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相国夫人 第136章

作者:红姜花 标签: 穿越重生

  恰好李牧将军来使与提拔李斯两件事撞到一处,明晃晃的区别对待摆在眼前,吕不韦不得不选择正视。

  那夜也许他为真情流露,但如今想来,难免会觉得他是故意将人皮之下的怪物放了出来。

  激烈地情绪化让赵维桢无法以理智相对,因而他的诉求一清二楚。

  关键是,他要真情与信任。

  赵维桢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荒谬。

  吕不韦这人当队友时是个靠谱的队友。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先秦时代,便宜老公也确实是为数不多能理解她、毫无条件支持她的人,可称之为一声“知己”。

  在这个基础上,赵维桢愿意同他分享一部分感情——所以嬴子楚病重时,她可同他分担压力。

  她甚至愿意同他生孩子——反正吕不韦长得好看,人也聪明,这种基因放眼全秦国也数一数二,她不亏。

  但龟儿子着实没数,他当年娶她的缘由就与爱情无关。

  想要真情就拿真情来换,想要信任就要给予信任。

  他做到了吗?

  呸!臭不要脸。

  想到这儿赵维桢忍不住心底啐了一口。

  “你说得对。”

  赵维桢狂翻白眼:“我管龟儿子死活,让他孤守空闺去,带我去大梁的酒肆转转。”

  难得身边没男人没孩子,这还不抓紧去夜店玩个痛快?!

  魏兴:“……是。”

  这还叫没生气?他先替主人默哀一下。

  …………

  ……

  那头赵维桢无比嚣张地往酒肆钻,这厢信陵君端着戒备心直奔大梁王宫。

  “秦王真派了个女人过来?”

  魏王圉听完信陵君的转述,第一个反应出乎旁人意料:“这小子怎么想的?”

  信陵君:“……”

  自家王兄抓偏了重点,他隐隐有些头疼。

  “王兄,夏阳君一入大梁,甚至来不及下榻就直奔我府中拜访,恐不怀好意。我疑她为反间而来。”信陵君说完,又提点道:“一早秦人就送来消息,说来使为夏阳君,王兄是不知道么?”

  魏王圉闻言略微有些不悦,但也没有说什么。

  “知道是知道。”他说:“只是寡人在中原,从未听说过有女子封君的事情,这该如何对待?”

  “若非夏阳君,当今秦王恐无法活着离开邯郸。”

  信陵君提点道:“她与秦有大功,是秦王近臣,自然以秦使之礼相待。”

  这本是理所当然,可信陵君话语落地后,魏王圉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既是应以礼相待。”魏王说:“那你为何又以女眷不适这般理由侮辱秦使?”

  “王兄!”

  信陵君难以置信地抬头:“我如此出言,是因为夏阳君不见魏王,先行见我,实乃大大的失礼。是她冒犯在先,我攻讦再后,乃捍卫魏国的尊严!”

  魏王圉闻言沉默片刻,阴晴不定的面孔总算好看了一些。

  “寡人知道了。”魏王的语气缓和半分:“劳烦你走一趟,该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吧,寡人想见她的时候,会自行召见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彻底堵死了信陵君之后细细劝诫、详细商议的路子。

  他深吸一口气:“臣知道了。”

  信陵君还能说什么?

  离开王宫之后,他疲惫地往马车上一靠:“去就近的酒肆吧。”

  如此压力之下,信陵君能做的也只有饮酒转移注意力。

  大梁商贾众多、商业繁华,酒肆内部宾客如云,嬉笑怒骂、靡靡之音此起彼伏。信陵君在内间落座,待到下人上了酒菜之后,却是重重叹了口气。

  他知道王兄请他回来,是为了从秦国手中救下魏国。

  可事事提防、每每反感,如此兄弟离心,君臣猜忌,纵然他魏无忌有天大的能耐,又能使出几分来?

