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睡醒就饿
“整个九月,贺校长薪水支出五十元,以各种不知名理由支取四百元,总计——”
“这是我的学校!就是赔钱,那也是我的事情,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棠嘴角一翘,脸上是营业性质的假笑。
“这就不对了,当时是你父亲可怜苦苦哀求,说要是一气儿支取四万银元,你们家的布行就开不下去了,所以这才换了三万枚银元,剩下的一万枚加上利息,用你学校的一般收益来抵账,也就是说,不管是贺家还是孤家,都认为的学校一年盈利至少能有三千元,属于顾家的一半,每年不低于一千五百元。”
“顾家的人来,就是为了保障这三千元的。你明白吗?哦,你不明白,那天我们商量事情的时候,你没去,你陪着楚小姐呢。”
顾棠偏头扫了一眼楚玉原,“红颜祸水啊。”
她没你好看,贺凡昔在心里默默地说。
他是没见过顾棠这个样子的,虽然今天的顾棠是顾·弱化版·不撕逼·温和派·棠,但是跟在他面前那个动不动就红着眼圈,会时不时偷偷看他的顾棠真的是判若两人。
“顾小姐!”楚玉原扫了一眼贺凡昔,学着她这几次看见顾棠跟贺凡昔相处的样子红了眼圈,坚定又固执地说:“这里是学校,我希望顾小姐能理解,学校是不能有那么多铜臭味的!我也请你尊重贺校长,不要在钱的问题上斤斤计较。他已经很难了。”
这可就不用给她留面子了,顾棠道:“看见你我就想起一句话,虽然有点粗,但是用在这里很合适,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
“你!你道歉!玉原满心善意,一心为了学生,你居然这样说她,你才是b——”
后头半个音节还没说出来,就有个冷冰冰的东西抵在了他额头上。
贺凡昔冷冷道:“你想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贺都志吓得腿都软了,甚至他觉得方才喝的那杯茶,已经快要汹涌而出了。
“小叔!”贺都志又气又怕,整个人都在抖,“为什么!你明明是我小叔!你为什么要帮着她?”
“帮她?”贺凡昔反问道,他想起刚才顾棠说的公平和正义,“人生在世,最应该坚持的就是公平和正义。”
为什么?顾棠一声唏嘘,这还不是假的?你还叫他小叔?
顾棠此刻对贺都志也生了一丝丝同情出来,就是这一丝细到不足一纳米,而且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贺校长账面不清,管理混乱,我觉得还是有人监管的好。”顾棠转头看着楚玉原,“她是干什么的?”
贺都志不说话,楚玉原故意把头一扭,“士可杀不可辱!”
当然这屋里不止他们两个人,账房先生战战兢兢地说:“她是教现代哲学的。”
顾棠问道:“黑格尔?罗素?新德康?实证?分析?存在?直觉?”
楚玉原一个都没答上来。
“毕业证总该有吧?”
楚玉原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给你看?”
