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蛛于
树林里都是生长了很多年的大树,它们之间也有地盘之说,战场分为树根和树冠。
土里的树根拼命生长,汲取土壤中的水分和营养,顶上树冠的地盘厮杀也异常激烈,每一棵树都希望能得到更多阳光雨露,它们就像是太阳能接收器,能接收到更多阳光,才能产生更多能量。
有一些树会在争斗中失败,它们的结局只有死亡。
大树的死法多种多样,可能是被风吹倒被雷劈中、可能是被树藤缠绕寄生、被虫子啃噬被蚂蚁蛀空、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年纪大了所以老死了。
森林中一颗大树倒下去,就会在密林中空出一片。宋许喜欢这种小小的空地,这样阳光照射的空地比其他地方更有生命力,枯倒的树干底部,有无数新的小树苗开始竞争,它们有足够阳光,每天都能长高一寸。
而且枯倒的大树,就会成为她玩耍的乐园,或者干燥的柴火。
宋许到处在森林里寻找能当储物柜的东西,遇到一棵刚倒下不久,树干被蛀空的树,她吃力地将它拖回去,弄掉多余的枝杈后,只保留了底下一截。
对着自己的成果左看右看,宋许觉着这更适合当个给松鼠睡觉的地方,而不是储物柜。
当天晚上,她没有睡自己的草窝,爬进空树干里躺着,还挺新奇。恰好树干中央有个树瘤,树瘤上有个洞,她把毛尾巴塞进洞里。
乌木从外面看,就好像一截树干上长出个松鼠尾巴,这场景是有那么一点搞笑在的。
蛇蛇不清楚什么搞不搞笑,他只知道看着伴侣毛尾巴甩动,在树干里发出嘻嘻笑声好像很快乐的样子,就想和她一起快乐。
不被理会时会寂寞,这种情绪也是初次体验。
他把那截树干卷起来睡,宋许早上从树干里爬出来才发现原来自己昨晚当了一晚上松鼠夹心。
她心说:蛇蛇原来是想要一个抱枕吗?
热烈的夏天漫长,过高的温度让人无心干活,只想挂在树荫下睡觉。耳边河流的水声就和从前老师的讲课声一样催眠。
在教室里昏昏欲睡背书写试卷的时光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宋许偶尔怀念一下过去,但每每怀念不了多久。
她的同学们爱叫她怪胎,或许她真的就是个怪胎,做兽人的日子她适应得这么快。
“乌木,我又想游水了。”宋许提出要求。
体验过夜晚游河后,宋许时不时就想往水里钻。为什么要带上蛇蛇,这不是因为怕水边有鳄鱼吗。
蛇蛇是一条很容易被驯养的蛇蛇,他从树枝上落进水里,宋许快乐地抓住他的手臂,潜入水中。
白天的河里和夜晚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景。绿油油的水草和小鱼,水底砂土泥巴里的河蚌螺蛳吐出软肉,水面长成一片的水生植物根系拖在水里,一切都像是开了4K超清。
他们曾经在夜晚睡过的河中央孤树,在白天时游客众多,一群鹭鸶落满树枝等着抓鱼。
宋许半途翻身爬到大蛇背上,瞧着这群优雅渔民捕鱼的轻松模样,发出想凑热闹的羡慕声音:“我也想吃鱼。”
“首先,我上岸去编个渔网,你说用草编网可行吗……”
乌木的蛇尾在水中啪地甩动了一下,一条路过的大鱼被不幸击晕,翻着白眼和肚皮被蛇尾推上水面。
按着好几斤重的大鱼,松鼠发出震惊的声音:“嘶!”
乌木:“嘶嘶。”
第18章
有一些养猫养狗的人,在某个阶段过后,会突然开始试图用猫猫狗狗的叫声和它们交流。
宋许也没有逃脱这个定律。
从抓鱼这天过后,每当听到乌木发出嘶嘶的声音,她也会跟着嘶嘶,有时候乌木没有发出声音,她靠近乌木身边,也会突然嘶嘶两声,嘶得乌木莫名其妙地看她。
蛇包括蛇类兽人,发出的嘶嘶声是空气通过口腔的震动声,基本上他们不靠这种声音来传递信息。尤其是这种嘶嘶声,可能更类似于人类日常生活中发出的无意义声音。
宋许一脸认真交流的样子嘶嘶,就很奇怪,但她也不是第一天很奇怪。
乌木休息时,宋许突然过来,严肃地对着他一阵嘶嘶嘶嘶嘶,乌木又没办法从她这声音里听出来她是什么意思,只能茫然又奇怪地盯着她。
随着宋许嘶嘶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乌木也不由得被她传染。
有急事的话,为什么不能直接说话呢?
