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姜花
片刻过后,李斯给了回信:【……我觉得你该关心关心你夫君吧!】
赵维桢不假思索:【他不重要!】
李斯:【那你觉得政哥现在应该在哪儿?】
赵维桢:【拍戏?】
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数个演绎过秦始皇的演员。
李斯回了她一个极其欠揍的流汗黄豆表情。
【醒一醒。】李斯打字飞快:【政哥今年才九岁。】
九岁,也就是刚上小学三年级。
不知道为什么,赵维桢下意识地长舒口气。
既然李斯的年龄和自己的对不上,她还挺怕与……政哥的年龄也对不上来着。若是如此,就有与对方错过的可能,幸好没有。
微信里的李斯:【他现在——】
赵维桢:【好了你先别说!】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刚好发出这条消息后,地铁到站了。赵维桢迅速把手机揣回兜里,起身跑出车站。
回家的道路无比熟悉,却又好似一辈子没走过。
赵维桢心中感慨,恨不得花花草草路灯垃圾桶都要摸上一摸。
万般思绪,总结下来就是——
现代社会真好,呜呜!
她哼着小曲回家,上楼,熟门熟路地打开门锁,把鞋子踹到一边,低头找拖鞋:“爸,我回来啦!”
门内赵梁乐呵呵地声音响起:“回来啦,快来喊胜伯伯。”
赵维桢:“哦,胜伯——”
后面的话,伴随着赵维桢抬头,如同卡壳的磁带般戛然而止。
坐在自家客厅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年近五旬、肃穆严峻,眉心好似天生就锁着,一副端庄威严的模样。
赵维桢当场愣在原地。
“还记得赵胜伯伯么?小时候去找伯伯玩,你还非赖着伯伯家不走。这都十几年没见过啦。”赵梁笑着介绍道:“你伯伯脑淤血差点就走了,这刚出院。赵胜,你也真不够意思,都来我这儿了也不提前说,我这个老同学可以陪床啊。”
赵、赵胜……
虽然久违的长辈,从胡服换成了中年POLO衫,但赵维桢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她张了张嘴,话没出口,眼眶却红了。
赵维桢嗫嚅道:“平、平原君……”
坐在沙发上的胜伯伯一怔。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赵维桢,眼睛中的情绪从陌生再到茫然,最终经历感慨和晦涩,凝聚成赵维桢最熟悉的恼羞成怒。
赵维桢反应迅速地转身穿鞋。
但平原君的反应比她还快。
和蔼可亲的赵伯伯,当场抄起拖鞋:“小兔崽子,你敢灭我赵国!!!”
第101章 一零零
100
韩王宫内。
韩王然听完韩非磕磕巴巴的阐述,接过他递来的秦书一看,不由得蹙眉。
“所以呢?”韩王然抬头。
韩非身形一顿,他完全没料到韩王的反应竟是如此,年轻的面孔中浮现出纯粹的空白。
“你……”
韩王然不禁头疼。
天底下都说韩国公子非,师承荀卿,心怀大才,韩国能有这般的宗室之后实属是祖坟冒青烟。可韩王然每每与之交流,对上韩非这近乎孩童般无措的神情,都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拿着秦书过来,究竟要做什么?”韩王然问。
“书、书册……不得贩售,不、不得以秦、秦篆与秦人交,交流。”韩非回答。
“为何?”韩王然又问:“你还能管秦人用什么文字不成,况且这只是开蒙的书册,毫无内涵、浅显易懂,卖就卖了,还能掀起风浪不成?”
韩非当即拧起眉头。
自然是因为,这东西传播、推广开来,比秦国用兵力征伐夺地更为恐怖!
