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酸茄
一群人本就没有什么出海的经历,且又耽搁了许久,晚上怕碰了礁石又不敢一直行驶,只能在白天天亮时紧锣慢鼓的前行。
好在他们在重阳来临之前看到了陆地的影子。
太久没有出过岛,船上的人激动的不行,赵平安操纵着船舵,看着远处码头上扛着货的工人走来走去也是喜笑颜开,他没有愧对这些人的信任,成功带他们回到了陆地。
此处除了码头之外,另外还能够看到不远处的店铺以及商贩,兴奋之余,他们的船很快就靠了岸。
密水镇,隶属嘉宁,此地的人大多以海运为生,岸上的船都是归绥远商行所管辖,在官府都是记录在册的,但眼下这过来的船只不光是在外形上与他们的不同,甚至说上头负责驾驶的还是个孩子。
“是不是我眼睛花了,你来瞧瞧,掌舵的是不是个孩子?”
“这怎么可能?”等他定神一瞅,立马又话音一转:“好像还真是个孩子……”
让个孩子驾驶这么大的海船,这不是闹着玩呢吗?
第两百章 人治不了你就让老天爷治你……
有陌生船只靠岸, 管事的人自然要问清楚了才能够让他们下船,“从哪里来?”“籍贯?”“姓名”“来此又有何事?”这些个问题通通都要交代清楚。
赵平安他们并没有什么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凭据,试想, 谁没事儿还带着路引出门?就算是有也早被那帮海盗们丢了,哪能留到现在?
对于岸上的管事人来讲, 这群人确实奇怪的很,开船的是个孩子也就罢了, 整整一船也只找得出三个男人,二十个多都是女子。
当然,他倒不是怀疑这船是走私人口的,瞧这一个个的女人, 年纪瞧着都不小, 还都被太阳晒得黢黑, 就算是拐卖人口的人过来也不会拐她们。
赵平安年纪太小,说的话对于他们来讲没有说服力, 所以还得靠船工和薛祁出马,但这两人中船工懒得回答, 所以还是得指望着薛祁。
他们这穿着打扮一看就与岸上的人差别太大, 薛祁就算想瞒也瞒不住, 只能说些个靠谱的, 让她们容易接受的理由:“我们是被海盗掳去的人, 刚逃出来,敢问这里是哪?”
“此处是嘉宁,密水镇。”
一听说是密水,从女人堆里走出来一个女子,哽咽着跟周荷说道:“周姐姐,我是密水人。”
“密水人?”
“嗯”她许久没回来过, 如今这里早已改头换面,所以一开始她也没有认得出来。
不过,既然她们中有本地人,那这事儿就好办了,他们用手里的银钱使人去找了这女子的亲姑姑来做证,至于家人,早就没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只是去喊个人,这种活自然有人去干,他们找到的那家人一听说是自己侄女回来都有些震惊:“她真的真还活着?”
“这事咱也不清楚,咱就是个送信儿的,人家给钱我就是负责过来传个话。”
这家人想着,也没有谁闲的去开这样的玩笑,便也应道:“是是是,我们马上过去。”
等人过去之后,听他侄女说起了这些年发生的事在场的诸位也都有些心酸,他们密水这里靠海,附近的海域受海盗骚扰也最为频繁,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但能逃出来的十不存一,有人做保,他们一伙人很快就通过了审核。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毕竟是外来的船只,还占了人家的地儿,所以他们后来又交了一笔停靠的费用。
那管事人怕她们多想,还解释了一句:“这可不是我定的,这是官府的规定,所有外来船只,只要停靠都要收取一定的费用。”
对于官府这项措施,他们自然不敢有任何意见,左不过就是十两银子,他们出就是了,就这样赵平安一伙人顺利的下了船。
他们在岛上的穿着与在陆地并不相同,如今下了船,自然要改,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去买。
不过,她们一行过来的人毕竟不少,又是与海盗有关,所以管事的还要去通知官府,做个报备,赵平安不指望着本地的官员能去管这些事情,他有他师傅撑腰,自然要等回了京再说。
只是,他不准备找官府帮忙,但官府的人却想揽这个功劳,听说有海盗的消息这伙人又顺利逃了出来自然也是派人来问,但赵平安也都一并糊弄了过去。
他们此举明显有异,若是旁人,遇上了海盗逃出生天之后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要找官府报案,偏生赵平安不,种种都表明了他恨不得躲着他们,如避蛇蝎,这一举动自然引起了当地县令的注意,随即召了他们过去见面。
是赵平安和薛祁两个人过去,县令爷原以为这两人见了他会有些紧张,但没想到人家不但不紧张,说话也是大大方方,礼数虽然周全,但见了官员并未行跪拜礼。
