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酸茄
我听说,京师有才子还作诗赞称这小脚是“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六寸肤圆光致致,白罗绣屧红托里。”
姜海皱了皱眉,不敢苟同:“这京师才子都如此荒唐无度,竟拿女子的脚来做诗,真是有伤风化”。
姜潮:“这算什么,“一双金齿履,两足白如霜”的说法都传到咱们郡里来了。
还有人赞“小头鞵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
老二姜沐提着酒壶的把儿,一边喝着酒一边在脑中臆想:“啧啧,真想见识见识这三寸金莲的小脚是何种姿态?”
“不止呢!我听说青楼里还有唱《濯金莲》的。
“濯罢兰汤雪欲飘,横担膝上束足衣。起来玉笋尖尖,放下金莲步步娇。踏罢香风飞彩燕,步残明月听琼笛。几回宿向鸳被下,勾到王宫去早朝。”
这些个人,也不知是有几个脑袋,嫌不够砍还是怎的,竟然敢把皇宫都带上。”
老三姜汶一口喝尽杯中酒咂咂嘴随后又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什么。
几个兄弟互相看了看彼此,一阵坏笑……
对于这几位堂兄弟说的话,姜海很是不解,他看了看自己的脚,想想他们刚说的“三寸金莲”以及“四寸银莲”的说法,食指和拇指不直觉的开始比划三寸是有多长,四寸又是有多长。
等比划出来他又犯愁,三寸什么的怕不是骗人的?
她闺女的脚都不止三寸,若是真长了个三寸的脚,那人还怎么走路,可不就残了?
没等到初九这天,姜海便出了城,在城外的客栈住了一宿,总算在初十这天赶到了家。
跟家里人一块儿吃了个晚饭,姜大爷和江大太太回房之后,便跟他媳妇儿说起了裹脚的这事儿,他觉得稀奇。
跟姜大太太说起的时候,她正为他宽衣。
听自己丈夫说起这事,姜大太太不以为然,她觉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子爱美也属于正常现象。
《墨子》:“楚灵王好细腰,其臣皆三饭为节.”《韩非子·二柄》:“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后汉书·马廖传》:“传曰: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可见,古有楚王爱细腰,如今多几个喜欢小脚的也是正常,三寸什么的怕也是传言。
不可信,不可信。
这番言论一出口,倒是得了姜海的赞同,夫妻二人达成共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相公若是还有不解,明儿个我去贾教习那里去问问,她走的地方多,看得也多,对于女人内闱之事知道的比我清楚。”
“也好,因着我这好奇心还劳烦夫人走一趟,今儿我来替夫人宽衣,咱们也好早些就寝”,姜大爷色眯眯的开口。
姜大太太轻轻打了他一下,笑骂:“你这浑人……”
翌日,姜大太太得了空儿。便去了姜雨的院子去寻贾教习。
说起贾教习,倒也是个奇女子。她自小出生在书香世家,琴棋书画诗词算学都有学过,后来家里人犯了罪被流放,家里散尽了家财也没捞出一个活人,慢慢的家业就败了。
如今,她三十多岁年近四十,还孤身一人一辈子没有成亲。
她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有的看不起她,觉得她奇怪,一辈子也不嫁人,也有的羡慕她一辈子能潇洒的活。
但她从不在意,只按自己的方式活着,现在就是给富人家的女孩上课,当个女先生挣些钱,存着以后养老用。
过去的时候两个孩子正拿了一个绣花的圆绷子在学着刺绣,他们初学者先开始都是学绣花儿,然后再学绣动物绣人。
趁着两个孩子自己在那儿捣鼓,姜大太太悄悄地走了过去小声跟贾教习打了个招呼,好问问关于这个裹脚是个什么习俗。
姜家毕竟是主人家而他只是一个聘来的教习,跟书院夫子的地位还是有极大的不同,瞧见姜太太找她,贾教习就立马起身过去了。
不过她虽是姜家聘来的教习,可也不是姜家的奴婢,自然也不用卑躬屈膝。
“大太太找我有事?”
“实在是不好意思,占用您上课的时间,是这样的,我有点事情想问问您。”
贾教习:“大太太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事还请说,若是无碍,我必知无不言。”
姜大太太也不拐弯抹角,索性直言:“不知贾教习,之前可曾听说过裹脚的习俗。”
一听这话,她顿时脸色大变,严肃道:“大太太从哪里听说的这个词?”
这本是女子内闱之事,大太太自然不好跟她严明说这是他相公跟她说起的,只能胡诹。
“哦!前几日约了几家富人太太,玩笑时说起的,只是听说京师的女人有这个习俗,有些好奇,便来问问。”
“太太有所不知,对于这裹脚我确实是有听说过,却从不敢苟同,只因这裹脚之事太过有失天和。”
大太太问道:“有失天和?这是何意?”
贾教习似是觉得这裹脚之事太过可笑亦或是替那些女子可悲,她自嘲般地笑笑,问道:“太太可知这裹脚是怎么裹的?”
大太太不以为意,说道:“难道不是用布缠上就完了?”
贾教习心说:“果然”
常人对于裹脚,不知情的自然是从字面儿上理解的,用布裹上就行,实际上裹脚可比这残酷的多。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想出这个法子,害了她们不少女人……
第二十二章 裹脚风波
而此时,她却只能忍着怒气,耐心的给大太太讲解。
“我第一回 听说的时候也跟大太太一个想法,以为就是随便裹上就行,其实不然。
大太太有所不知,这裹脚要先得打断脚骨让脚溃了,烂了,出脓,出血,再裹上,让它重新长出新肉,如此反复,这便大太太好奇的裹脚。”
姜大太太用帕子捂着嘴,满脸惊恐:“这裹脚……竟是如此可怕?”
