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酸茄
我估摸着,这是把半付家产都给陪进去了。”
发问的路人一脸不信,挤眉弄眼地跟他辩驳:“不能吧!他家闺女才几岁大?
我记得前些年我还去他家喝过他家大闺女的满月酒,能这么宠孩子还给闺女办满月的没几户人家。”
没等他接话,另一人“呸呸”吐着瓜子皮噘着嘴补充道:“七岁,还嫩着呢!”
“别逗我,七岁?真的假的?”问话的人往后撤了一步,很是惊奇。
“比真金还真,还是我婆娘她大姑奶的妹子给操持的婚事。”
“好家伙,他家本就没了当家人,赵家太太是疯了么,几岁孩子也舍得给别家当童养媳,真是亲生的闺女?”
“嘿,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唱嫁妆”的时候你怕是没听,不是亲生的能给陪这么多嫁妆?
你瞧这刚抬过去的,光明面上的地跟宅子粗粗一算都是上千两,还不算金银首饰,这刚过去的金头面,又是上百两银子。
先不说赵家陪了多少,姜家给的聘礼还没算呢……啧啧,这两家可真是有钱。”
另一人接着补充:“不止这些,我听说他们姜家除了常规准备的一应聘礼之外还送来了一顶红宝石嵌的累丝珍珠金冠。
听说是从西域弄来的宝石,手指盖那么大,那颜色叫一漂亮。”
他伸出手给他们连比划带说,跟亲眼看见过似的。
“那么大的红宝石,端得一个富丽堂皇,传得神乎其神,我家里卖儿卖女都买不起这一套头面。
啧,要么说闺女都是赔钱货呢……”
“一个舍得嫁,一个舍得聘,掏的是人家裤兜儿里的银子,跟你有啥关系,别光说人家,有这本事你也陪,光在这眼馋有个屁用。”
那人口中“唏嘘”着后撤了半步,摇摇头,辨道:“人家是大户,咱可比不了。”
两人目中皆是熟稔,习惯性的拿他开涮:“呦!你小子别的没有,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嘿嘿嘿。”
“我日你奶奶个腿儿的李老六,你一天不损我能死是不?”
“能”
那人嘴上骂骂咧咧,一脚踢过去,几人笑成一团。
第四章 进门儿
伴着一曲《迎宾曲》,紧接着便是连串的炮竹声,新娘子被迎进了姜家大门。
此时姜家门前早已用红布铺就了一条足以供二人并排行走的小道,一头直延伸进大门内,另一头连接着花轿。
赵平悦感觉到花轿停了,整了整仪容,立时坐正了,擎等着她墨儿弟弟接她出去。
一直跟着姜鱼墨的红衣随从附在姜鱼墨耳旁时刻提醒他要做什么。
姜鱼墨别扭的走到轿门口,迟迟不动。
“少爷你踢啊”
“你别催,让我想想”他十分纠结。
红衣男催促道:“少爷,吉时要到了,就是一脚的事儿,时间可不等人。”
“别吵,我在想我要伸哪只脚”
随从:“???”
这都什么功夫了还管伸哪个脚踢轿门,这玩意儿也分这么细。
姜鱼墨若是知道他心里话必得说一句,这礼仪流程他前儿可是背了半宿,一辈子也就这一回,可不能行差倒错。
姜鱼墨试探的伸出一只左脚碰了下轿门,心里想着:这轿门是个结实的。
坐在轿子里的赵平悦不清楚这隔板传来的声响又是个什么动静?
想着这可能是本地特有的习俗,兴许她不知道,索性也伸脚碰了碰轿门,总归她是轻轻碰的,就算有个啥她到时候也好解释。
动静虽不大,可门外离得最近的姜鱼墨却听了个正着,这是个啥意思?
这段时间,他可是好生恶补了一番娶媳妇儿的知识。
摸柑桔象征夫妻生活圆满吉祥,遮米筛,踏瓦片,有避邪之效;过炭火,象征子孙兴旺。
按理说新郎至轿前踢轿门更是表示新郎的威严,镇一镇新娘的威风,好叫新娘日后可以百依百顺。
可这轿内的新娘马上应战,还踢了轿门一脚,这是在用一种特殊的语言向他宣称:
日后男不惧内,女不示弱。
这可是表示他日后夫纲不振,都要听他媳妇儿的话?想到这,姜鱼墨扁扁嘴,心说:这可不成。
然后朝着轿门又是一脚……
赵平悦算是懂了,这不就是要她给个回应嘛!她就当踢着玩,总归她在轿子里刚被晃得眼晕犯困,也是一脚踢向轿门……
门外的姜鱼墨:“???”
又是一脚狠狠地踹出去。
赵平悦寻思着这声响怎的还越来越大,莫不是要踹开这轿门才能出去,她想着她鱼墨弟弟年纪小,这踹轿门的重任可不就得落在她头上吗?