密水的县令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人,也不知该说他们大胆还是该说他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其中缘由自是不必说,薛祁身份贵重,世代从军,就算此时身上没有功名,也不至于朝当地的县令下跪,而赵平安就更是有理由,他有秀才功名在身,除非官职是在七品往上,密水的县令只是七品,刚好卡在这个临界点,礼数周全,不行跪拜礼也是应当的。
当然,这也跟赵平安不喜与人下跪有关,他前世所受的教育可没有这动不动就朝人跪拜的习惯,自然是能省则省,不过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介绍自己的时候简单提一下功名也就是了,相信县令爷也不是那不识趣的。
的确,密水的县令一开始只以为这是个普通孩子,只不过会些个开船的技能,比常人聪明些罢了,没想到竟是个秀才,至于薛祁,当然也被他们认作了秀才。
能从海盗那带着人开船逃了出来,自然不是普通人,县令爷也没打算与他周旋,本着相应的职责,把该问的事无巨细都问了,比方说“海盗们的据点在哪里?”“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赵平安一脸真诚:“据点在哪里我们确实不太清楚,能活着出来也是误打误撞,至于大人所问的怎么逃出来的?那是因为我们当时被困在一个海岛上,满地是蛇,我们好不容易取了蛇毒,毒翻了那帮海盗,这才逃了出来……”
紧接着,他又把这其中的艰辛一一诉说,重点内容就一带而过,不重要的他便详细的去说,就比方说取蛇毒的过程他讲的极为详细,这都是他亲身经历,自然是能够娓娓道来。
总之,此番与县令所谈的内容赵平安一直都是含糊其辞,半真半假地回应,也让县令也摸不着头脑,这小子贼的很,一大段话说出来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要不是知道眼前的是个孩子,他都要以为跟他谈话的是个三四十岁饱经沧桑的中年人。
当然,赵平安这么说并非是想独占这个功劳,也不是有意要瞒着他,之前他曾听李爷说过,海盗们与岸上有所勾结,他哪知道海盗们到底是与哪处的官员勾结?
这玩意儿就跟玩儿狼人杀似的,谁知道谁是平民,谁是那只披着人皮的狼?
整件事情总归是要有人做主,他宁愿找信得过的人。
很快又到了重阳,气候转冷,光靠着他们带过来的衣物可不足以撑到他们回到京都,如今要紧的就是先补充些衣物以及吃食,这些日子里他们在船上整日吃的都是些鱼虾,腻也腻死了。
不光是人,就连他那船上的桅杆停靠的鸽子,整日对这着饭食也有些腻歪,最近总是神色厌厌,搞得赵平安都不想喂了。
这鸽子倒是有意思的很,一开始总在桅杆上立着,赵平安就学着记忆中鸟爷的样子,试着拿了食儿去喂他它,引它下来,原先也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这鸽子是个亲人的,竟真的下了来,
这只鸽子绝对是被人豢养过的,一想到这,赵平安忽然想起了什么,却又摇摇头,有些不确定,总归他们如今已经来了陆地,等回去之后有时间再问问。
等到该买的东西都备齐了之后,他们又开始商量着下一步的路线,听人说,去往京都要走水路,他们自然是要开船,而此处会开船的只有赵平安和船工二人,船工又是个不管事儿的,随波逐流,所以他们开船的方向自然是朝着京都前进。
这批人里以赵平安、薛祁和周荷为主,如今上了岸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周荷家里离京都并不远,所以就算回去也是与他们同行。
至于其他人,若是有那想走的,只管给些银子让她们跟随镖局亦或是雇辆马车离去,至于银钱的划分,他们在船上时就已经做好了分配,反正这个钱赵平安一点儿没打算给官府留下,他没那么大气,此时花了也就花了。
他们被拐去这么久,家里人也该担心了,当然,也有那无路可走无家可归的,便跟着周荷一道,她们这么多年的姐妹,如今终于逃出生天,自然也要互相帮忙。
问好了京都的方向,船还要继续行驶,好在他们当初线路偏离的并不算严重,所以船行了两日便到了京都。
船他们不敢离得太近,怕被拘禁,便找了个地方临时停靠,让船上的姐妹在上头守着,众所周知,京都的守卫最是严格,比起嘉宁密水更甚,此时,他们船上的人只剩下了十来个。
如何进得去这城门是个极慎重的事情,旁人若是进京,随身都是需要携带官府出具的公验,更别提此时他们什么都没有。
赵平安和薛祁二人的确是有关系,但那也得联系的到人,原本想着让人进去通风报信,奈何守城的这帮人倒是尽职尽责油盐不进的很,说什么都不肯给他们帮忙。
两人也试着找过路的人帮忙,但来来往往路过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哪看得上赵平安给的这点银子?
