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姜花
三岁的男孩子猛然转过头,瞪大了一双凤眼,难以置信道:“夫、夫人不责怪我么?”
赵维桢:“秦人素来骁勇善战,秦国从不龟缩自保。政公子有这般勇气和豪气,维桢替公子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责怪你?”
嬴政:“可是阿母说……”
啊,怪不得。
肯定是赵姬教育嬴政要忍让低调。当母亲的没有安全感,这么要求儿子也正常。
但这也不是挨打不打回去的道理。
“但凡聚众围殴的人,不是胆小鬼,就是纸老虎。”赵维桢说:“各个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你若是忍耐退缩了,他们一定变本加厉。但你若是打回去,他们反而就害怕了。所以维桢觉得,政公子想打回去,这可是好事!”
说完,她又压低声音:“只是戳眼睛不行。”
嬴政:“什么?”
赵维桢把小石子的尖端倒过来,将圆滑的一面夹在指缝中,在小嬴政面前晃晃:“下次他们再来欺负你,政公子就这么捏着小石子打他鼻子!”
三岁小孩的力气,总不至于打伤鼻梁。赵维桢不想让小嬴政忍气吞声,但也不能叫他打残别人。
而小嬴政格外上道。
“我晓得了。”他点头:“打伤眼睛没法恢复,届时我就不占理了。”
“没错!”赵维桢笑道:“咱们吓一吓他们就行!”
她把手中的小石子又还给了嬴政。
嬴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凤眼却是牢牢地“抓”住小石子。
维桢夫人非但没训斥他,还支持他打回去。这让嬴政偷偷有些开心,连之前险些被打的懊恼与憋气都消散了下去。
而且,既然维桢夫人说,秦国人都这么能打,那他作为秦国公子,想要反击,也是正常的。
嬴政不能给祖宗丢了脸面。
之前因为母亲训斥而隐隐有些自卑的男孩,顿时好受了许多。
他郑重其事地接过赵维桢手中的石子:“谢夫人指点。”
赵维桢起身:“政公子是一人出来玩么?我送你回去。”
嬴政:“……”
一个微妙的犹豫,赵维桢察觉到小嬴政并不想回家。
但嬴政没有直接说,他反而抬头看行赵维桢:“夫人这是去哪?”
赵维桢:“我家酒肆就在这附近,今日刚刚开业,我来看看。”
嬴政:“我肚子饿了。”
赵维桢:“嗯?”
小嬴政认真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眨也不眨。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我肚子饿了。”
哦!
赵维桢猛然回过神来。
他不想回家,想跟赵维桢去酒肆,却又不好直说。那酒肆自然是吃饭喝酒的地方,他肚子饿了,不应该带他去酒肆吃饭么?
小嬴政年纪不大,心眼却是弯弯绕绕的。
还会自己给自己制造台阶下呢!
也是,刚被人欺负了,心情不好,自然不想回家向母亲解释。
那这个容易!
全世界还有什么比美食饮料更能让人心情好转的!
赵维桢暗自好笑,她顺着嬴政的话说:“既是如此,若政公子不嫌弃,随我一同到酒肆尝尝饭食,如何?”
第6章
006
赵维桢想把吕不韦丢在赵国的摊子捡起来,本就是为了给赵姬和嬴政提供财力支持。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吕不韦给物资财产则罢,万一他不给呢?所以还是得自己经营些什么。
因此赵维桢带着小嬴政来酒肆顺理成章,她也不打算瞒着他。
魏兴停车之后,还不忘记嘱咐:“夫人,一会儿你见到掌柜,可得端住模样。”
马车里的赵维桢:“知道了,我没在怕的。”
魏兴:“……”
知道你不会怕,魏兴腹诽:一脚踹走主人时她没怕,在平原君面前寻死觅活时她也没怕。主人娶来的这夫人简直熊心豹子胆,就见几个下人和伙计,她要是怕了,魏兴才奇怪。
相比之下,魏兴更怕赵维桢再做出什么惊世之举,反倒吓坏了掌柜伙计。
其实赵维桢明白,她应该怕的。
平心而论,她就是一个没毕业的女大学生,让她空降执行总裁的位置,简直闻所未闻。
本来呢,原身嫁给吕不韦,虽是空降管理人,但吕不韦这个大董事兼CEO肯定会带着她慢慢上手。现在倒好,董事长跟着其他项目的管理人连夜跑路,留下她这个零资历零经验的直接上任着实离谱。
但这事怪赵维桢吗?