“鱼墨你让开些,让我来。”
轿子里传出女孩的一句提醒,随从赶忙把他家少爷拉远些。
只听“砰”地一声,轿门从中间直直被踹开,幸好没掉下来。本就是双开门的轿子,这一脚她可是憋足了劲儿的。
端坐在轿中的赵平悦一阵自得。
姜鱼墨楞楞的看着咧开的轿门,忽然很想哭,他现在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完了,他这辈子都要夫纲不振了……
这小插曲旁人倒也没太在意,俩孩子一个六岁一个八岁,也没谁指望能全然完成整个仪程,顶多嗑瓜子的时候说道两嘴。
他们哪知道这一遭经历对于姜鱼墨心理上造成了多大伤害。
摸了柑,踩了瓦,跨过炭盆,赵平悦顶着个米筛被姜鱼墨用红绸子扯着进了门。直到过门槛的时候姜鱼墨还在想:他现在换个媳妇儿还来得及不?
正想着,他人突然停住了,没留意脚还碰着门槛,而这一举动直接导致了身后跟着的赵平悦直直栽到他身上,得亏赵平悦及时伸了把手又稳住了。
“呼,好险”姜鱼墨呼了口气,刚刚若不是赵平悦紧紧护着他,这一跤必是要摔了。
罢了,起码他媳妇儿还知道护着他,他也不能要求太多,重振夫纲啥的也就这么地了,随他去吧。
照理,能进一门的宾客都是请来亲朋好友,跟搁外头围着凑热闹的百姓可不一样。
人群簇拥着两对新人进了厅堂预备着拜堂的事宜。
首座自是端坐着姜家大爷和姜家大太太,二人中间隔着红酸枝木做旧的供桌,桌后摆着应季的水果,最前方还放着一碗米。
两名傧相从自堂前走出分别走到两位新人侧后方接替了丫鬟小厮的工作,一位引赞一位通赞。
引赞:“新郎新娘就位。”
跟着指示,俩人被引到各自该站的位置上。
通赞:“新郎新娘进香。”
说着,不知从何处摸出六只香,点燃之后递给两位新人,让新人插到米里,并嘱咐道:“哪怕插歪了也不可再动。”
引赞:跪,献香。
二人先是鞠躬,再跪,再是献香。
不过说到三炷香是敬给谁,倒是有几种不同的说法:一种说法是敬给佛法僧的,不是有句老话吗?人争一口气,佛争三炷香。
第二种说法是祭祀祖先,中间一根敬献□□;左面一根敬献“昭”系祖先;右面一根敬献“穆”系祖先。
第三种说法则是敬天地人,也称是敬人鬼神。
而不管是哪种说法,都是祖宗传下来文明发展所必有的一个进程,它表示了一种尊重,而这种尊重大都逃不开一个“礼”字。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便是如此了。
敬完香,二人又被引着回了原处。
通赞: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引赞: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自这最后一拜完了,他二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通赞:“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古风今韵,相映成趣,珠连壁合,天作之美!”
引赞:“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
“此证”
说完“此证”两个字,引赞大呼:送入洞房,一时间人群沸腾,宾主尽欢。
刚仪典进行,他们不好太吵闹,此时礼毕了才有眼尖的客人掐着嗓子说道:“我瞅这新娘子的盖头不是一般的料子啊。”
其实他早就想说这个事儿了,但刚才的场合确实不适合多话。
他们这群人基本上都是当地有钱的富商,别的不好说,察言观色的功夫还是有的,此时说出来也是给他姜赵家长脸。
一时间,不少人把目光放到了临到了要出门的新娘子的盖头上。随着行走时身体的摆动和阳光的反射,那细密的花纹开始暴露在众人眼中。
尤其是盖头上金线绣的两只翔凤,此前但是没注意,听人说起来才想着留意看。
果不其然,两只翔凤绣的栩栩如生,像是要活过来似的。
“这是绸缎吧!”
说话的人也没放到心上,论财力,肯给女儿陪嫁一身绸缎婚服的虽不多,但也不是陪不起。只不过婚服一辈子只穿一回,多数人觉得用这么贵的料子没这个必要。
头一个说话的人撇了他一眼,心说:他又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绸缎料子?他媳妇儿嫁他的时候进门儿穿的就是大红绸缎,也是绣了金线的。
“余老板,你家开布庄的,这里你最有发言权。”
被称做是余老板的中年人摆摆手,“我孤陋寡闻,只看得出这并非绸缎,依我看我看倒像是……”
说到这他又停下来,卖了个关子。
“像什么你倒是说,这会子就别吊大家胃口了”。
“是蜀锦,不过也有些年头了”,另一个中年人断然道。
余老板心说这倒跟他的猜测差不离,他看了看说话那人,瞧着面生,不是他们县上的人,便抱拳问道:“敢问这位仁兄是哪里人,从前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