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大人
虽说程家的落魄很大程度上跟程青枝的爹许蓝有关系,但程青枝可是一点都没掺和。
许蓝也经常打他骂他,说他是个拖油瓶,耽误了他不好改嫁,不然以他的美貌,早就可以嫁给地主了,根本看不上只是富农的程家。
听说许蓝跑路之前还打算把程青枝卖给一户人家冲喜,换彩礼钱。
但因为事情暴露太快,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跑路了。
许蓝是真的不在意程青枝的生死,只在乎自己。
不然也不可能放任程青枝留在已经是‘仇人’的程家不管。
可怜的受气包啊!
遇到的都是坏人,人生一点光也没有。
她把水盆放在炕沿边,尽量压低声音不吓着他:“把袜子脱下,我给你擦擦血。”
程青枝死死捂着脚,脸上涨成屈辱的红色,自己的脚怎么能给女子看去。
并不知道程青枝想法的程松儿还以为他依旧在害怕自己。
她叹了口气,诚恳的说道:“我不会再打你了。”
程青枝的皮肤很白,尤其在昏暗无光的屋子里,白的分外柔弱惹人怜惜。
他沉默了一下,警惕而踌躇的看着程松儿一眼。
丹凤眼下的泪痣也显得可怜兮兮的。
“我可以自己来吗?”他试探着问。
“当然可以。”程松儿把已经沾过水的湿帕子递给他
程青枝接过帕子,手腕上青紫的伤痕露出。
程松儿感觉到一丝不自在,说道:“你自己弄弄伤,我去外头转转。”
“嗯。”程青枝的声音微不可查,还带着些如释重负的解脱。
出了房间,程松儿直奔厨房而去,她得看看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吃的,还能撑多久。
她掀开米缸,不到一把的小米。
没了。
其他什么都没了。
柴米油盐酱醋茶,要什么什么没有,只有一堆破瓦罐,和院子里蔫的只剩一口气的小白菜。
程松儿欲哭无泪。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他们都得饿死。
她一边后悔自己为什么闲着没事干要去看什么小说,一边任命的烧火做饭。
程松儿父母早亡,被外婆带大的,从小生活在村子里。
看着只有不到一把的小米,她狠狠心,全倒进锅里,又添了一大瓢水开始做饭。
程青枝正小心的用湿帕子擦拭着伤口,不小心碰到皮开肉绽处,秀眉痛得微拧。
透过破烂的纸窗户,他看到厨房的烟囱里炊烟升起。
他眼神犹豫了一下,趴到窗户边看了起来。
他看着程松儿破天荒的在厨房里忙碌,他大惊失色,吓得脚伤也不顾了,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往厨房跑。
“松儿,我、我来吧,这不是女子干的事情。”他苍白的嘴唇哆嗦着,不知是被寒冷的气候冻得,还是吓得。
“你怎么出来了!”程松儿看到他没有穿鞋的脚,有些生气。
但看到下一秒程青枝就变得跟鹌鹑似的,她顿了一下,换了温和的语气:“你脚上都是伤,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
程青枝低垂着头:“我的伤不要紧,我还能做事。”
他没有如此娇气,以前被打掉了半条命也照样洗衣做饭,还要帮人下地干活。
他不明白,以前的程松儿都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他,无论他受的伤有多严重。
怎么这次,他不过是脚上破了一点皮,她就如此紧张。
这不该是她的作风。
......为什么?
“做什么做,给我老实待着。”程松儿直接拉着他回屋。
程青枝拉着门框,小声的问:“我、我就在这坐着,可以吗?”
他不敢回屋躺着,让程松儿替他干活,他总觉惴惴不安。
程松儿此刻对他越好,他心中就越煎熬。
就好像头上悬着一把锋利的剑,不知何时就会落在自己头上,让他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行吧。”程松儿给他那了个板凳:“你就在这坐着知道吗?”
