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睡醒就饿
阮氏眉头一皱,“这……”
这个世界对女子的束缚很多,尤其是未婚女子,表面上看着锦衣玉食,天天跟着小姐妹去上香、郊游,去别人家里做客,但是实际上,她连自己屋里的丫鬟,都得通过阮氏来增减。
阮氏道:“倒也不是不行,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顾棠道:“公侯伯子男,咱们家里是第三等的伯爵,在京城算不得出众,就是普普通通一个伯爵,没有丰厚的家产,没有过硬的关系。”
“哥哥结交的也都是家室相仿的人家,同样不认识什么一等一的红人,更别说是皇家的人。”
“女儿这容貌,也绝对没到了让人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的地步,况且跟齐王有没有交集,难道女儿自己还不知道?所以女儿这些天一直有些害怕,直到方才午睡的时候做了个梦,这才通透了。”
“齐王府那样的人家,是我们南原伯府高攀不上的,那女儿进去怎么也得带个帮手的。”
阮氏点了点头,“然后呢?”
“一来也是占个位置,二来……我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我可以装作这人是您叫我带的,我自己不愿意,然后把她推出去。我还可以直接叫她去伺候王爷,我还可以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天天在王府晃悠,总之能用的她的地方太多了。”
“那你想带谁去?”
顾棠道:“大概十六岁到十四岁之间,不能太笨也不能太聪明,不能有弟弟,其实就那三个能选的。”
阮氏沉思片刻,扬声道:“黄妈妈,去把三娘、四娘和五娘叫来。”她又跟顾棠道:“不用藏着掖着,她们怎么也翻不过你去。”
顾棠也是这么想的,她要叫齐王和顾三娘对她放松警惕,没什么比这个更好了。
只要她顾三娘面前说:你跟我一起去齐王府,你为我所用,你好好伺候王爷,我就提拔你,善待你母亲,顾三娘怕是当场都能笑出来。等顾三娘跟齐王一沟通,齐王立即就会觉得她是个傻子。
“不能找二娘。”阮氏又解释一句,以前不说是怕女儿有逆反心理,现在她好容易开窍,阮氏恨不得事事都要提点她两句,叫她知道背后的弯弯道道。
“你今年十七,二娘就比你小半岁,按理也到了该出门的时候,不过这半年办的你婚事,我是断然不会叫她分薄了你的福分的,所以我压了她半年,说等你出门再给她找婆家,她心里肯定是有怨气的,给她个机会,她肯定是要背后使坏的。”
顾棠嗯了一声,“母亲说得是。”
主母召唤,这些人是一点不敢打折,顾棠说了没两句话,就看见三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进了屋子。
“夫人。”三人冲着阮氏行礼,又跟顾棠见礼,“大姐姐。”
作为庶女,是不能叫阮氏母亲的,叫得都是夫人。跟顾棠行礼倒不是顾棠摆架子,虽然还没成亲,但是圣旨已下,她是有品级的外命妇,理论上连她爹南原伯见了她都得行礼。
“都坐。”阮氏一开口,屋里伺候的小丫鬟端了小圆凳过来,往阮氏脚底下一放,三个庶妹都坐了下来。
虽然顾棠脑海里有原主的记忆,但是直到看见这种场面,她才知道什么叫时时刻刻都体现阶级等级。
“有件事儿我一直都没说,如今时机已到,我问问你们,你们谁愿意陪着你们大姐姐去齐王府?”
阮氏这话一出口,三个庶妹没一个坐得稳的,三人直接都跪了下来。
“夫人……”
阮氏笑了一声,意有所指道:“看来都不是傻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用我费劲解释了。”
自打这些人进门,顾棠看着的就是顾三娘,如果说齐王狠毒,顾三娘也不是什么善茬。
她是在伯爵府一家人去上香的时候遇见齐王的,大家在厢房休息的时候,她找了个借口跑出来,打的是什么主意就不言而喻了。
齐王是什么身份?袍子上的花纹,腰带上头的玉,还有头上的冠都是有品级的,总之一见就知道是皇帝家里的人。
但凡稍微细心一点的,还能根据年纪,说话的语气态度等等判断出来这个是齐王,再加上前头知客僧还暗示今天有贵客,叫她们不要随意走动。
也就是说,顾三娘从第一面就认出来这人是谁了。
可顾三娘不仅装没认出来,还跟他聊了会天,走的时候还说自己是南原伯之女。
严格来说不能说是说谎,但是这五个字默认是只有顾棠能用的,顾三娘当时刚过十三岁,就已经是个人精了。
阮氏不算苛刻,每个月都带庶女出门上香的,她也不想养出几个沉默寡言死气沉沉的庶女来,不管是真的心善,还是不想被人说她不好,总之但凡有机会,她是都带着这些人一起出去的。
顾三娘虽然找不到什么机会,但是齐王不一样,他从小就给现在皇帝当陪读,小小年纪一个人进宫,成长的也比较早。
他爹死的早,齐王十二岁就从世子转成王爷了,手上的人也不少,想要打听南原伯的消息更是易如反掌。
这么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
顾三娘奔着前程去,齐王喜欢她活泼可爱,聪明伶俐,一直到顾三娘年满十五,告诉齐王:“我及笄了,夫人说等忙完大姐姐的婚事,我就要出门了。”
然后?原主就成了悲剧。
屋里沉默了片刻,给这些人留足了思考的时间之后,顾棠开口了。
“你们这样的身份,想要当正妻,要么去小门小户,要么去商户,你们愿意吗?去小门小户只能带两个丫鬟出门,甚至婆家可能连两个丫鬟都养不起,你们还得亲手操持家务,你们愿意吗?去商户……商户?士农工商,你们得从超等的伯爵去到最末的商户,你们愿意吗?”
