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酸茄
“不是在影射谁?”
赵平安听这话倒有些糊涂了,反问道:“大魏有这般人物?我怎么不曾听说。”
薛祁“……”
小女子不才,正是在下。
就这篇《木兰辞》,稍微改一改就是她的前半生。
但赵平安却是来了兴致,陡然搁下了笔,直接扭头靠近薛祁,神情莫名的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飘忽的道:“莫不是你们军中便有这样的女子?”
薛祁想也没想,当即便道:“没有。”
赵平安直觉薛祁今日的语气和她的表现都有些奇怪,即便是没有也用不着这么激动,便斜着眼看她,摆出一张不信的脸色:“真没有?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替那人隐藏身份。”
薛祁摇摇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咱俩什么关系,我能骗你吗?”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也不差再骗他这一回,就像赵平安往日所说的,债多不压身,反正她也只在此事上有欺瞒,至于旁的事,她从未隐瞒。
“那倒是,好吧!我就信你一次。”
薛祁刚松了口气,就听赵平安接着道:“不过要是真有你也别瞒着我,我又不是那等碎嘴的人,不会乱说。”
“知道了。”薛祁闷声道。
啄黍黄鸡没骨肥。
绕篱绿橘缀枝垂。
新酿酒,旋裁衣。
正是昏男嫁女时。
九月初八,赵薛两家的婚礼如期进行,提前准备,再次检查,确保万无一失,再就是迎客,接亲,从天空将将明亮开始,整个家里上上下下就开始围着赵平安的婚事忙活,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新娘子是从薛家接来,连同新娘子一起被抬到赵府来的还有上百箱的嫁妆。
里头包含了赵平安的聘礼,加上薛家本身的一应资产,从布匹、摆件、床褥,到珍玩、玉石、兵器,另还有一应铺面、下人的籍契……
涉猎之广,令人唏嘘,甚至于前来观看赵平安接亲的京都百姓也忍不住惊叹:“这薛家小姐是什么来历,这等嫁妆,即便是京都城里一二品的大员也不敢这么给女孩带到夫家去。”
“就是,我瞧着这都快赶上公主郡主出嫁时的嫁妆份例了。”
在他们看来,女儿家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嫁妆差不多不落面子也就罢了,有疼女儿的人家,多贴补些也没问题,但如此贴补也是少见。
薛家有分寸,不曾超过公主郡主的嫁妆份例,但也差不离。
“只听说是薛将军家的远房亲戚,旁的就不清楚了。”
“远房亲戚?薛家什么远房亲戚竟能邀请到藩王来帮忙坐镇,远远的,我好像还瞧见了暨阳县主。”
“喝——”
“这薛家小姐来历只怕不一般,兴许是天家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女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是外地来的,又不常出门,咱们不大清楚,不过京都藏龙卧虎,估计过些时日就见分晓了。”
“那咱们且等着看。”
而人群议论的另一个焦点,自然是赵平安。
不光是百姓,连他自己也很是惊讶,但他更惊讶于这位薛家小姐的嫁妆中到底有多少是薛祁补贴给她的。
这不是一个薛家远房亲戚能够拿出的配置。
先前他是想着,毕竟这是女方的嫁妆,并非他来交涉,便没有在意去看,都是他姐帮着准备的,谁能想到会这么多,如今看来,简直是惊人。
但惊讶的不光是他,连赵平悦自己也是惊讶的不行,经她手的那份嫁妆单子上压根儿就没有这么多的嫁妆,她自己也是糊涂了。
等赵平安接了人回到赵府,自然是再惹纷争。
在姜家人平生所参加的大大小小几十上百场婚礼中,携这么多嫁妆出嫁的也只有赵平悦一人,且她当初还是带着整个赵家的半副家产,跟薛家这位小姐的情况截然不同。
如今赵平安娶来的这媳妇儿带来的那些个嫁妆,只消瞧上一眼便知,定不逊色于赵平悦,且比她高出不止一星半点。
诚然,两方本身背景就不同,赵家当初只不过是一县富户,哪抵的过如今大红大紫的薛家?
但这也很不少了。
二太太看得简直牙酸,她从前还说要给姜鱼林找个官家小姐当媳妇儿,届时,不仅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比起赵平悦当初那张令人艳羡的嫁妆单子定会高出一筹。
但如今见了平安娶来的这媳妇儿,二太太顿感绝望。
她不禁腹诽:赵家这两姐弟,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福?
赵家两姐弟疑惑归疑惑,旁人议论归议论,但这种纷争在某种意义上说也可以称之为涨脸。
媳妇儿带来的嫁妆够多,男方不单单重视,也多会迎来宾客们不少羡慕的目光。
但他们不曾想到,更涨脸的还在后头。
一桩婚姻,只靠那些个多如牛毛的嫁妆还不至于让他们眼红至此,紧接着,还有皇家的赏赐。
当盖着红盖头的新妇被迎入赵家的大门,未至拜堂,宫人带着旨意前来的太监也到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当朝太子,魏昭。
众人纷纷行礼,这对新人的礼数倒是免了。
当着众人的面,魏昭自然不好像往日一般称呼赵平安为赵哥哥,而是熟练的打着官腔:“赵大人,父皇命本宫替他向你道喜。”
“太子殿下亲自前来,本官不胜欣喜。”
魏昭并未与他寒暄太多,只是从旁边小太监端着的木盒中取出圣旨,正式替陛下宣旨。
圣旨上说的自然都是些对赵薛两家的溢美之词,而后便是赞他二人佳偶天成,再加赏赐,是大内制作的一对纯金鸳鸯的小摆件。
“赵大人,接旨吧!”