“为什么?总不能你说什么我就信你什么吧,找工作不得看看你的毕业证?算了还是开除了吧。”顾棠道:“以后——”
“这是我的——”学校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他就被冰冷的金属在头上敲了敲,贺都志还轻轻弹了弹扳机,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他性格可真恶劣,顾棠余光一扫,贺都志袍子下摆湿了。
“知道了知道了,是你的学校,你可以私人雇佣她当你的秘书。另外从现在开始,把贺校长的每月酬劳提到四百块,这也符合一个新建中学校长的身份。以后按照学历、经验、年纪、学生反馈,升学率以及合同年限重新评定工资,具体的你们自己商量。”
顾棠又扫了一眼贺凡昔,“你放开他,你侄儿该去换衣服了。”
贺凡昔遗憾的把枪装好,顾棠拿起桌上不知道谁的水杯就冲贺都志劈头盖脸泼了过去,然后皱了皱眉头,又泼了第二杯,屋里众人全都惊呆了。
贺都志原本就通红的脸快成黑紫色了,只是他现在腿是软的,如今又是十月下旬,门又被踢坏了,冷嗖嗖的穿堂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他被吓尿了。
贺都志一步都不敢动。
顾棠叹息,“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体面了,你可以跟人说都是我泼的。”
贺凡昔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看见你跟过去告别,我真的很欣慰。”
行吧,顾棠瞥了他一眼,他们两个还得继续飙戏,“我……”顾棠一顿,眼圈一红,“这就是跟过去告别吗?我觉得……好轻松。”
贺都志“啊”的一声的大叫,直接倒在了地上晕过去了。就是……看起来像是装的。
顾棠扫了一眼地面,他这夹袄吸水性不强,蹭上了。“另外再请个阿姨,专门打扫卫生,也帮着洗洗茶杯,提提热水什么的。”
这年头还没人这么搞,基本上都是自己早上来自己做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有人伺候着总归还是舒服的。
“还是顾小姐心善。”账房先生扶了扶眼镜。
顾棠又道:“可以先从教职员工亲戚里挑选,但是如果偷懒光想着拿银子,那是一定要换的。”
顾家的人点了点头。
“还有,现在学校学生跟教职员工加起来也有快两百人了,也以开个食堂,这附近公司职员不少,也可以对外,但是卖给他们就不能跟学生一个价格了。”
顾家的族老眼睛一亮,想着顾家的粮食,后山的产出,要是真开食堂,至少保底的收入有了,他一边高兴一边叹气,连着说了好几声可惜可惜。
顾棠扫了一眼倒在地上装晕的贺都志,还有小心翼翼趴在他上半身的楚玉原,毫不掩饰道:“我也觉得挺可惜的,咱们走吧,大冷的天,别叫贺校长冻出病来。”
从学校出来,贺凡昔毫不犹豫从顾喜德手里拿了东西,直接便道:“风大,咱们别坐黄包车了,我的小轿车就停在那边,我送你回大饭店。”
反正顾喜德没敢表示反对。
顾棠揉了揉脑袋,“的确是吹得有点头疼了。”
两人上了小轿车,并排坐在后头,贺凡昔还在吩咐司机,“慢慢开,不要着急。平稳些。”
他又把窗户摇开细细一条缝,“稍微透透气。”
顾棠嗯了一声,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么近的路,每个月加起来开不到五十公里,油钱还能上百了。
这速度连二十公里都没有,可不就得费油么。
到了大饭店,贺凡昔下去给她开了车门,自己却没跟着,“你自己上去,我还有事儿。”
等顾棠离开,司机道:“您还想去哪儿?”
“等会儿再上去。”要慢慢来,不能着急把人吓到了。
在贺凡昔身边多年,司机兼职保镖的副官看着坐在后头闭目养神都能养出一脸微笑的贺凡昔,问道:“您……不觉得顾小姐太厉害了些?她那几缸子水泼过去的时候,连我都吓呆了。”
贺凡昔睁开眼睛,“她哪儿厉害了?她对我又不厉害。”她红着眼睛说一身轻松的时候,他可太喜欢了。
行吧……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顾棠拿着东西上去,进去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包裹。王妈道:“方才侍应生送来的,说是有位外国人送来的。”
顾棠拆开一看,里头是一整套小学生用课本。
不仅如此,兴许是她想要自然科学的相关书籍的消息传开了,加上刚好有新船靠岸。
之后几天她又收到了不少书籍。
从小学到大学的课本,从物种起源到孟德尔的植物杂交实验,从元素周期表到最新的结构化学量子化学,还有本号称是数学基础的几何原本。
这里头有些书不是没有译本,但基本都是文言文译本,或多或少还夹杂了一点私货,所以顾棠给自己订了个宏伟目标,先从小学课本开始,做个无情的翻译机器。
正当顾棠兴致勃勃的翻译小学课本数学第一册 的时候,贺都志回到了贺家在镇上的家。
贺老爷一个月的时间又凑了一万枚银元,三天前就凑好了,但是他就是不想送。
不仅如此,他还准备了一些假币——也不能说是假币,贺老爷这样安慰自己,只是重量稍微低了一点点,银子的比例也稍微低了一点点。
成色大概是市面上通行银币的七八成?