海盗们留下的赢钱虽是不少,但每个人这么一分配下来就所剩不多了,他不可能再去动女人们的体己银子,虽然只有碎银几两,但这已经是赵平安能够拿出的全部。
他们在城门口待了许久,好说歹说终究是无用,他看了看薛祁,薛祁也冲他摇摇头,守城的人他可不认识,虽说日后他是想着出去带兵打仗,但守城的部门与交战的战场差别还是大了去了。
此处的人他自然不识得,不过离此地处五十里外的一处县里倒是有他熟识的亲眷,可以为他们开具公验,只不过这来回就要耗上两三日的时间,赵平安想了想,时间上还是太久,有这个时间,他们应该都能进去了,所以只能就此作罢。
当然,也有些人看他们走投无路主动要求上来帮忙的,赵平安挑了个人付了些定金,结果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人,明摆着是坑了他这定金,被人坑了也就算了,关键是耽误时间。
他们在此处耽搁了一上午的时间,怕船上的人等急了就先回去,只不过回去的时候,他见桅杆上停的那只鸽子忽然又起了心思。
赵平安抓了把粮食把那鸽子唤了下来,嘴上“叽里咕噜”的朝它嘀咕了好几句,惹得薛祁频频观望,看赵平安就像看个傻子似的,他这么说,也不知这鸽子到底能不能听懂。
赵平安也不确定鸽子能不能听得懂,总之他是将这鸽子放飞了出去,吃过午饭后,下午的时候他又接着找人往里头递信儿,只不过这次他多找了几个人,赵平安想着,就算是玩儿概率也总能碰着个能真正给他送信的吧!
他托的人有朝薛家去的,也有朝姜鱼林那处去的,还有便是王大人那里。
忙完这些还不够,看着手里剩下的这点碎银子,他又在城门外买了不少吃的和瓜子,时不时的还跟船上的人讲些个笑话,调节一下气氛,就等着报信的人过来。
不这样也没有法子,如今只有等待,他这个情况就跟皇帝挑选侍寝的妃嫔似的,只可惜他没有什么三千佳丽,留给他的只有三个选择。
三选一,就看谁能先来。
今日的阳光正好,赵平安坐在大船的栏杆上边嗑着瓜子边与几人打牌,四个人玩的斗地主,除了他还有薛祁、船工、周荷,这是他们在船上时赵平安闲来无事时做的,制式和规则与现代的并无不同,只是上头的阿拉伯数字统一改成了如今的字体。
为了把这规则交给他们,他可是费了好一番心力,不过,他们四人在这里打牌,其余的人也不闲着,都围在旁边看热闹。这几人都是个活宝,尤其是赵平安,贼能折腾,在这之前他已经赢了九把,这是第十把,他口中呼着让另外三人十连跪,惹得众人怒气高涨。
偏偏这三人又都是个不服输的,还在与他做最后的抗争,赵平安这一把是地主,与他们三人都是对家,几人打牌打得正开心,他看着对面这仨还剩一手的牌,而自己手上仅剩的四个A还有一个对二。
他心知,这把稳赢。
赵平安高傲的抬起头,高兴得不由得勾起了嘴角:“我可就剩五张牌了,我劝你们三个农民不妨直接认输。”
薛祁瞪了他一眼,捏着牌倔强道:“我就不。”
就连船工和周荷也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也是不服气:“平安你可别得瑟的太早,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两个王早已被打了出去,如今满场最大的就是他手里的A和二,这把能输才有鬼。
赵平安嘚瑟的“切”了一声,满是不屑:“开玩笑,我都赢了十把了,我能输?除非我手里的牌没了,不然今日的晚饭都归你们仨准备,还有这船上的污渍,啧啧,脏死了,我瞧着也该擦擦了……”
薛祁“……”
船工“……”
周荷“……”
这小子怎么就这么贱呢!
薛祁不信邪的出了一个对圈,这是他手里最大的牌,结果一打出去就被赵平安的对二压制住了,他邪魅一笑,道出一句:“马上你们就要十连跪。”
薛祁咬着唇,气得想打人,真希望老天能治治他这性子,太贱了。
只见赵平安刚要放出手里的枪,也就是那四个A,就见几只鸽子从天上飞下来,咕咕叫着,冲着他扑扇着翅膀,惹得赵平安一阵手忙脚乱,就在这纷乱当中,也不知是哪只嘴欠儿的,还顺口叼走了他手里的牌丟进了护城河里。
赵平安“……”
我尼玛!
第两百零一章 牌呢?
赵平安被这批鸽子忽煽忽煽闹得一脸懵逼。
他正打牌呢?哪来这么多鸽子?
不过一说到打牌, 他倒是想起来了,对了,牌呢?
赵平安看着自己两手空空, 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他“蹭”的一声站起身来, 抬头朝四周看去,想看看那牌到底掉到了哪里, 只是目光远眺时见岸上还站着个满头花发的老者,他似乎是站了许久。
此时老者见到他已是喜极而泣:“平安……”
来人正是鸟爷,赵平安也不用多想,自然清楚是鸽子将他带了来, 他之前还猜测到底谁会先来, 没想到到头来他猜了几个人竟都比不上一只鸽子跑得快, 失策失策。
赵平安忙跳下船来,跑到了鸟爷跟前, 咧着嘴替他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珠,轻声问:“干爹, 你一个人来的?”
鸟爷没急着回他, 许久没见这小子了, 他先是伸手摸了摸赵平安的脑门, 又反复端详了一遍, 见他这段日子里除了手脸黑了点,个头拔高了些,其他的都跟从前一样才放了心。
他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船上的众人,又道:“我刚才使人去报了信儿,估计还得再等会儿,倒是你, 不是说被掳走了吗?这些日子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