迅速将苏瓷三人所在的那个桶和刚才倒空的桶换了个位置。
同一时间段进港的大小渔船足有二三十艘,几个小伙子人手终究还是有些紧,满甲板和船舱的鱼在活蹦乱跳着,给他的掩眼法制造了便利。
苏瓷眼睁睁看着他换位置,险些气吐了,妈的这么厉害你做什么奸细,赶紧变魔术去吧,保管你赚个盘满钵满的!
然后这个葛老六更强的还在后面,小伙子正面视线转过来的时候,他倒空了所有桶,顺手将脚边的空桶都放到方才隔空桶的那边,他单只手拎起三个人的“空桶”,就好像真的随手拉了只空桶似的,自然的根本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然后苏瓷她们就这么被拉过去了。
她拼命想喊,可人没什么力气,嘴巴堵住根本喊不出什么声音,只能吐出一点点气音,外面根本听不见!
有人跳上船来检查,看气舱救生艇和渔船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还有水底,一一检查过,葛老六一家紧张地护着渔获,因为这样倒出来已经有好些鱼跳回水里去了,一家人很焦急努力挡着。
检查完毕,没发现问题,有个清秀的小伙子还说:“老人家别担心,我们会有补偿的。”
葛老六喜出望外,“谢谢,谢谢,谢谢军爷!”
“好了,没问题赶紧进港,下一批!”
渔船驰进渔港,进入统一收购的渔获的市场,不过今天不允许私人进市场收购了,一律由渔民拖出去卖,苏瓷的那个桶被搬上大板车,眼睁睁看着码头越来越远。
她尝试过弄出动静,可能也弄出一点点吧,但市场鱼跳人走噪声喧哗,轻易就被掩盖住了。
黑夜里,大桶被越拉越远,越拉越远。
她最后还是短暂昏昏沉沉过去了,这个蒙汗药量真的很大,等到清醒,人就换了位置了,在车厢里,沓沓沓摇摇晃晃,外面已经天亮了。
时不时有人掀帘观察她们,苏瓷透过那帘子缝隙她看到这不知是哪个野外,道路很偏僻,一个人都不见,她索性装死。
任氏和季子穆是第二天夜里才醒的,刚被晃醒头还有点晕,外面有人扔进来几个粗饼馒头,绑手从后面变前面,三人苦哈哈像兔子一样捧着冷硬的馒头啃,任氏焦急小声:“我们睡多久了?这是哪儿?”
“快两天了。”
他妈的下这么重的蒙汗药,真不怕药死人!
“我们很可能快出阳都地界了。”
她猜的,但按路程估算,很可能是真的。
说到这里,苏瓷也急起来了,万一真被成功运出关,她们就死定了啊!
……
同样的问题,杨延宗也想到了。
他真的无比焦灼起来了!
差不多三天了,苏瓷很可能已经不在阳水两岸了,甚至乎,很可能会被运离阳都地界。
杨延宗熬了三天,不眠不休,眼睛熬得通红,神色仿若噬人。他撑额,在江边来回踱步几次,和快马赶过来的季元昊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明白,必须扩大搜索范围,甚至封锁阳都一带!
但这超出两人的权限了,要设卡要封锁要调遣驻军,非得有老皇帝明旨不!
两人再不迟疑,翻身上马直奔阳都方向。
先回府一趟,这几天霏霏细雨不断,又湿又冷,两人身上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衣裳都没顾得上换一件,可这样去面圣是不行的。
杨延宗府邸近,两人直奔他那边去了。
一进门,杨延宗沉声:“去找身衣裳给季将军换上!”
他飞快直奔外书房,火速整理换衣,一边穿戴,一边问:“府里如何,老夫人如何?”
颜氏据说受伤了,但是伤不重,杨延宗先顾急那头,连问都没仔细问,可这都回家了,怎么也得先抽空去探望一下。
他匆匆而去,飞速赶去后院西边给颜氏留的寿安堂,都没顾得上看大铭欲言又止的表情。
一脚踏入寿安堂,先听到的却是杨重婴愤怒的咆哮声:“大儿媳如今下落不明,家里当然先紧着她!!你是快死了还是怎么着,啊!不就是磕破了点油皮擦伤了掌心吗?嚎什么嚎?儿子忙着呢!你再嚎一声试试!!”
紧接着,正堂响起颜氏的嘶喊和撕扯的声音!
“啪!!!”
重重一声,杨重婴忍无可忍,最后一把推开颜氏,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你这个泼妇,要不是看在儿子的份上,老子今天就休了你!!”
杨重婴暴怒大骂,直接转身就走了,临走喝令:“谁也不许到处乱跑,听见没?违者一律打死!!”
他冲出正堂大门,愤怒之下,连在侧门进来的杨延宗都没看见。
杨延信和大铭面面相觑,杨延信赶紧奔进去:“娘,娘你怎么了?”
屋内响起颜氏的尖叫咒骂,咒骂杨重婴,咒骂苏瓷,甚至对杨延宗都带上了几句埋怨,说他不管亲娘了,心里只有媳妇,白养他这个儿子,杨延信想堵都堵不住!
杨延宗闭眼,长长吐了一口气。
疲惫,夹杂着焦急,一种难以言喻的郁气疲乏涌上心头,母亲总嫌不足,而他的妻子还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她还在骂她!
这么些年,他全力护佑家人,孝顺母亲,难道竟只剩怨犹吗?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母亲生出了郁气。
随后,颜氏又命人把那两个新通房叫来折磨,她一有空,就磨搓这两人,心情不虞时更加变本加厉。
可杨延宗已经走了。
当颜氏的心腹婆子去叫人的时候,杨延宗已经不在寿安堂了。
所有的情绪,家里的所有事情,统统被他压到一边去了,其他的都可以先不管,他得先找到苏瓷再说。
拖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危险!
……
杨延宗季元昊匆匆换了衣裳,快马出门,未及皇城,先遇上飞马出城正要传召二人的御前太监。
那天,遇袭的其实不仅仅只有苏瓷任氏的车驾,还有好几个涉及黄氏案的官员,甚至包括童继恩过继在宫外的儿子一家。
甚至有当场出人命的,苏瓷和任氏季子穆失踪固然很糟糕,但竟然还不算最糟的。
有个文官死了老母,哭得直接晕死在宫门前。
他们一直关注着杨延宗季元昊他们的情况,一得讯二人进城面圣,连衣裳就没换,匆匆就赶来了。
愤慨哭跪,但他们已经来了很多次了,老皇帝该说的也都说了,孙时平只好和几个小太监劝着架着,将人扶进偏殿里歇着。
京内官员竟然遭遇同济余孽的突袭,导致伤亡失踪,老皇帝是暴怒的,两日前当朝就下了圣旨严追堵截,必要绳获,另外各部务必全力配合营救失踪官属。
受害官员声音很大,上阳殿内也听得清清楚楚,杨延宗季元昊进殿的时候,老皇帝正疲惫揉了揉眉心,又一脸肃然。
杨延宗季元昊也没废话,直接跪下问安,皇帝问了进展,两人简单说了两句,紧接着就是请求封锁和调遣驻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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