难道是她不能正常说话了吗?
乌木担忧地伸手摸了宋许的喉咙,可能是担心她是不是在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又抬手去捏她的嘴,想看看她是不是被卡了。
他的手指和尾巴一样是微凉的温度,夏天摸着很舒适,脖子和脸被查看,宋许差点被他摸得破功,连忙拉下他的手,还是皱着眉毛不停嘶嘶嘶。
乌木不明白现代人类在无聊时能做出什么沙雕的事情,他当真以为宋许遇到困难了,见她就是不开口说话,被逼得主动开口询问:“什么?”
“声音……怎么?”
“卡……不说话?”
急的一个半哑巴蛇蛇一连说了十个字,宋许憋不住了,眉飞色舞激动说:“你一下子说了十个字,牛逼!你又有了突破性的进步!”
乌木:“……”她苦恼的表情眨眼消失不见,声音也一如既往清脆,没见有什么问题。过了一会儿蛇蛇终于明白自己是又被骗了。登时扭过头躺下不想再理会这讨厌的松鼠。
气得想下意识嘶嘶一声,想起刚才宋许模仿的奇怪嘶嘶声,他即将吐出的信子又收了回去。
宋许看出来蛇蛇生气了,但她从来不怕蛇蛇生气,因为他是个可爱的蛇蛇,从来不和她气很久,也不爱咬她。
而且大部分时间,不管她做什么蛇蛇都没什么反应,只有每次被气到了表情才稍微生动一点点,她就想看他有不同的反应。
宋许嬉皮笑脸地将脑袋伸到乌木面前,继续:“嘶嘶?”
乌木按住她的脸将她推开,他的手掌特别宽大,宋许被他糊一脸还挣扎着喊:“我的宝,你生气了吗?你生气了吗?”
乌木:“……生气。”
宋许嘻嘻笑:“那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可怜没见过世面的蛇蛇哪里见识过这样会花言巧语的松鼠,嘴里说着讨厌的话同时又像是在夸奖他。
兽人的喜恶都很分明,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生气就是生气,快乐就是快乐,可宋许总能让他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
宋许还乐呵呵地掰着他的肩膀,小小地摇晃他,靠在他背上俯身去看他的神情,嘴里说着:“我只是想和你玩耍,我睡不着,你刚才都不理我呢。”
是吗?他忽略自己的伴侣了吗?乌木看着宋许脸上可怜的神情,很快忘记了刚才的生气,怀疑是自己忽视了她导致她伤心了。
于是他坐起来,等着宋许想出什么折腾的新花样。是要去外面散步、去抓发光的小虫,还是要去游水呢?他看着宋许,等着她提出要求。
宋许果然一拍掌:“反正睡不着,我们去外面看星星吧!”
大蛇被她从阴暗的角落里拉出去看星星。密林里看星星的缝隙很少,在石洞边也只能看到那么一小片天空,要在开阔的地方才好看。宋许懒得走太远,变成松鼠模样爬到树上。
不管是蛇还是松鼠,爬树对他们来说都不是难事,片刻后,两人就在石洞附近的大树树顶上坐下。
这一棵大树比较高,枝干也比周围的树要粗壮,两人在靠近树顶的地方落座,可以俯视茫茫林海。
今夜月光明亮,星星就显得黯淡,但宋许不介意:“星星看不清,月亮也很好,好亮啊……乌木,你看这像不像云海!”
密密的大树枝叶连着枝叶,生长到远方,油亮的绿色树叶被月光一打都变成霜色,随风摇摆的样子,还真像是翻涌的云层。
宋许坐在树枝上看着这大好月色出神,她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脸颊边突然被凉凉的东西触碰了一下,是乌木。他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吐出信子嘶了一声。
宋许立刻笑了起来,给他回应:“嘶嘶嘶!”
