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六月
正值夏日,菜地里种植的空心菜郁郁葱葱,黄瓜、豆角爬在瓜架子上,长势喜人,西红柿结出红通通的果实,一整畦的辣椒收获满满。
站在菜地篱笆前,看着这片菜地,楚寒轻声道:“我父母、姐姐都已去世,只剩下我一个独自活着。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也经常问自己,未来的人生怎么走。”
对比一下自己,林满慧觉得有五个哥哥真是件幸福的事。
阳光洒下来,楚寒看着林满慧的头顶,她那微卷的头发很有弹性,毛绒绒的,在阳光下晕出细密的光影。
想到她与哥哥相互维护时的勇敢与温馨,楚寒轻轻一笑:“先前的我,总想当一个改变世道的英雄,后来年岁大些,便收敛心性,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间哪有什么英雄,不过都是时势造出来的罢了。”
林满慧点了点头,过去的楚寒似一柄出鞘利剑,现在的他的确温润、圆通多了。
楚寒道:“你还小,先好好读书,将来读大学出去看看世界。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我给你的钱收好,不要再交给其他人,财不露白。要是需要帮助,只管开口。”
林满慧听他这口气,完全是以长辈自居,不由得哈哈一笑:“我可是欠你两个人情的人,哪里需要你的帮助。”
楚寒被她怼得一时接不上话,哑然失笑:“我们互相帮助,不行么?好歹运输公司还能为你创造利润分红,是不是?”
林满慧一想也有道理,右手一挥,豪气万丈:“以后你来我家吃米粉,全免费!”
楚寒哈哈一笑,转身便走。再不走,真成欺负小孩子了,一碗米粉的钱,要你免费?唉……
等到楚寒走得不见人影,林景严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一把揪住林满慧的辫子:“说!你和楚队长有什么秘密?”
林满慧从他手中夺回辫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你管得宽!”
十五岁的林满慧不耐烦扎两根辫子,平时松松散散地结一条独辫子在脑后,简单又方便。
林景严继续追问:“上次我就奇怪,为什么楚寒找你要兰花、还送你一成分红,你给我交代清楚,不然我就告诉大嫂,让她教育你。”
一说起大嫂教育,林满慧就有点头痛。上次因为恋爱问题被大嫂拉过去旁敲侧击了半天,灌了一大堆道理——
“女孩子一定要自尊、自强、自立,丈夫有还隔只手咧。”
“现在你的主要任务是读书,谈恋爱还早。”
“找对象的话,一定要身体好、品性好、有上进心、责任心。”
“男孩子嘴巴说得漂亮没有用,长得好看也是白瞎,还是得看他对你好不好、能没有能力养家……”
一会不让谈恋爱,一会又让她学会甄别真情假意,听到后来,林满慧简直要疯了。偏偏看大嫂一颗慈母心又不忍辜负,只得耐着性子听。
想到这里,林满慧抬手抚额,只得交代实情。
从二哥受挫,找楚寒帮忙,空口许出三个人情,楚寒送二哥去读工农兵大学,逼贺玲现出原形,一直讲到现在楚寒来索取第一个人情——送出一盆珍品兰花,换来运输公司一成分红。
林景严听得心潮起伏,看着林满慧半天没有说话。等到她终于说完,林景严忽然展开双臂,抱了抱林满慧,语带哽咽:“小妹,多亏有你。”
林满慧略带嫌弃地挣脱他的怀抱,皱眉道:“五哥你干嘛?要是感谢我,就搞点实在的,将来挣了钱也给我一成的分红,怎么样?”