三个庶妹没一个开口的。
顾棠说这种非常直白,直白到有点侮辱人的话,也是故意的,为的不过是激起顾三娘的血性,想叫她拼了命的上进,而顾三娘上进的唯一法子,就是拼了老命去勾搭齐王爷。
“你们不愿意。你们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每年能吃上从南边特地进贡的水果,能吃上从东边来的上等粳米,身上穿的是丝绸,手上一个茧子都没有,你们不想过苦日子,你们也不想变成商户之妻。”
顾棠轻笑一声,“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跟我去齐王府。”
顾棠觉得顾三娘的肩膀已经抖了一下,她知道为什么,顾三娘想去齐王府,但是这时候枪打出头鸟,她不敢,她怕阮氏跟顾棠都觉得她要掐尖儿。
“跟我去齐王府,一开始的确是没命名分的王妃之妹,不过自古便有媵妾一说,本朝虽然不兴这个了,但是我带个妹妹去,也不出格。”
“等我站稳脚跟,这个人就是侍妾,等我生下世子,我许她一个侧妃的位置。”
“回去跟你们姨娘商量商量,在我出门之前不能走漏消息,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这个人是作为丫鬟跟着我一起过去好,还是就作为王妃的妹妹跟着一起过去好?”
“现在不用告诉我,晚上申时起,每半个时辰过来一个人,在我面前亲自说。不过有一点你们想好了,你们现在可以问姨娘,但是到了王府就没人问了,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自己想,自己答。”
顾棠说完看了阮氏一眼,阮氏道:“你们大姐姐的话听明白了?”
下头三人小声道:“听明白了。”
“行,那就走吧,晚上申时开始,一个个去找你们大姐姐。”
“等一下。”顾棠忽然叫住她们,“跟我出门的这个人,可以用顾梨这个名字,跟我从木,可以上族谱。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你们上了族谱,也就相当于你们姨娘上了族谱。顾梨,生母某氏。”
顾梨正是上辈子顾三娘的名字。在原主过世之后,顾三娘改了名字,上了族谱,记在阮氏名下,三个月之后就嫁进了齐王府。
这三人倒退着出去,没人敢抬头。
阮氏欣慰地看着顾棠,道:“你方才说得很好,恩威并施。抓住了她们最在乎的东西,用温和的语气威胁人,以后就这么说。”
顾棠笑了笑,“都是母亲教得好。”
顾棠晚饭是跟阮氏一起吃的,她父亲跟她哥哥今天去送嫁妆,晚饭是在齐王府吃的。
顾棠吃得挺好,这会儿的蔬菜水果算是天然无公害,就是肉食不知道是不是野味,吃起来总叫人不太放心。
不过伯爵府肉食的烹饪手法都是炖到烂,所以应该没太大问题。
跟她相反,顾三娘的饭吃得一点都不香,她姨娘刘氏同样是一口没吃下去。
顾三娘想去齐王府想疯了,但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觉得她们屋里有阮氏的奸细,她非但不能说想去,她还得抗拒,要借助这奸细成事儿。
她甚至觉得今天顾棠的话都是阮氏教的,顾棠那个人,被阮氏教得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姨娘……”顾三娘道:“您别劝我了,出去当正头娘子不好吗?齐王府难不成是什么好地方?”
“齐王府怎么不是好地方?王府要不是好地方,还有什么地方好?那就只有皇宫了!”