兴许她这次就不看了呢?
不过贺老爷自己都觉得可能性不大,上次送银元,他也听贺都彦说了,直接就存到钱行。
这次应该也不例外,一万枚银元,但凡家里人少点,那是能引发灭门惨案的数量。
那钱行来点,不合格的肯定是会被挑出来的。
贺老爷唉声叹气把这一袋子假币又放在一边,心想还是下一次去收布的时候付给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吧。
“老爷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贺老爷忙起身,“都志回来了?赶紧叫厨房加菜,晚上我们好好喝一盅。”
“老爷,您还是先给请个大夫吧,大少爷发烧了,是被人那位楚小姐送来回来。”
小姐两个字读得重重的。
贺老爷忙从屋里出来,路上还碰见了贺夫人。贺夫人现在的作息乱了,她原来是每天晚上六七点睡觉,但是上回去祠堂处理顾棠要和离的事情,连着两个晚上都是熬到九十点钟才睡的,到现在都一个月了,还没调整过来。
贺都志已经被面色蜡黄,整个人看起来都萎靡不振的,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微微喘气。
见自己爹娘进来,他也只是抬了抬眼睛,动了动嘴皮子,都没发出声音来。
楚玉原在一边哭诉,“……先是被顾小姐泼了两茶缸的冷水,然后又被人嘲笑,都志晚上回去就病了。”
“后来成了重感冒,城里的西医说要打针,都志原先留学的时候就不用西药,生病了都是自己扛,说他们是骗人的。可他这次真的病得太重,中医我又不知道哪个好,只能雇车子把他送回来了。”
“顾小姐当真一点旧情都不念的,当众就奚落他,我看了都心疼。”
第78章 民国之糟糠之妻生堂弟
楚玉原挺会哭的,后头讲的又全是顾棠不好,顾棠不对,顾棠心肠太狠了。
贺家二老也这么觉得,当下两人一起加入了群聊。等把顾棠数落一番,半个小时过去了,天都很黑了。
贺老爷忙站起来,“赶紧去请大夫来!”
一阵忙乱,大夫号过脉,道:“大少爷思虑过重,肝阳上亢,幸亏送回来的早,等再过两天虚症转为实证,就不好治了。我先开一副方子,三天过后再来看。”
这大夫也是镇上的名医,一副药下去,到了晚上点钟,贺都志高烧退了,人也清醒了。
贺老爷跟楚玉原都在他屋里待着,贺都志眨了眨眼睛,跟楚玉原道:“你也去歇歇,我有两句话要给我爹说。”
楚玉原送贺都志回来,也是存了在贺家二老面前表现的心思的,当下温顺地点点头,“你也别太累。”又去给两人倒了温水才离开。
贺老爷温和地冲楚玉原点点头,道:“叫丫鬟给你安排房间,你一路辛苦了,好好歇着。”
只是等她一出去,贺老爷脸色就阴沉下来,“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娶她进门的——最多当个姨太太。”
贺都志却没顾上这个,他一切顺利的时候自然是有心情护着楚玉原,但是他现在又气又病,又满脑子的疑惑,便把替楚玉原辩解往后推了推,“爹,我小叔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护着那贱女人了!”
贺老爷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重重地叹气,道:“我跟你小叔年纪差的比较多,从小不在一处长大,他又是你爷爷的老来子,你奶奶生他的时候都四十了,对他宝贝的很,你小时应该也是有印象的吧?”
贺都志点了点头,他跟贺凡昔好像就差了六七岁的样子,印象中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的。
贺老爷又道:“我俩年纪差得多,他认字儿的时候,我已经管着铺子了,但是你奶奶疼小儿子,想叫他继承家产,可咱们家还有个祖传的规矩,就是由长子继承家产,幼子另寻出路,我这些东西,将来也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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