林景严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一拍胸脯,将自己未来商业帝国的一成就这么许给了林满慧。
“没问题!将来我要是开公司,直接给你一成干股。”
林满慧嘻嘻一笑:“做为回报,你将来需要用钱、送花,只管开口。”
林景严看她开心,也欢喜起来,扯过她胳膊往家走:“快关店了,赶紧收拾收拾我们到采菱湖钓鱼去!”自从得大哥解除禁令,林景严迷上了钓鱼。他发现,只要带上林满慧就能钓到大鱼,所以每次去都得叫上小妹。
钓鱼,对林景严是娱乐,对林满慧却是修炼。坐在采菱湖边,蓝色小光点弥散,修炼起水系异能事半功倍。当她的神识与湖水建立联系,让大鱼上钩就轻而易举了。如果不是怕异能暴露,林满慧可以一天逮上来几百条鱼。
跟着林景严一起跑动起来,林满慧想到楚寒的话。
自己的人生?先读书、学好知识、享受年少时光吧,至于以后,等以后再说。现在的她,忙着呢。
和五哥一起帮忙招呼米粉店的食客、钓鱼;带着小玥玥玩水、抓鱼;和胡大志、吴媛媛一起听厉浩老师讲课,在农科所完成栽培实验;做暑假作业、听五哥吹牛……
一个暑假,就这么快乐而充实地度过了。
林景严临走前不舍地拉了拉小妹的辫子,嘱咐道:“寒假你到京都来找我,我带你在京都转转。明年暑假我要开始实习,会比较忙,没办法陪你玩。”
林满慧点点头:“好。”正好趁这个时候去京都开阔眼界。
1979年9月,六岁半的林清玥正式入学,成为军山农场小学的一名小学生。
林满慧进入高二,一家人忙忙碌碌过完这一学期,转眼又到了寒假。
厉浩与陈淑仪快到退休年龄,接到京都农业大学来函,为他们在运动期间遭遇的一切翻案,补发工资、归还宿舍,并邀请他们回大学继续带研究生、做科研。
两人都是北方人,在京都生活多年,唯一的女儿也在京都农业大学工作,思亲心切,便办理好手续、收拾好行李,年底准备北上。
正好,林满慧想去京都找五哥玩,陈淑仪便等她放假。
1980年一月底,林满慧与厉浩、陈淑仪一起北上,去往全国的心脏、京都。
京都火车站很大,大而热闹。
与军山农场一望无垠的农田不同,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站满了人,熙熙攘攘、到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人。
林满慧觉得很新鲜,一双眼睛不够看,四处张望观察着。陈淑仪攀着她的肩膀,温柔笑着:“满慧,京都好玩的地方多着呢,过两天我带你出去转转。”
天气寒冷,呵气成雾,北方干燥的空气让林满慧有些不适。她微微流转水系异能,淡淡的水雾在眼前弥散开,肌肤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汇入人群之中,挤出车站。
天气虽然寒冷,但人一多热气便足,夹在一大堆刚下火车的乘客中间,各种气味聚集在一起发酵,陈淑仪面色有些发白,林满慧赶紧扶住她。
陈淑仪看林满慧背带一个大包,帮他俩拎着一口皮箱,还要搀扶自己,有点过意不去:“先前说带你来京都,没想到倒是你在照顾我们两个。”
林满慧笑笑:“没有你们陪着,我大哥也不会同意我一个人出门啊。”
三人走出站台,林满慧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就看到不远处林景严穿一件灰色大衣,大步流星走过来:“小妹!小妹!”
林满慧笑意盈盈,抬起右手冲他挥舞着:“这里,这里——”
分别半年,兄妹二人终于见面,都有些激动。林景严扯了扯她那条乌黑发亮的大辫子,笑眯眯地说:“坐了两天的车,累不累?”
林满慧摇摇头:“从县城过来,我们坐的是卧铺,还好。”
兄妹俩一说一笑,从小一起长大的熟悉感涌上来,时光瞬间被折叠,仿佛两人从来不曾分离。
林景严和林满慧和厉浩、陈淑仪告别之后,便一起坐上开往京都经贸大学的公交车。
隔着公交车的玻璃往外看去,灰蓝澄澈天空下,火车站那两栋高耸的钟楼越来越远。
“东方红、太阳升……”钟楼那雄浑的音乐钟声在林满慧的耳边久久回响。
这一刻,末世苦难在记忆里渐渐远离,眼下正经历着的和平年代,美丽、和谐、充满向上的力量,让人着迷。
转过一趟公交车,京都经贸大学到了。
林景严拎着行李跳下车,林满慧斜挎着一个军绿色的背包,紧跟其后。
为了出行方便,林满慧在厚棉袄外面套了件红底小碎花的棉布罩衫,里面穿着浅粉色套头绒线衫,再加上一条长长的独辫子,站在一袭长款灰色大衣、长身玉立的林景严身旁,显得有些土气。
“嘻嘻……”有女孩子的笑声在背后响起。
“你看她那条大辫子,怕是哪个乡下过来的村姑吧。”
“那件毛衣……天呐,粉红,要命!”