程青枝听话的点点头。
程松儿干起活来手脚倒也麻利。
程青枝心中有些疑惑,她以前可从未做过这种事。
他头依门框继续看她忙碌的身影。
看她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个铁盆进了厨房,在里面捣鼓了一阵,然后端着铁盆出来了。
铁盆里架着柴,里面烧着猩红的火,燃起一股烟。
“坐着冷,来烤烤火。”她把火盆放到他脚边,说完就转身进了厨房。
程青枝反应不及,等火盆里暖烘烘的热气烫了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
深秋寒凉,冻得他瑟瑟发抖,以往无数个秋冬,他都是靠自己撑过来的,从未有人递给他一盆火,为他御寒。
......好暖。
他盯着燃烧的火焰,不知不觉,眼里泛出一层薄薄的水光。
“你怎么哭了?”程松儿出了厨房,正好看到一滴泪落下。
程青枝心中一颤,忙擦拭着眼睛:“应该是火气太热,烧了眼睛。”
“火虽然暖,但离得太近也会受伤,离远些。”程松儿并未在意,她小时候也总盯着火出神,然后被熏出了眼泪,她以为程青枝也跟他一样。
她将几根结实粗壮的木块放在他的脚下,说道:“若是火灭了,就添点柴。”
程青枝点点头,他坐在火堆边听话乖巧。
火光让他白皙的皮肤有了暖色,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不再像凄风冷雨的小白花。
程松儿在菜园子里拧了两颗蔫兮兮的小白菜,拿热水一烫,小白菜很快熟了。
两碗稀得不能再稀的小米粥,一盆小白菜,这就是他们的晚饭。
程松儿把碗筷摆好,招呼着程青枝过来吃饭。
“家里没盐了,只能将就着吃白水煮菜了。”她苦中作乐。
程青枝漂亮的眉眼微微抬起,第一次他敢正面看她了。
他说:“有盐。”
程松儿眼睛一亮:“真的,在哪儿?”
程青枝抬手一指,声音怯懦:“盐肤木。盐肤木会生盐一样咸咸的东西,以前家里没有盐的时候,我就会把上满的白霜刮下来,代替盐......只是味道比盐要差很多。”
程松儿循着他值得方向走到一棵树下,见果子上面果然结成一层白霜,她尝了尝,真的有咸味,只是比起正儿八经的盐味道差很多。
但有总比没有好,程松儿喜滋滋的刮了些白霜下来,放在水煮白菜里,果然有了咸味。
她喜不自禁的夸道:“哥,真有你的!”
程青枝被夸了,微微诧异,但也露出一丝浅笑。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虽然微不可查,像一阵清风一样,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但这也是他对程松儿放下芥蒂的第一步。
“咦?”程松儿看着面前的碗。
她的碗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小米粥,但程青枝的碗里只有碗底一点点装着粥,而且还都是稀粥。面前的白菜也从不动手夹。
“你就吃这么点?”程松儿问,
程青枝点头,姿态卑微:“我吃得少,这些已经够了。”
真的够了吗?她不信。
白天背程青枝时,他就瘦的惊人,感觉骨头都要饿散架了,他怎么可能不饿。
她心中叹息,程青枝这是将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
他在行动告诉程松儿,他吃的很少,还能干活洗衣做饭,他还有用,不要把他卖掉。
他过惯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可能早就对这些不公平的待遇,对虐待毒打习以为常了。
不要把他卖去青楼,已经是他最后的奢望。
程松儿此刻心中格外不自在,一把抢过他的碗,将自己的饭扒拉给了他一半,几乎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吃!”
程青枝低垂的眉眼闪动了一下,怔愣的看着有些生气的程松儿。
换作以往,她一生气,程青枝早就跪在地上请罪了。
但这一刻,程青枝竟然破天荒的并不觉得害怕。
至于为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看着眼前的饭,心中竟然莫名生起一股暖流。
脚边的柴火烧得一声噼啪响,程青枝猛地惊醒了。
他看着程松儿生气的眼眸,无言的接过饭,吃了起来。
这是他生母死后,他吃过的第一顿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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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饭,洗了碗,天已经乌漆墨黑了。
程家老房子只有两间房,一间是堂屋,也是程松儿睡觉的地方,白天就当客厅用。另一间,就是程青枝的房间,冷冷清清,比堂屋还要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