贾教习拿了支笔,沾了些许墨汁,在纸上画出一个尖尖的图案。
“大太太可知这是何物?”
姜大太太看了看摇摇头,如实说道:“不知”
贾教习解释道:“这便是裹好的脚,从正面看便是这个形状。”
听闻此言,姜大太太低头看了看自己脚的形状,有些不信,贾教习又接着道。
“要做出这种“小脚尖尖”的形状,就必须得将脚骨折断再裹上,裹断它不叫它再长好,直到成型。”
她又用手做了个弯曲手掌的演示,“咔嚓”折断,再弯曲。
“不过脚断了再裹上只是成了大半,有些脚断了还不烂,脚却依旧臃肿难看的,便拿碎瓷片包了,放在脚下、脚腰、脚面上,让它烂了,臭了。”
“那人还不是得疼死?”大太太有些心惊胆颤。
贾教习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想来,疼死的确实不少,不然城里的小姐们如何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
哪怕是裹好的脚,日后路也走不了多远,不为别的,实在是疼的。”
她又接着说道:“这裹完的脚,从正面看,像火伤之后,脱去陈皮烂肉,露出变形、变色的一个肉疙瘩。只有一个翘起的趾头,依稀可辨上面的指甲,其它,一概呈现出可憎的模糊轮廓。
从侧面看,脚趾和脚跟已从中折断,两部分紧挨在一起,在软肉的附和下,形成一条由两端站立的曲线,脚跟臃肿,脚掌消失,脚背凸起。脚的全长不及自然长度的一半,整只脚像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
最恐怖的是从正面看脚底。
那是一幅完全消解了人足的原始形象的荒诞图案。除了变形的足跟之外,已没有一丁点平滑的脚板。
四个脚趾长短不一地向外转折,围绕在以大脚趾为轴心的脚心下面,脚趾的正面因此变成了脚板心,完全扭曲地压在了脚板底下。”
“呕”
听到这,姜大太太实在是恶心的受不了,忍不住干呕起来,贾教习不慌不忙的给她端了杯热茶,叫她漱漱口?
暗暗想道:真好,又吓走一个,她可不想姜家这俩孩子步入裹脚的后途。
漱了口以后,姜大太太连忙借口告辞,她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多待一秒的心情都没有。
晚上姜大爷回去以后,姜大太太提前给倒了杯水放着留待给他漱口,还特意把贾教习画给她看的图又画了一张,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毕竟她这今天这罪可是本不该受的,受这场罪跟她丈夫姜海可脱不了关系……
原封不差的讲给自己的丈夫听了以后,果然,姜大爷也受不住干呕起来。姜大太太勾着嘴角给他递了提前准备好的热茶,突然又脸色一变。
她又想起了下午被裹脚支配的恐怖,于是下人们便看到一副稀奇的画面。
两个人对着干呕……
“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
果然,她还是太高看了她自己,真是失策。
赵平悦跟姜鱼墨聊天的时候曾偷偷跟他说过,她模模糊糊听见她婆母跟贾教习说起过什么裹脚的事。
本来也就是顺口一提,不过他俩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赵平安,因着这个原因,这两天赵平悦差点没被折腾废了。
平安毕竟不是个真孩子,对于古代的裹脚他是知道的。不仅如此,他还在曾因为好奇在网上特意找过视频和图像,一阵恶寒。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一世竟然也有裹脚这个破习,简直造孽。所以,为了救他姐姐于水火,只能他出马,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姐裹脚。
对于赵平安从不无故哭闹的事情赵平悦知道,乳娘知道,吴嬷嬷也知道,除了她们三人之外,赵平安在姜家就没有谁会在意了。
毕竟他天天好吃好喝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有人照顾着,谁会去担心他。
但这一回不同,只要赵平悦离开了平安的视线,他便哭啼不止,怎么也哄不好。
经过一天的实验,她只能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无奈之下,也只能时刻带着他了。
赵平悦吃饭他就在旁边看着,赵平悦在屋里他就睡觉,只要他姐旁边有人,他就支着耳朵听着,哪怕听课也不例外……
赵平安时刻准备着,就怕谁撺掇他姐姐要给她裹脚。
所以,当姜雨看见她把孩子也抱过来听课的时候,她真的惊呆了!
“平悦姐姐,你咋把你弟带过来了?”姜雨从不叫她嫂子,不为别的,就是别扭,好在其余的人也并不在意。
赵平悦握着姜雨的手,一脸祈求:“姜雨,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弟不知怎的,这两天一直哭,一离开我就哭,我都快疯了。
我就这一个弟弟了,实在是担心,他很乖的,一定不会打扰咱们上课的,你能不能别告诉婶婶他们啊!”
姜雨两手交叉着捂住嘴,安慰道:“平悦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说。”
“太谢谢你了”
“小意思”
姜雨赵平悦她二人是在二房的厢房这边上课,姜二爷姜二太太他们白天都有自己的事做,所以也不会过来打扰。
赵平安就被安置在一扇屏风后面,乳娘定时就来给他喂奶换尿布,都是选在他们每堂课的休息时间才会进来。
平安当然知道这点,所以,哪怕是拉了尿了他都会忍着,等乳娘过来,从不打扰她们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