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大学毕业后 第31章

　　这个年她连章家都没回，就忙着备课了。

　　年后的第一个周日，到了这天，章桂英早早起来，穿戴整齐。

　　李东鹏已经开着小汽车在大门外等着了，从这里到夜校，开车二十来分钟，不过是第一回 去上课，他八点就开着车在章桂英家门口等着了。车里还有一大早被李东鹏揪起来的李建设。怪冷的，李建设冬天就爱窝被窝里，能窝多久窝多久。

　　“你这是要亲自给我当司机？”大过年的，章桂英特意买的红色长款羽绒服，里面穿毛衣，看着一点也不臃肿，往那一站，条顺盘靓。

　　李建设眼睛一亮，顺嘴就给吹了个口哨。

　　李东鹏回头就是一瞪眼加一巴掌，拍的李建设缩脖子加呲牙咧嘴，再不敢造次。

　　李东鹏：“别人开这车我不放心。这么贵的车，刮了蹭了的，心疼。”“我送你过去，就在那听你讲课，省的别人看你一个小姑娘，势单力薄的，还以为你好欺负。”

　　“对对，英子，我们是去给你保驾护航的。”李建设赶紧伸出脖子附和。

　　李建设今天别的作用没有，就是用来威慑人的。

　　章桂英来的早，没想到听课的学员来的更早。

　　有些人是早就听过章桂英的大名了，这次早早来占个前排，倒要好好听听这章桂英有什么本事。其中就有刘凯，棉二厂曾经请过他来修印染机，不过他放了大话却没修好。他早就听说过章桂英的大名了，认为多半是浮夸了，一帮大老爷们，肯定是看她长得好看嘴就歪了。他打心里是不服的，市里请讲师也该是请他，凭什么请这么一个浪得虚名的，对，在他看来，章桂英就是个浪得虚名的。

　　还有一些是跟章桂英打过交道的，章桂英有时会接一些设备方面的私活，打过交道的都知道章桂英是个实打实厉害的，当然要早点来占个好位置。

　　章桂英再往后面一扫，好家伙，后面还架着摄像机呢，摄像师胸前还挂着个照相机。

　　章桂英不动声色的理了两下头发，可别照出来显得她邋里邋遢。

　　见时间差不多了，章桂英先简短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就开始上课。

　　章桂英在讲台上刚讲了几分钟，刘凯就出声打断了。

　　“你讲的这些也太基础了，在座的谁不知道啊，这不是纯粹浪费大家时间吗？”

　　章桂英放下粉笔看向刘凯，“那你想听什么？哪些是你不懂的？你说出来给大家听听，看看大家懂不懂？”

　　“大家懂不懂的无所谓，最主要是章老师你懂不懂，大家说是吧。”刘凯早有准备，“这样吧，听说章老师在修设备这一块也是把好手，就给大家讲讲你们单位那印染机怎么维修吧。”

　　章桂英修好印染机这事一直没传出来，知道的就那么几个人。就是当时两个老外工程师来，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章桂英当众露了一手车工绝活，镇住了两个老外和在场的所有人。

　　刘凯想，他们搞设备的，谁还不会车几个零件了，他的手上功夫可自认不比任何人差，也就老外没让他给表演一个，不然肯定就没章桂英什么事了。

　　当初只刘凯看出了印染机问题出在哪，别人那都一头雾水，他就不信，这章桂英能看出来，要真能知道问题在哪，他们厂还那么大张旗鼓的请人干嘛。

　　他就是给章桂英出难题来了，就是要让章桂英被难住，让她难堪，下不来台，看她以后还有脸站在这讲台上吗。

　　李东鹏跟李建设两人坐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里。

　　李建设一听到这，急了，“鹏哥，这姓刘的没安好心啊，我这就去把人给拎出去。”

　　李东鹏瞪他一眼，“急什么？”这家伙都撞枪口上了，还用的着他们出手？

　　确实是，章桂英听完就心下一乐，面不改色的背过身，开始在黑板上画起印染机的构造来。

　　不说别的，就说章桂英把印染机这构造图画在黑板上这一手，就镇住了不少人。他们谁有这绘图技术啊。

　　画完后，章桂英就讲了这印染机的构造和原理，然后又讲了小零件磨损造成设备停运的问题。

　　涉及到构造和原理，有些问题就讲的深入了些，很多人没听懂，不过没听懂就更能显出章桂英的厉害了啊。也是，人家不厉害能被请来当老师，咱要是都能听懂了，还坐这儿学啥，也该上去当老师了。

　　章桂英讲完这印染机，刘凯脸都绿了。

　　章桂英还故意问，“刘同学听懂了吗？”