要不是她在,吕不韦直接跑了,铺子更是没人管。
那这岂不是要赵维桢可劲作也没关系的意思。
所以赵维桢大大方方下车,牵着小嬴政就进了门。
进门之后,这一大一小看在眼里的情况却是全然不同。
嬴政进入酒肆,见店内人丁寥落,空空荡荡,小小的脑袋瓜便不自觉地心生愧疚。
若非秦赵战争,酒肆也不至于如此空旷。而、而且……怕不是也和吕不韦带着阿父逃跑有关系。
这可是吕不韦的酒肆呢。
小嬴政低下了头:“对不起,夫人。”
赵维桢:“啊??”
她忙着查看店铺情况,全然没想到嬴政会因此难过。他突然道歉,搞得赵维桢一头雾水:“政公子何出此言?”
嬴政:“是我拖累了夫人。”
赵维桢:“……”
你这孩子,看的也太明白了点。
要说有关系,确实有关系,谁叫嬴异人是他老爸来着。但这能怨嬴政么?
赵维桢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她还在惊讶酒肆环境干净呢!可别说,一家开在先秦的酒肆,这店面的卫生标准倒是不错。
“公子可是觉得这店面里人少了?”她问。
嬴政不说话,但他的表情给了赵维桢答案。
“那我与政公子打赌。”赵维桢说:“两个月之内,我必定让这家酒肆门庭若市。公子赌不赌?”
“夫人好自信。”嬴政惊讶地说。
就算不自信,也得做出样子来啊。赵维桢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给嬴政树立自信。
三岁的孩子老是担忧这个、愧疚那个,好似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大灾星。这怎么行?怪不得未来的秦始皇总是一副被害妄想的样子。
他一生都过的提心吊胆,也许这对于一名帝王来说理所当然。
可站在赵维桢面前的,只是个还没开蒙的小男孩。
“我就是自信。”于是赵维桢信心十足地肯定道:“政公子且等着好消息吧,不过——”
“不过?”
“政公子不是饿了么。”
赵维桢看向魏兴:“酒水、食材,可都备齐了?”
“夫人,都已经备齐了。”魏兴回答:“就等着明日开张呢。”
“那菜单如何?”
魏兴扭过头:“快把准备好的菜品端上来。”
看来魏兴是有备而来。
赵维桢反倒是感谢他:能当上吕不韦的左膀右臂,这人多少有点本事。要不是便宜老公把他留下来,赵维桢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她也不客气,带着小嬴政正襟危坐于案前。
两名伙计端上食器与酒器。
赵维桢一瞧:好家伙,一壶酒、一碟腌菜,以及一盆炖羊肉。
不知道的还以为错入了武侠片现场。
赵国临近匈奴,衣着上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邯郸城内便人人流行着胡服,看来餐饮上也深受匈奴影响。
赵维桢直接略过了腌菜,夹起一块羊肉,托着碟子送入口中。
魏兴和掌柜一脸殷切:“夫人觉得如何?”
赵维桢:“……”
但赵维桢瞥见掌柜自信满满的样子,不得不把羊肉强行咽下去。她强绷着面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入口中,掌柜激动地介绍:“夫人,这可是咱们酒肆卖的最好的佳酿!”
赵维桢:“…………”
她面无表情地咽下酒,放下酒器与筷子,拎着衣袂缓缓起身。
“我先去厨房看看。”赵维桢板着一张脸,还不忘记喊住掌柜:“你在这里候着。”
说完她拉着小嬴政径自走向酒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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