刘氏焦急的上火,“你们三个,你的年纪最合适,我觉得夫人多半是看上了你,叫上你两个妹妹,不过是打马虎眼。”
其实顾三娘也是这么想的,她及笄刚半年,四娘还没到十五,五娘更是才十四,就是带去王府,还得养一养才行呢。
但是她不能这么说啊,她正色道:“姨娘,您这就是相差了,我觉得四妹妹年纪才是正好,大姐姐嫁去王府,怎么都得跟王爷如胶似漆小半年吧,半年过去,四娘正好就及笄了,这不刚好,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叫王爷爱不释手。”
虽然这么说,但是顾三娘实际想的是顾棠能得王爷喜欢就见鬼了!齐王爷喜欢的明明是她,什么大姐姐,什么南原伯嫡女,就是个挡箭牌!
可是……顾三娘心里忽然一揪,她那大姐姐的确被养得很好,虽然不如自己娇美,但是自有一副国色天香的气质,的确是王妃的好人选,万一王爷又喜欢上她了呢?
虽然王爷当初说的是等生下儿子来,就叫她姐姐病逝,然后顺理成章的接她进府,但是……
万一她那大姐姐两年都没生出来孩子呢?那她就只能嫁给别人了。
万一王爷又喜欢上了她大姐姐,那她岂不是只能空余恨了?
顾三娘忽然焦虑了起来,“姨娘……”她忽然抱着刘氏哭了,“我……我也想要个正经名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刘氏把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心疼道:“可惜你没托生在夫人肚里,你也别想太多,去王府没什么不好的。你想,你就算当了正头娘子又能怎么样?上头还有婆婆蹉跎,过得也不一定好。管家你会吗?管家你敢吗?还不如跟着去王府,上头还有你大姐姐顶着,也不用你多担心什么。”
顾三娘点了点头,道:“娘……你放心,我一定叫你上族谱!”
“唉……”刘氏叹了一口气,她没自家女儿心眼多,还以为女儿的转变是不想她受苦。
刘氏又心酸又心疼,道:“顾梨,多好的名字啊。行了,你赶紧洗把脸,好好想想一会儿见了大姑娘该怎么说。”
距离申时还有一刻,阮氏那边来了消息,黄妈妈面无表情道:“五姑娘的姨娘教她无论怎么样都要听大姑娘的,四姑娘跟三姑娘都是自己想的,没跟姨娘商量。”
“我回去等着她们。”顾棠起身冲阮氏点点头,笑道:“看来除了五妹的姨娘不想她去,剩下两个姨娘都挺懂事儿的。”
阮氏含笑,“你这一遭开了窍,倒叫人敏锐的害怕,早知如此,还不如送你去宫里博前程呢。”
顾棠回到自己屋里,很快就迎来了她第一个庶妹,顾三娘。
顾三娘进来先行礼,顾棠叫她坐她才坐,表现得跟个木头人似的。
“你可想好了?”顾棠问道。
顾三娘点点头,道:“大姐姐,依我之见,还是当做妹妹带进去的好。”
“哦?”顾棠问道:“为何。”
“主要还是为了日后考虑。”顾三娘道:“日后总是要说开的。万一开始的时候有人给她下马威呢?等说开了之后,要是处理这些不长眼的下人,显得大姐姐是故意给她们下套,要是不处理,那大姐姐脸上也没光。而且……我怕王爷觉得大姐姐太有心机了。”
当然这种事情怎么说都有道理,顾三娘也是为了自己着想,王爷是认得她的,王爷贴身用的两个太监也是知道她的,她怕相处间露出破绽来,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身份挑明了呢。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顾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顾棠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要说满意不满意,反正顾三娘是没看出来,她强忍住心中的屈辱站起来身来,福了福身子转身出去了。
出了院子到了没人的地方,顾三娘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不过就是投胎在正房夫人肚子里,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顾三娘握了握拳,总有一天,她要叫这些人看不起她们的人好看!
房间里,顾棠等来了她第二个妹妹。
第201章 去母留子?那还是去父吧
顾四娘距离及笄还有半年,虽然这个时候打扮已经挺成熟了,在这个时代也不能称之为小孩子了,可顾棠看她侃侃而谈,还要看自己脸色,着实是有点违和。
“还是装成丫鬟一起过去的好,能帮大姐姐看什么人得用什么人不得用,等将来表明身份,有些不怀好意的人自然就不敢出手了,还有些人也不敢往大姐姐身边凑了,正好拿来立威。”
她说的就是扮猪吃虎,但是顾棠从一开始打的就是带顾三娘走的主意,她对顾四娘笑笑,态度比对顾三娘温和了很多,“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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