　　摄影师把这一段认真拍了进去，还给章桂英拍了好几张照片。镜头中的众人是这样的。

　　李东鹏：与有荣焉，骄傲脸。

　　李建设：虽然他一句也没听懂，但是章桂英好厉害的样子。好想鼓掌。

　　众人：虽然没听太懂，但是好厉害。

　　刘凯：……一脸菜色。

　　章桂英：表情愉悦，暗爽不已。

　　章桂英稍作停顿，就继续按部就班的讲被打断的课，此后除了正常发问，她的课再没人敢轻易打断了。

第37章 李东鹏是个靠谱的 这天章……

　　这天章桂敏一休班, 难得拎上包就往家跑。她包里还塞着一堆报纸。

　　“妈，妈，”章桂敏还没到家就开始喊。

　　“叫魂呢你，都上班了还这么咋咋唬唬。整个楼里都听见你喊了。”李秋菊从窗户探出头往下喊, 她这正坐着小马扎洗几个孩子的衣服呢, 手都还湿着, 开个窗户怪冷的。

　　“听见就听见了，”她还嫌嗓子不够亮呢，“妈, 你看这是啥？”

　　章桂敏举着报纸跑回家。

　　一直跑到李秋菊跟前，拿着报纸指给李秋菊看。

　　李秋菊不识字，可章桂敏指给她看的是报纸上的一张照片，这她还是可以看看的，她看报纸也就看看这些图片了。

　　“这是英子吧, 娘哎，还真是英子。英子又上报纸了？”李秋菊赶紧在围裙上擦干手, 一把抢过报纸, “快给我念念，这都写的什么。”

　　章桂敏早就看过了, 张嘴就来, “市里举办了培训班，我二姐当了讲师，这报纸上夸我姐课讲的好。”

　　李秋菊不满：“这上边这么一长篇呢，搁你嘴里就这么几个字？欺负你妈不识字啊, 老老实实给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念。”

　　章桂敏只得接过报纸一字一字的开始念，开头是章桂英本人简介，年龄, 毕业于哪，然后介绍她讲的什么课，讲课的特点，内容等，再然后就是一些夸赞和评价的话。

　　李秋菊听的笑容满面，对着凑过来听的认真的章桂满道，“知道学习的好处了吧，你可得好好学，将来你也能像你二姐似的，妈就心满意足了。”

　　章桂满本来满脸挂笑的，被他妈一说，笑容就凝固了。

　　他妈，他妈对他期望这么高的吗？他怕是办不到啊。章桂满嗫嚅了两下，很想说，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啊？给他压力太大了啊。

　　李秋菊又对着几个小萝卜头道，“你们也是，将来上学了可得好好学，才能有出息，明白不？”

　　几个小萝卜头不管听没听懂，齐齐点头。

　　这时章桂敏把包里的厚厚一沓报纸都拿了出来，“不止那个呢，还有这些，每张都有我二姐写的文章。”

　　二棉厂一有喜事就爱往告示栏张贴。

　　章桂敏平时是不爱看报纸的，她的几个小姐妹也不爱看，每次发的厂报都让她们糊墙或直接堆在角落了，所以章桂敏进厂挺长时间了愣是不知道章桂英在厂报上写文章。

　　还是这次章桂英当讲师上了报纸，二棉厂贴了告示栏，她围观的时候听周围人议论她二姐，她这才知道她二姐在厂报上写文章呢，有的还发表到工人日报了。

　　她跑回宿舍就是一顿翻啊，把有她姐文章的报纸都挑出来了。

　　“老天爷啊，这么多？老章家祖坟冒青烟了啊，快给我指指，哪呢，都在哪呢？”李秋菊抱着报纸干着急，她不认字啊，还得问章桂敏。

　　“让章桂满给你翻去，我这一路冻坏了，进家连口热水都还没喝呢。”章桂敏放下书包就跑了。

　　李秋菊拦不住这臭丫头，便让章桂满一份一份的找章桂英写的文章，然后，一字一句的念给她听。

　　章桂满每念完一篇，李秋菊就笑容满面的来上一句，“写的真好。”

　　张娟边听边看章母手里那张有章桂英照片的报纸，她凑近了，就着章母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啊，看了一遍又一遍，她还不敢相信呢，你说这英子咋就这本事了呢。

　　趁着章桂满念完一份，翻下一份时，张娟笑着插口，“妈，难怪英子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了，这肯定是忙的。你看，给这么多人讲课，那不得好好准备啊。”

　　“那可不。那肯定得好好准备，不然上去了脑子里啥也没有，那不抓瞎了。你说要是我，站那么多人面前讲课，我腿都得打哆嗦。脑子里有东西也变没东西了。”李秋菊说着就得意的不行。

　　趁着章桂满又读完一篇文章的间歇，张娟又插口道，“对了妈，那盆衣服你别动了啊，我这就再烧壶热水，我来洗。以后这衣服都我来洗，你就别管了。天这么冷，你岁数又大了，弯着腰洗衣服多受罪。手和腰都该受不住了。”