  回想起魏王圉难以辨认的神情,信陵君就心中哀愁。

  他盯着酒器食器半晌,没有半分胃口。

  片刻过后,掌柜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君上,有宾客赠酒。”

  信陵君的府邸门客三千,他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时常会有策士上前讨好。因此他见怪不怪:“拿过来吧。”

  掌柜把一整坛酒抱了上来,亲自开封。

  坛盖一掀,浓郁酒香立即填满了整个内间,叫信陵君不禁一愣。

  清冽液体倾倒进酒器中,信陵君惊讶地端起酒器往面前一凑。

  这酒……

  他喝过的,不是在魏国,而是在邯郸。

  这是吕家食肆卖的纯正蒸酒。

  一时间,信陵君心情无比复杂:到底是受了夏阳君的礼。

  罢了,一坛子酒而已,总比收她千金来的合适。信陵君抬头看向掌柜:“赠酒之人可说了什么?”

  “确有赠言。”

  掌柜如实转告:“她说烈酒可消愁,却解决不了现实问题。还望君上小酌,注意身体。”

  信陵君拿着酒器的手一顿。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阖了阖眼。

  “转告她,我知道了。”

  良久之后,信陵君揉了揉额角,平静地做出回应:“我定会劝王兄早日见她,请她好自为之。”

第92章 九十二

  092

  两天之后,信陵君说服魏王圉正式召见秦使。

  魏廷中的氛围从未像今日这般尴尬过。

  从未有过任何一名女性以臣子身份步入魏廷,使得上至魏王,下至宦官,都不知还如何面对眼下的局面。

  尤其是作为使臣来访的夏阳君与传闻中大相径庭。

  夏阳君初嫁秦相吕不韦时,与当今秦王政一同受困于邯郸。邯郸之围解除后也并未离开,而是为了庇护尚未质子的秦王政留了下来。

  她不仅顺利护送年幼的秦王政回国,并且推动秦国的各项改革,后又铲除太后一党有大功劳。一路从寻常士人家的女儿,坐到了国君师长的位置上,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封邑。

  秦、魏毗邻,吕不韦又是在魏国起家,关于赵维桢的事例早早地传入大梁。

  连魏王都不免有一个心里预设:能有这样成就的女性,理应是一名不择手段、心肠歹毒的蛇蝎妖女。

  可真实的夏阳君却与人们心中的形象截然不同。

  她款款步入魏王宫,一身正式秦制玄黑朝服,作君子揖礼,抬起头时面貌端庄清丽,且惊人的年轻。

  “见过魏王、信陵君。”

  赵维桢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魏廷上所有的注视,坦荡出言。

  行礼之后,她保持着笑容,转头看向王座之下居首位的中年贵族:“前几日孟隗拜访信陵君,信陵君说有事不见,今日不还是见了么?”

  言语之中多少有些嘲讽揶揄的意思。

  信陵君也不客气,他当场出言反驳:“之前不见,是不知该以什么身份见面,干脆就不见。”

  “我为秦使,信陵君自然是以接待秦使的身份与我见面。”赵维桢不假思索:“有何不可?”

  二人眼看着就有在魏廷上争论起来的意思,完全把魏王撂在了一边。

  这样魏王圉不禁懊恼。

  既懊恼于赵维桢当场无视了他的存在,更懊恼于她把信陵君看得比自己还重——也许是后者在魏王心中占比更多一些。

  “既是秦使,那你是为两国邦交而来。”魏王圉没好气道:“便少说那有的没的,还是国事重要。”

  赵维桢认同地点了点头。

  “魏王直爽,孟隗敬佩。”她笑道:“那孟隗也不客气了,试问魏王准备好国书了吗?”

  魏王一愣:“什么国书?”

  赵维桢直截了当:“自然是割地求和的国书。”

  魏王:“……”

  诡异的沉默过后,魏王猛然坐直身体。

  “寡人什么时候说过要割地求和了?!”

  这下,魏王圉不止是暗自懊恼,他提及“割地”一词时语气咬得格外重,分明是面上也带了几分隐隐怒意。

  赵维桢故作不解,歪了歪头。

  “秦国攻魏,是为取地。”赵维桢理所当然道:“魏王不打算割地,谈什么议和?”

  魏王……魏王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纵然各诸侯国战事纷纷,为得确实是那么几块地。但哪里有过使臣来他国,张口就要国君割地的?

  如此豪横,这就是明抢啊!

  “这可是魏廷,你敢如此出言?”魏王既惊又怒:“这就是秦国使臣的礼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