一位诸侯的领土,可以为秦国抢走,可当地城池的户籍未交、居民尚未清点,人人说的官话为雅言,用的为自己的文字,那这城池并不会真正的属于秦国。
因为城池的本质乃人,住在城里的依旧是韩人。
但倘若城池之内的人写的是秦国小篆,用的是秦国的纸张,儿童开蒙背诵的是秦国的诗歌,长久之后,纵使秦国不发兵,秦国的文化,就会取代继承百年的周文化。
韩非不明白,如此浅显的道理,为什么韩王不能懂,还要问他“所以呢”。
不仅不懂,见韩非不沟通,韩王然甚至有些不高兴。
“公子非有心,我领了。”他黑着一张脸说:“只是眼下秦国虎视眈眈,郑国的疲秦之测已暴露,他为秦王政扣下当了阶下囚,公子非不应该担心一些实际的东西么?寡人更在乎如何规避接下来的战事。”
韩非闻言,无可奈何地长舒口气。
他备下了无数措辞,可本来口条就不利落,韩王然更是直接了当地回绝了话题。
身为臣子,韩非还能说什么呢?
“战事,不可避。”他只能是挑着最为简洁的句子,平静出言。
韩王然:“你可有策?”
韩非侧首:“王上以为?”
韩王然抹了一把鼻梁,多少放下心来。
青年镇定自若的模样,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韩王:他有办法。
“臣工商议,说可出使齐国,请齐国发兵救韩。”韩王说:“寡人想着,也只能如此了,只有齐国远离战事,没掺和进来。”
韩非却摇了摇头。
“楚国。”他说。
“求楚?”韩王然吃了一惊:“可秦、楚刚刚定下了联姻,楚国自己因为嗣子之争闹得乱七八糟,这个时候怎能求楚?”
“春申君。”韩非又道。
韩王然一顿。
纵然韩王然的思维与韩非差着好几层、慢了好几拍,但他也不是个全然的庸人。
不能指望韩非把话说利落了,韩王然仔细思忖,也是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齐国多年不与秦国开战,仗着与秦相距遥远,往往作壁上观。今日纵使求援,也不见得能有效果。而楚国不同,虽则楚廷内部,公子启等人觊觎太子之位,可春申君始终坚持反秦立场。
尽管秦、楚有联姻,可秦王政今年不过十四岁,这不是还没娶么。
“寡人明白了。”
韩王然的表情凝重起来,言语之间也带上了几分尊重:“还请公子非亲自走一趟楚国,说服春申君。”
…………
……
同一时间,秦国咸阳,章台宫。
赵维桢步入偏殿,就看到少年秦王危坐于长案之后,正聚精会神地浏览着手中的书籍。
李斯正安静地立在偏殿中央,秦廷尉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听到脚步声,嬴政抬头。
见是赵维桢,他当即阖上书册:“夫人来了。”
赵维桢瞥了一眼书册的封面,莞尔:“王上在读公子非的论著?”
嬴政凤眼往书封一瞥。
少年人重新摊开书册,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指向书页。嬴政指着书页断言:“夫人若是见了公子非,定会心生一见如故之感。”
平日里的嬴政很少会展露情绪,而现在他一撑下巴、又是神采飞扬,将少年人的锐气与兴奋之色尽数用肢体语言表露出来,足以可见韩非的论述着实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去。
“哦?”
赵维桢一勾嘴角:“比如说?”
嬴政低头看了一眼书册:“公子非言: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这般话语,竟是出自中原人之口,寡人真是出乎意料!”
韩非这番话的意思是,什么道德、智谋,放在当下没有任何用处。现在是个谁拳头大、谁力气足谁能赢的时代。
赵维桢当然知道韩非写了什么,她也是特地找来了对方的论述阅读过的。
但她偏偏做出不苟同的样子:“说得容易,可要练出一把子力气又该如何做呢?”
嬴政:“自是以法治国。”
少年国君很是满意地回应:“公子非亦言: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这与夫人当年教导寡人的,不是一样的么?”
确实如此。
在历史上韩非是法家的集大成者,他整理出一套完整的思想体系、治国体系,对结束乱世,甚至是对后世千百年的法律法治基础都有着深远影响。
但只是如此,他还不足以受到秦王政的赏识。
赵维桢知道,秦王政之所以如此高兴,就是看中了韩非的这一番话——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以此奠定封建专()制的中()央()集()权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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