　　张娟竖着耳朵，一边听章桂满念报纸一边烧热水去了。

　　章桂敏回身凑她妈跟前：“妈，嫂子她吃错药了？咋越来越邪乎了，看着怪瘆得慌的。”

　　李秋菊白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嫂子干活还不好了？现在这样不挺好？”

　　其实也没几件要洗的衣服，章桂清的衣服都是在厂子里洗，她顺手也就把章父的衣服洗了。孟平更别说了，向来都是洗自己和孩子的。李秋菊平时也就洗洗自己衣服，还有白天孩子们弄脏了换洗下来的。一共也没几件。

　　“呵呵，是挺好，跟鬼附身了似的。”太吓人了，章桂敏可还记得呢，以前张娟可是连自己衣服都不带洗的。

　　李秋菊点着章桂敏脑门，“再瞎说我拿苕帚抽你了。”“记住了，以后你们的厂报，只要有你二姐写的文章了，就给我拿回来，听见没？”

　　“还有小满，以后工人日报就交给你买了，买之前先翻翻，只要有你二姐的文章，就买一份，听见没。”

　　章桂满这一天算是惨了，给章母念了半天报纸，等章父回来又给章父念，天本来就干，晚上他嗓子都有些冒火，连着喝了好几杯水，难怪他三姐早早就躲回厂子里去了，还好后来他大姐把这差事接了过去。

　　章桂英现在已经进入状态了，讲课也越来越娴熟，心态更是稳了。不管是给李东鹏他们上课，还是给那些处长们上课，都神采飞扬的。也能体会到当讲师的乐趣了。累，但过的充实。

　　这天周六晚上，李东鹏上完课收好笔记，跟章桂英道，“明天下午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干嘛去？”

　　“还能干嘛，给你找个花钱的地方，省的你觉得手里的钱咬手，总惦着花出去。”他也是防着再过一段时间天又热了，章桂英又要闹腾着买家电，那还不如提前给她花出去。

　　章桂英乐了，“花钱消费去？到底去哪？”李东鹏这是想开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李东鹏留下话就走了，只留章桂英干瞪眼。

　　说话说一半，太气人了。

　　第二天周日，章桂英讲完课，李东鹏先带她去吃了午饭。然后二人一路开车开到了郊区。

　　“来这干嘛？”章桂英疑惑，虽然以后这里能发展起来，不过现在，荒郊野外的。

　　“这里虽然空旷，不过离市里也不太远，这里的住户都以种菜为生。咱们厂子的菜就是从这边拉的。”

　　李东鹏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带着章桂英，边走边说，“给咱们供菜的其中有这么一家，是老两口，去年刚承包了八亩地，一口气承包了五十年，因为有个山头，承包费按一年一亩二十算的。”

　　章桂英在心里算了一下价格，唔，八千块，老两口也算有钱了。

　　“他们在山头上种了些果树，还养着些鸡。山头以外的地方就种菜，本来还想挖个池塘养鱼的，不过老两口根本顾不过来，就没弄。”

　　“这老两口的大儿子前几年就跑深圳去了，据说发了大财，还把弟弟妹妹都带过去给他帮忙了。听说在那边连小汽车都开上了。”

　　“本来去年就要接老两口过去的，可老两口刚承包了地，说什么也不去，直到今年，他们大儿子生了个大胖小子，说要让老两口过去给带孩子。老两口这才松了口。他们这点地，也只能转出去了。”

　　“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来这边对账结款，跟他们也算相熟。你那钱不如花了来承包这点地。”

　　章桂英算了算，这承包费还算便宜，八千块，八亩地，唔，含一个小山头，使用权五十年，划算啊，就是这么多地，肯定得雇人吧，她还要天天上班，总不可能转行来这里搞种菜吧，关键是她对种菜也不在行啊。而且种出来了，还得卖出去吧，这么一想怪麻烦的。

　　而且她真要承包了，她总要规划一下吧，将来这里发展起来了，肯定不能只种菜啊，建几排房子，弄个农家乐搞个采摘的也不是不行。可不管干啥肯定还得雇人吧，没准还得搞经营，这么一想更麻烦了。

　　“要不我还是把这钱花到别的地方吧，这承包块地太麻烦了，我哪有那精力管啊。”

　　李东鹏苦口婆心：“我找人帮你种，你只管负责每月给人开工资再对个账就行，到时山上给你再补种些果树，养些鸡鸭，周围种点菜，再给你开个池塘养鱼。反正厂子食堂也从这买菜，你这菜也不愁卖不出去，就算不能都卖出去，也肯定能回本。至于鸡鸭和鱼，厂子食堂也能消耗一部分。”

　　“你怎么不干脆自己承包了？”这大包大揽操心费力的，还不如他自己承包了呢，让她插一手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