赵平安刚要接旨,说些冠冕堂皇的感谢之词,紧接着,就见魏昭又从边上站着的另一个小太监手里取过另一道旨意。
“皇后懿旨。”
赵平安刚要到前头跪地听旨,魏昭忽然开口:“这道旨意母后说了,让薛家小姐来接。”
赵平安虽有不解,却还是应了句“是”。
众人尽管心中有疑,想着上头的旨意正常都是要家主来接,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偏要新妇来接?
但顾着太子在此,他们也不敢多言。
当众人把目光放在眼前这位薛小姐身上时,只见新妇毫不意外,仍旧是站的端正,却掩盖不了身姿窈窕,令人忍不住遐想万千,只可惜未拜天地,未入洞房,人还盖着红盖头看不见脸,众人只能心里猜测这位新妇取下盖头又是何种风情。
赵平安退后时还想着搀着她过来,免得走空了失了面子,没曾想人家不用搀扶也走的顺畅至极,仿佛头上垂着的那直达腰下的盖头不存在一般。
更难得的是,新妇几步走来,位置分毫不差的就到了赵平安刚才接旨的地方,而后跪地听旨。
魏昭其实挺想瞧瞧这位嫂嫂的,在宫中时就有听皇后提起过,虽不知是因何,但能让他母后另眼相看,绝不是一般人物。
不过此时还有正事,魏昭还要继续宣旨,懿旨的意思其实跟刚才他父皇的旨意差不多,夸完新郎夸新娘,接着便是赏赐。
等到新妇接了旨,赵平安想着这次总没了吧!还跟太子使了个眼色,见魏昭摇摇头他才松了口气,紧接着,众人也都跟着起了身。
上头的旨意,在场一个都别想站着,所以,这是他们今日的第二次跪,也是第二次的起身
结果……
“等等,还有一道旨意。”
一名太监忽然出声:“还有太后娘娘的旨意未宣。”
赵平安“……”
薛祁“……”
姜家众人“……”
诸位宾客“……”
不是说没了吗?怎么陛下之后是皇后,皇后完了是太后,还有完没完了。
就不能一次性完事儿?一次一次跪他们也很难受啊!
还有,太后娘娘一向深居简出,平日里也甚少与朝臣来往,尤其近些年来,更是迷上了礼佛,今日竟然会给他们道喜,不仅是难得,更是一份大大的殊荣。
赵平安幽怨的看了一眼魏昭,然后迎来了今日第三次的跪拜。
魏昭“……”
他冤枉,这事儿他是真不知道,他就接了他父皇母后的两道旨意,至于他皇祖母什么时候拟了旨,他是真的不清楚啊!
等到太后在旨意中恭贺新人,加以赏赐之后,还传来另一道消息。
老太太的诰命又要升了,上一次晋封还是在棉花纺车的改良上,陛下封了孺人,而这一次,老太太从之前的孺人直接跨了三个等级,成了四品的恭人,且这次还是太后亲自给的封赏。
别说是众人,老太太自己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一个老婆子,何德何能可以入太后娘娘的眼?
等到旨意传达完毕,刚才出声的那太监还特意与老太太道:“老太太,您在京都开设的慈安堂接济救助了不少老无所依的孤寡老人,太后娘娘说了,此举大善,想请老太太改日入宫一叙。”
听说太后邀请,老太太整个人都在哆嗦,差点说不出话,只能颤颤说道:“老妇何德何能……”
不过是开了个慈安堂,比起大户人家动辄施粥放粮,她这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如何能入了太后的青眼。
“太后看中您不光是因为这个,太后娘娘说了,只是年轻人倒也罢了,您虽然上了年纪,却有颗不服老的心,纺车也好,炭笔也好,还是后来的慈安堂也好,身居后宅还能想着钻研,这很不容易。”
“更加难得的是,您不光是自己能挣钱,还舍得拿钱救济那些孤寡,雇佣那些残疾人……”
“救助却又不一味地养着他们,而是让他们做些个力所能及的事,这一点,太后娘娘很是欣赏。”
说到这些,替太后传话的那位太监语气很是和蔼,对老太太的所作所为也表示认可。
赵平安也明白,这是他不在京都的时候老太太自己捣鼓的事业,除了那个慈安堂之外,他姐姐跟他说过这事儿。
要知道,炭笔制作并不费力,棉花纺织的活计也能请人帮忙,于是老太太便请了些手脚不方便的残疾孤寡人帮着做,虽然慢了些,但多请些人也就是了,如今姜家把控着整个大魏的炭笔生意,还不缺那点儿银子。
老太太是想着,都是些苦命人,能帮一点是一点,就连二太太也难得没有什么意见。
等到三道旨意传达完毕,赵平安想着,这一次应该再没什么旨意了吧!
他跟魏昭带来的人好一番询问,直到反复确认了几回才领着人起身。
闹了这么一出,他还等着拜堂呢!
不过这些个人也都没走,几位太监说要跟着魏昭一道儿回去,太子出宫,没个体己人照顾可不行。
至于魏昭……他自然是留下来。
别真当他是来传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