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方青雪捋须:“所以这是新任命的职位。这个督察使的官级跟慈宁宫女官同级,分管的又是花月会,倒也不是站不住脚。”
赵素不难猜到这后头肯定又有一番胶着,不过吏部已经发了文书,那她也没必要再去深究。当下把文书收了,然后跟方清雪行了个礼,笑道:“今后大人就是下官的顶头上司,下官自此之后定将精力全书附注于公布之上,就请多多关照了。”
“大人客气!”方清雪也拱手回了个礼。又道:“既然说到这儿,手头还确实是有件事情亟待办理,早前因为大人只是负责监督,我也就没提。”
“是什么事情?”
“是二十年前,一个花月会魁主的事。这事说来还有点话长,我先回去整理整理,明儿再与大人详谈。”
方清雪说着便站起身来。
这一日赵素便没再有什么事,想了想张煜是礼部的大老板,既然正式在这里当官了,那她也得去拜拜码头。
便打发花想容回府,取了两盒好茶叶,拿着到了张煜的公事房。
第一次到大老板的地盘,果然气派,院子里虽然光秃秃的,但是站着许多衙役,还有好几个品级不等的官员大概在等着求见,拢着手眼巴巴地望着房间。
赵素还是面子大,门口人一通报,直接就让她进去了。
以为张尚书很忙,谁知道他只是坐在案后阅卷。顿时明白谦和儒雅的张尚书,也有他不耐烦见的人。
这次没说破,把带来的茶叶呈上,然后道:“素儿才疏学浅,日后还请张叔多多提点。”
张煜看了看茶叶,笑说:“果然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如今是越来越会说话。这茶又是顺了你父亲的吧?”
“张叔您又打趣我了。”
就此寒暄了两句,衙役捧了两盏温度合适的茶进来。赵素端茶来喝的当口,被书案上一架四寸来长的断剑吸引住了目光。
一个文人的公案上,却放着一柄武器,这怎么着都有点不和谐。
“张叔案上这边好像有点来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既然摆在了书案上,那应该没什么不能问的吧?
张煜笑了一下:“二十多年前,这剑差点要了我的命。”
“哦?”
“那个时候跟随先帝平乱定国,时有敌人潜藏在暗处。我为先帝出谋划策,自然也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就在定国的前一年,我们到达京畿,在城外遇到了刺杀,所幸我被人救了。”
赵素听到说定国之前,立刻道:“莫非是在李子坡那次?”
张煜微讶:“你也知道?”
赵素含糊道:“听说了一些。”
李子坡事件,是指发生在小说原文中后部,将要定国之时。张煜彼时与先帝,庆云侯他们一样,都是一群热血儿郎,驻扎在城外李子坡的时候,某天夜里集会,张煜走出营帐观望星象,被敌军突袭,这时候惊动营中几位将领,才化解了危机。
因为是配角戏份,所以并未详写,是哪几位将领,也没细述。与主角无关的戏份,这些被忽略过去的生死悲欢,只能由配角自己来铭记了。
门外还有一堆人等着,虽然张煜一如往常般雍容自若,赵素也能看出来他并没那么闲,坐了会儿他就告了辞。
出了院门回头一看,先前候着的那些官,也全都被打发出来了。
世人对张煜的评价无不是谦和儒雅高贵淡泊,完美得仿佛都不需要娶妻,赵素想了想,放眼天下,倒是也找不出谁能与他匹配,——比起同样不错的庆云侯,他还是头婚,这不就更难找了么?唯一卓绝的那个还成了太后,是了,当年追随在帝后身边的张尚书,该不会也是玛丽苏太后的拥趸之一吧?
赵素磕着这个八卦的时候,正好五福来了,说皇帝让他进宫去吃栗子。
吃栗子……
这是皇帝的浪漫么?!
然后她去了乾清宫。
皇帝打发走了臣子,就让她进去了。移步到榻上坐下,一面展开扇子给她扇风,一面把桌上还热乎着的一盘子糖炒栗子推给她:“在礼部这一日怎么样?”