“棉袄是不是偷了她妈妈的衣服穿?还穿罩衫,真是笑死我了。”
林景严听到,伸出手搭在林满慧肩膀,转头看向交头接耳的两名女生。
“背后议论别人的衣着打扮,礼貌吗?”
那两个女生没想到被抓了个现形,脸顿时就红了,其中一个高挑女生慌忙解释:“学长好!我们是学校礼仪队的,平时训练我们的老师对时尚,打扮讲得比较多,所以经常会讨论女孩子的衣着打扮。我们就是随便说说,没有恶意。”
林景严是学校社团联副主席,认得他的人不少,但他却并不认得眼前这两个女生。他沉下脸,毫不客气地喷了一句:“穿得再时尚又怎样?你们两个加起来都没她好看!”
林满慧转过脸来,肌肤莹润雪白、眉青若黛、眼明似星、唇粉如樱,再加上脸颊上两个小酒涡若隐若现,的确是张秀美绝伦的脸蛋。
背后看打扮,土。
正面看长相,十六岁的林满慧正是含苞待放的好年华。
自惭形秽,两个女生的脸更红了,两人不敢再说什么,低下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快步走进校园。
一直走开十几米了,眼看着离林景严很远了,那个高挑女生才咬着牙说:“没想到林学长找的女朋友这么漂亮,真是气死我了!”
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清秀女郎皱起了眉毛:“啊,林学长有了女朋友,那蔓蔓怎么办?”
高挑女生眼珠一转:“好像蔓蔓还没离校吧?我们赶紧告诉她去。”
看着这两个女生的背影,林满慧一挑眉:“哥,你在学校挺受欢迎?”
林景严“嘁——”了一声,“一个一个的,心气不晓得有多高,半点谦逊之心都没有。别说比不上小妹,就连春妮……都比她们强。”
说完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林景严感觉胸口有些闷闷的。
林满慧知道他的心病,安慰道:“哥,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一大片吧?肯定还是有好的。”
林景严摇摇头,一边领着小妹朝招待所而去,一边道:“还真不是我眼光高。京都经贸大学女生是不少,尤其会计专业,三分之一的女生。我在社团联也接触过不少女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们矫情。长得好看的吧,眼高于顶,觉得人人都该捧着她们;长得不好看的呢,以文艺青年自居,个个装深沉、悲春伤秋。”
林满慧听得扑哧一笑:“你可别再说了,再说下去,学校女生都得恨死你。”
林景严不好意思地说:“也就是跟你说说,旁人我肯定不得讲这些。”
北方冬天寒冷,林景严不舍得小妹和女生挤学生宿舍,便拿出学生证带她到学校的招待所开了一个单间。将行李放下,这才带她出来准备参观校园。
兄妹两人刚从二楼的楼梯走下,就听到招待所大厅一阵喧哗。
“妈妈、妈妈——”
“姚丽,你不能走!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跟我们回家过年去吧。”
“钱多福,别拉拉扯扯的,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做人?”
林满慧停下脚步,和林景严一起站在大厅一角,往人群里张望。
学校招待所一楼大厅靠近门口的地方,一男一女一个小女孩,正在拉扯着。
小女孩扎着个羊角辫,穿着大红花棉袄,四、五岁模样,哭得声嘶力竭。
男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憨厚的国字脸、黑瘦的面颊、穿着粗布棉袄,正死死拽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穿一件及膝盖的大红色呢子大衣,脖子上系一条白色丝巾,将一张清秀的瓜子脸衬得有红有白,和男人站在一起真是一个天上七仙女一个地下放牛郎。
大厅的吵闹惹来一群看客,好奇地窃窃私语着。
“这是一家子?啧啧啧,如果是夫妻的话,这两口子也太不般配了。”
“苦了孩子,唉!哭得嗓子都哑了。”
“这女的是谁?看年纪也有二十五、六,说是学生吧好像大了点,说是老师吧年龄又小了点。”
“这男的是外地人,你听他的口音,是乡下来的吧,一股子土味。”
被议论的那两个人却都在内心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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