她安静不了多久,开始摇晃树枝,这树顶上的树枝经不起她折腾,咔嚓一声断裂了,宋许往后一倒摔了下去。她平时爬树也有脚滑的时候,最初还被吓到,现在已经能很熟练地在下落过程中抓住其他树枝和树藤。
这次没能用上她的敏捷身法,因为她刚一掉下去,就被蛇蛇的尾巴给卷了上来。
蛇尾捆在她的腰上,将她拉到乌木身旁一根树枝上,宋许扯了扯腰上捆紧的蛇尾,那尾巴慢慢松开,但也没离开,仍然搭在后腰上。
宋许一看,想到刚才的体验,突然又往后一个仰倒……被她这么一通折腾,蛇蛇怎样不好说,大树头顶的树冠都稀疏了不少。玩够了她还顺手把弄断的树枝拖回去晒一晒当柴烧。
宋许会时常跑到乌木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嘶嘶两声,如果乌木也跟着嘶一下,她就满意地跑走,如果乌木没反应,那接下来就不得安宁了,她会嘶个不停,直到乌木回应。
次数一多,乌木简直给她折腾出了条件反射,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只要看到她过来,乌木就先嘶嘶。
宋许直乐:“恭喜你,你会抢答了!”
而松鼠折腾人的地方远不止于此。
她是个很热爱分享的人,找到有趣喜欢的玩意,她会分享给蛇蛇,食物也会。不管是喜欢的食物还是讨厌的食物,她都会和蛇蛇分享。
从在泥地里挖出了好吃的野薯后,这种食物就成了她填饱肚子的主食,并且她还举一反三,时常在各种地方抠抠挖挖,希望能再挖出些好吃的。
但凡有野猪脚印的地方,就有她挖的坑。被其他动物翻过的土地,她也会感兴趣地再翻一遍,还有些她觉得叶子奇怪的植物,也会把根挖出来看看。
只要挖得够多,总能碰上那么一两个能吃的。
宋许在野草丛里挖出了像是姜的黄色茎块,避开上面被虫子咬过的痕迹,在另一边咬了一口。一尝之下,她沉默许久,突然冲向附近盘起的大蛇。
“乌木,快来尝尝,我找到个很好吃的东西!”
乌木还没回神,嘴里就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宋许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往他嘴里塞东西的姿势都变得熟练,塞进去之后,她屏息等待。
片刻,乌木突然一个翻身,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但那股味道还是无法散去。当他抬起头看过来,宋许瞬间跳起往草从里钻,还能听见她嚣张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被嘴里刺激性的气味激得彻底清醒,大蛇猛然蹿了出去,他的身形隐没在人高的草丛里。面对拿出了捕猎态度的蛇蛇,松鼠没能逃脱,一会儿就被蛇尾巴捆着拖到了树荫下。
她中途试图变成娇小的松鼠拜托蛇尾的控制,但没能成功。
脑袋和两只前肢扒拉在打卷的蛇尾上,尾巴和两条后腿自然垂下,被蛇尾牢牢卷着身体的松鼠见势不妙,对着没有表情的蛇蛇拱了拱前肢,做出祈求的可怜模样:“嗷呜,乌木,尾巴松一松,太紧了我要吐了。”
乌木顶着一张凛然不可侵犯的脸,看着好像很生气,尾巴却很诚实地松了松。只见滑溜的松鼠借此机会哧溜从蛇尾中逃脱,第二次笑着奔向野草丛。
甚至发言挑衅:“来抓我呀!”
乌木:“……”
第二次被蛇尾捆住拖回来,宋许故技重施:“太紧了太紧了,快松开嗷嗷!”
乌木没动。
见这法子没用,宋许改变策略,眼巴巴地望着他:“对不起,我下次吃到难吃的东西肯定不再故意给你吃了,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乌木缓慢但是斩钉截铁地说:“你……骗我!”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骗的蛇蛇终于看清了小松鼠屡教不改的本性。
宋许:“……”总感觉蛇蛇好像变聪明了,都能拆穿我的谎言了。
“好嘛,对不起,那你咬我一口消消气?”小松鼠将脑袋靠在蛇尾上,眼睛圆溜溜的,像是无辜,又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歪着头建议。
乌木卷着她靠近,神情隐隐有些纠结地思考了片刻,好像觉得她的建议还不错,用蛇尾将她送到嘴边,张口欲咬。
宋许没想到他真咬,心说最近是不是给他吃的难吃东西太多了,吱哇乱叫:“别啊,别咬脑袋咬胳膊行不行!”
乌木闭上吓人的血盆大口,嘴唇在小松鼠毛乎乎的脑袋上蹭了一下,或者说……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