赵素剥开了一颗:“别的都好,就是方清雪一口一个大人地唤我,怪别扭的。”
皇帝笑了:“你是要入主中宫的人了,大婚之后他们见了你都得下跪称娘娘,自然得尊敬点。”
赵素不以为然。然后道:“要不你再给我赐个给人称呼的表字吧,听着顺耳点。”
“这样啊,”皇帝想了下,“也行。”
赵素进一步谏言:“索性就叫小臻吧。”
皇帝没吭声。
“这是我奶奶给我起的名,我想留着它。”
皇帝看一眼眼巴巴的她,扇子轻敲一下她的头:“要是不准,你又会怎么样?”
赵素耸肩:“不准就不准,也没有什么。”
皇帝瞥她,伸手拿过来纸笔,把“小臻”两个字写在上面,扣上自己的私章,给了她。
赵素接来看过,美美的把纸收起来:“多谢皇上!”
第256章 烫手山芋
赵素承认自己有点小市民心理,摊上了这么个有权有势的未婚夫,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怎么着把那些小算计先实现了。上次把过不下去就离婚的权利争取到了,这次又争取回了自己的本名,她心里就有些小得意。
不过皇帝好像看出来了,斜眼瞅她半刻,就道:“我这任你予取予求的,你也不想想怎么回馈我?”
赵素立刻剥了颗栗子塞到他嘴边。
他把脸别开:“我不吃这个。”
“那你吃什么?”
皇帝手指头在桌面上磕了磕,然后道:“上次在沧州,你记不记得吃过一道油滚鱼,还不错。”
赵素专业做吃的,怎么会不记得?不过她说:“那是沸油烫熟的鱼片,得取顶新鲜的鱼才好吃,最好是一刻钟内上岸的鱼,那才叫讲究。外面运到宫里的鱼,即刻是活的,都放过一两日了,不是那味儿了。”
皇帝收了扇子,来了精神:“那等我忙完这两日,咱们出城去抓鱼。”
“……”
……
赵素在宫里混了晚饭才出来,饭不是她做的,但经过改良的御膳也挺好吃,她吃了两碗饭。
为了消食,车到府门外她就下了,步行进门。正好在前院看到一人上了马车,而后马车还往外驶来。而影壁下站着赵隅。目送马车走后,她走过去:“这是哪来的客人?你还亲自送,我怎么没见过?”
赵隅负手:“是三姑丈引荐过来的一个南边士子。”
赵素在京只有一个姑姑,就是上次庆云侯约陈菡在茶馆见面,用来托辞的孙夫人,她是二叔公的女儿,丈夫姓孙,叫孙廉在光禄寺任职,二叔公这一房回了祖籍,在京就与侯府这支最亲,所以关系还不错,平日也多有往来。
不过按理说在光禄寺任职的孙廉应该跟身为武将的他们没有什么公事上的交集才是。
“为什么会给我们引荐士子?”
“其实是皇上的授意。”
“皇上?”
赵隅看了看四周,在墙下停步:“你不知道吗?皇上早就想培养年轻士子效力朝廷了。朝中有些人已经仗着世族呈尾大不掉之势,早在两年前,他就与南边端王商量好里应外合,端王这几年在暗中替皇上物色有潜力的年轻士子,而前些时候我南下,也是为的办这件事。”
赵素恍然。“那姑父这是受皇上指派?”
赵隅重新举步:“最近为了立后之事,有些人不是坐不住了吗?当年先帝上位,也不全是一寸寸土地打下来的,前朝君主腐败,先帝又有皇族血统,反对前朝的那些世族选择拥护先帝,所以少去了很多战争。但他们自认为没有他们的付出,先帝便上不了位,这些年都以功臣自居,伺机把持朝廷。姑父虽不是受皇上指派,但他们随我们庆云侯府一系,都是拥护皇上的,所以这人才举荐,自然不奇怪了。”
“对了,”说到这儿他道,“等婚期一定,光禄寺负责婚宴事宜,到时候跟三姑父他们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真没想到当初让我们头疼不已,担心嫁不出去的你,结果一嫁就嫁了这么个夫婿!气死我了!”
赵隅末尾的话是真没好气。
赵素打了个哈哈:“我前番酿的果子酒应该能喝了,我去瞧瞧!”
赵隅一听追了上去:“给我留着!”
……
皇帝在朝堂上的压力,赵素能感觉到。当知道两个皇子都很支持他,还有像庆云侯,孙廉等这些大大小小的臣子在拥护他,赵素也逐渐放了些心。最近皇帝与庆云侯父子对于这些朝政之事,态度都比较主动地告诉她,大概也是为了让她尽快地习惯这氛围。不过显然他们也没打算让她插手,因为这些自诩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并不没想过让女人替他们分担责任。
赵素也不是那等不自量力的人,她致力于干好自己的份内事。
惦记着方清雪昨日说的那事儿,她早早到了衙门。
方清雪不请自来,手里还捧着几本册子。进门就把它们往到赵素公案上:“花月会第一届擂台举办于二十一年前,我要说的这位,正好就是那届的文魁。她叫孙秀兰,通州人,家里本地乡绅,耕读传家,家里人丁也旺。
“二十一前,孙秀兰年方十八,在当时各家闺秀还都不敢抛头露面的时候,她因为未婚夫婚前暴毙,而被扣上了克夫的帽子,便瞒着家中参加了这场擂台。而且夺了魁。
“孙家知道后觉得有辱门风,本要将她逐出家门,但礼部官员恰巧带着帝后的诏书以及各种赏赐前去宣旨,她这才化险为夷。
“后来就名动京畿,当然也很快就再次成亲了。成亲后生了两子一女。其余不必多说,她这个女儿,也是自幼受她栽培教育,长大后十分有主见。
“但成了亲后,却并没有像她的母亲一样过得舒坦。女儿叫庞淑云,庞氏倒也自尊自爱,与丈夫也算和睦,就是一点,与公婆处不来。
“她头胎生的是双生子女儿,公婆不待见,连满月礼都不曾有所表示,这庞氏便与公婆起争执,她怨公婆看不起女儿,公婆则怨她不孝,后来争吵的时候庞氏竟然小产了,原来不觉中她已有了第二胎。
“现如今公婆便又责怪她没护好夫家的血脉,而庞氏的母亲孙秀兰,则认为女儿受了委屈,告到官府。
“官府断不清他们这家务事,何况小产这种事在衙门里来说也不算大的伤害,所以不曾理会。于是就递到了我这儿。
“我们理不理,恰巧赵大人来了,便请拿个主意。”
赵素听完之后想了想,随即朝方清雪瞅去一眼:“我算是听明白了,方大人这是捡到了烫手山芋,正在顺手抛给我呢!”
方清雪略顿,随后也嘿嘿一笑:“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这也是因为赵大人正好来坐镇了,所以一起来拿捏一二。关系到花月会魁主,此时到底不能小觑。”
第257章 越仪
赵素耸了耸肩膀。就说嘛,怎么会有事之前不说,这会儿忽然能说了?还不就是看在她将快当皇后了,有权力了,能干事儿了,这才说出来。
不过这也属人之常情,连他一个侍郎都觉得不好办的事情,一般人肯定也办不了。
她想了想,就说道:“这女子小产怎么就不能算实质伤害?落了胎,不对妇人身子伤害也很大吗?官府这是不是懒政啊?”
方清雪嗐了一声:“衙门里经手的案子少则成百,多则上千,都是人命关天的大案,他们无暇理会,便是接了,也不知会拖到猴年马月。”
赵素翻开卷宗看了看,然后又合上来。“这事儿咱们如果管,那该怎么管?”
方清雪捋须沉气:“这状子递到我手上还不过三日。倘若要管,那么首先当然是先把事情弄清楚。由于这孙秀兰性格强势,究竟事情是否如她所说,我们也不能听信她一面之辞,早前余青萍那件事之后,许多人都在等着抓花月会的把柄,若此事有岔,搞不好有人就要以孝道来说事了。”
“那可否传孙秀兰来一趟?”
“孙秀兰的丈夫因此事气病在床,她走不开,状子都是差家里人送来的。”
“那咱们派人去呀!”
“只能如此。但是也还得去个机灵的,能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